“这和刚才说的不对啊这不是唐朝吗?”今昭对玉露团印象之深刻,令她一眼就看出来这小摊上卖的是玉露团。
“你好歹也可以说一句,这是你之前呆过的长安城啊!这是西市啊!利人场啊大姐!”青婀崩溃。
“但是为什么会从秦朝跳到唐朝呢。”蔓蓝转脸,无限期待地看着分析帝们。
“也许跟刚才的地动有关。”朱砂道,“魔族会时空的感觉很敏感,刚才地动的一瞬间,门后面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虽然我不想,但是还是加速吧。”江浔扬拿住手帕捂住嘴。
“你这是干嘛?”雒九河一脸纳闷。
“唐朝存在的时间长……”江浔扬闷声闷气地回答。
众人也纷纷站好,除了黄少卿以离奇快的适应力,已经适应了这种加速之外,其余的人,在加速结束后,又不争气地扶着彼此呕了起来。
赵勋因为连着两次扶住了蔓蓝,两次都倒霉地被蔓蓝吐在衣服上,青婀一边给蔓蓝擦嘴一边说:“你下次换卫玠之类的扶一扶吧,再吐,靖王就要没衣服穿了。”
蔓蓝虚弱地抱着青婀的腰:“不是,你想想,房东,卫玠,长江……你忍心么?老大,宫韵白还有那个……崇祯,你敢么……黄少,黄少你同意么!”
“啊,这真是无力反驳。”今昭拍手。
陈辉卿那是清平馆的天使,凡人谁敢玷污;卫玠和江浔扬的气质,谁又舍得破坏?陈清平宫韵白以及魔王朱砂,明显是不好惹的主儿;黄少卿名草有主,蔓蓝能扶一把的汉子,也只有路人般的赵勋了。
“你们先离开这里再讨论吧。姑娘们。我们要开战了。”雒九河说着,一指前方,那里有一处驿馆,周围打成一片,乱军团团,一座白色石门耸于乱军驿站之中。很显然,要过去,就要,杀过去。
“辉卿,你别出手,不要轻易惊动法阵的进程。我担心刚才的地动,就是韵白的安魂曲引发的。”卫玠抬手按住陈辉卿的手腕。
陈辉卿倒是无所谓出手不出手,听了这话也就放下手来,不打算用他的白光清场了。
黄少卿立刻把众人排成一个菱形,自己冲在最前面开路,而赵勋则压阵,在最后面护卫。除了今昭和蔓蓝,几乎完全不会任何攻击性的武术之外,连青婀都能拔剑上场,更别提雒九河这种战争女神式的强人,一把长刀,使得大开大合,很有黄河滚滚波涛东流去,无人可挡的气势。
陈清平站在稍微里侧的位置,不过他把战刀当成了菜刀,那手势那锋芒,令今昭想起了他是怎么给野鸡放血的。
血花飞溅之中,众人倒是顺利突围到了驿站里,正看见一棵梨树下,一个华服女人被吊在半空之中。
那白色石门,就在那华服女人吊死的梨树旁,从今昭的角度来看,那女人就像是吊死在了那扇门上一样。
哦不。
今昭捂住嘴,不应该叫“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杨贵妃!”太岁叫出来。
此时驿馆之中乱军仍在,众人也没空多想,推了门就钻了进去,哪管得上身后杨贵妃还在树上吊着。
进了那扇石门,黄少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先休息一下吧。”
倒是赵勋,快走了几步,望着眼前的碧波粼粼,杨柳依依,眼眶温热,颤抖着声音说:“这是……临安……这是杭州。所谓的,南宋。”
卫玠松了一口气:“这次没有变。”
南宋临安府,皇都所在,妩媚风流,不逊昔日梦华里的汴京。眼前西湖景致风韵移人,穿着各色各国服饰的商人游人学子,聚集在湖边清谈吟诵,玩乐游赏,正应了那首“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当汴州。”
“林老这诗辛辣,幼安很是欣赏,直说此生不能与林老浮白,是为遗憾。”赵勋叹气,“好了,法阵之中,我也不必对着这幻境做司马牛之叹了。刚才我们看见的,是贵妃之死吧。”
“是的。”今昭表示同意,太岁的点读笔技能,是不会出错的。
“安史之乱,虽然不是唐朝灭亡的绞刑架,但也是先锋官了。”江浔扬点头,“出现在那里,倒也不能说错。这么看来,我们目前有两个结论。第一,这法阵里的阵,是一个一个的历史朝代,如果不受干扰,是顺序递进的。反之,受到干扰,法阵可以随意变换,比如从秦到唐。第二,场景之间,有白色石门相连,石门出现在一个王朝有关覆灭的历史场景之中。韵白,你有什么想法,觉得特别耳熟吧。”
宫韵白一边擦着脸上手上的血一边点头:“这是命运之曲吧。只不过弹奏的不是一个人的宿命,而是一个王朝的宿命。这也只有五十弦才能做到了。我们天音族,有个传说,五十弦其实并不是弹奏命运,保佑太平的吉祥物,而是可怕的毁灭世界的武器,因为五十弦的乐曲一旦全部奏出,这个天下就可以领盒饭了。所以长兄才会舍弃这把琴。”
“那五十弦要全部奏出,需要什么触发条件么?”卫玠看了看江浔扬,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猜测。
宫韵白咧嘴一笑:“五十弦是吞噬魔物的魔性兵器,所以才会镇在这里,因为这里的东西够吃啊。不过,要是吃多了,也会很麻烦的。因为电量满格以后,就能弹奏五十弦的全曲了。但是呢,注意,但是呢,一般情况下,哪怕靠目前这些魔物储备,是不够充满的。不过,靠五十弦雄霸一方,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所以,飞琼在造四宝剑。但是有人故意把武汉留在最后,用这个法阵是四宝剑最后的关键,逼迫我们集中力量开启法阵修复它。我们不得不集中最好的人手来开启这个法阵,因为一旦这里也失守,四宝剑就会铸成。”卫玠继续推测,“这么说,这个人不见得希望四宝剑铸成,但是对五十弦却是垂涎已久。”
“我们上当了。嗯。”江浔扬很随意地掸了掸衣服,“不过,这个人也够狂妄自大的,到了阵眼之中,就算是看见了五十弦,我们这些人,就这么好对付么。”
“这种狂傲,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朱砂沉思,“飞琼身边有一位大将,就是这个性格。叫什么来着……刘荣?”
“啊?!那个中二病!他被酒吞杀了啊!”蔓蓝叫起来。
“……酒吞?”陈辉卿皱眉。
“好,局势越来越乱了。”今昭扶额。
“先去那把破琴那里,到时候该出现的,都会出现。”陈清平一脸无所谓,淡漠起身,“走吧。”
“把那么牛的琴叫做破琴,果然这阵眼要是平底锅之类的,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吧。”今昭嘀咕道。
众人按照老办法,很顺利从宋朝离开,又过了元和明,走完了清,可是清朝之后,他们又跳回了唐朝,接着从唐朝去了南北朝的北朝,又去了汉朝,自汉朝出来,是司马家的晋朝。
坐在桓温的坟头上,众人不得不停下这活蹦乱跳的旅程,重新评估计算。
此时,仙音袅袅,再度传来,那音色之中铁马金戈,韵色剑走偏锋,正是桓温一生戎马,特立独行的写照。
“刚才在明朝和汉朝,我也听见了乐声。”今昭举手。
“也许我们想岔了,真正的路线并不是时间,而是这个音乐呢?”宫韵白提出,“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试试看吧。”
“好。试试看。毕竟这里是天音族的法阵,我们忽视了音律,的确是心太急了。”卫玠站起来。
“我已经习惯加速了。”青婀悲壮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吐了。
“大家注意在加速的时候留意音乐。”江浔扬嘱咐,“我们先朝着音乐的方向走。”
果然,乐声浮空大盛之地,又一座白色石门伫立。众人连忙穿门而过,来到了北宋时期,加速中再度发现一段音乐响在开封府包青天包大人家后院,趁夜潜入后又发现了一道石门,通向隋朝,隋炀帝曾经的万丈雄心配着慷慨激昂的音乐,送走了路过的众人,几经辗转,在历史的长河里穿梭邂逅,琴曲时而云卷云舒,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大气磅礴,时而焦灼踧踖。
法阵在这里,变成了鲁班锁,一个王朝就是一块儿锁键,而那奇异的琴音,就是完成鲁班锁的秘籍。
最终,穿过石门,他们听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那是苍茫高远的音乐,仿佛有琴心剑胆江山社稷,都化作了悟,带着一种禅意,一种对大道的追求与洞明,在半空之中萦绕不绝。
那是这片汉白玉垒砌的空旷宫殿里,乐声仙雅回荡,一把古琴仿佛有生命一般,高卧于石台上。
“古琴台。”宫韵白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古琴台上,天音族最可怕的兵器,五十弦。
“太精彩了!孤没有想到,这一段旅程有这么精彩!幸亏孤让你们进来了,不然的话,孤不知道还要在里面浪费多久的时光。”耳熟的声音响起。
今昭回头看,在他们身后拍手鼓掌的,正是被酒吞割了头的刘荣。
“别这么看我,太岁,就只许那些东瀛贱民会什么分身术隐身术么。孤的法术,比他们所有人都强。”刘荣眼中射出极其得意的光彩。
“不,我只是想,要是你自己,恐怕现在也加入那个产铁矿的山村,农夫山泉有点甜了。”今昭点头,语气认真。
“噗——”宫韵白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荣的脸顿时绛红,眼中戾气更甚。
陈清平拽了拽今昭,把她扯到了身后,沉默地看着刘荣。
“他的肩膀后侧的地方,有点绿色的荧光,挺眼熟的。”宫韵白悄声对卫玠说。卫玠看了看,心中一惊:“糟了,是飞琼的那些怪眼。”
宫韵白和旁边的江浔扬心头一凉,如果这些事情全部落在飞琼的眼里,那代表什么?代表着难道这也是个陷阱?代表刘荣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呵呵呵……”低而软滑的轻笑声传来。
刘荣惊讶地回头看,看见的是一把伞,一个人。那个人在长江边已经杀掉了一个自己,现在——
“酒吞住手!”卫玠和江浔扬宫韵白三人异口同声地喊。
随着刘荣的头离开身体,一股肉眼可见的力量喷涌而出,那不是血,却比血更可怕,那是一种极端被压缩的力量被释放的时候,才会有的震撼人心的感觉,每个人都本能地感觉到了这种危险,就像是面对一座岩浆流泻,即将喷发的火山。
就连动手的酒吞童子也觉出不对,一步跃到了众人身边,眼中杀意不减:“这是什么?!”
“飞琼把刘荣做成了魔火炸弹!这是陷阱!”朱砂大声喊。
魔界的岩浆和业火,是极其可怕的,完全可以对这座法阵造成致命损坏的东西,众人绝没有想到,刘荣的私心和野心,将他自己也陷入了必死之局。
“让开!”雒九河突然大声喊。
“不——”江浔扬一把抓住雒九河的手腕,却被她巧妙地挽了一个手势挣脱。
雒九河扑向了刘荣的尸首,身体突然消失,化作无数颜色各异的河流,环绕在了刘荣那能量不断震颤即将爆炸开来的尸首。
那些河流有的清澈,有的浅薄,有的带着隐隐血光,有的还有冰雪尚未融化,但最明显,最强大的一条河流,却是浑浊的熟悉的黄色,那是炎黄子孙最初襁褓依偎的地方,那是所有的文明与荣光,尝试的第一声清啼。
那是黄河的颜色,那是雒九河自己。
“不……”江浔扬挣开众人,也扑了过去,将那河水与尸首都抱在怀里。
瞬息之间,又有无数的河流,覆在了黄河与她的支流之上,那是宽广的博大的长江,那是孕育了无数风流,无数财富,养育了无数的人和无数的历史的,哪怕今天,也在不断以包容之态,创造着更多,更新的历史的大河。
那是长江的颜色,那是江浔扬自己。
两条大河不断绞缠,将那股魔域的力量绞杀在自己的河道之中,那力量的岩浆在大河的牺牲里无力挣扎,变成炭火,变成焦炭,最终,变成灰烬。
两条大河,也逐渐干涸,蒸腾,最终,化作一场沥沥细雨。
两位最强大的岁阳将自己的元灵血液化作了滚滚大河波涛,将来自邪恶之地的孽火,就此扑熄。
细雨当头,五十弦悲鸣。
所有的人都淋在雨中,哪怕是酒吞,也没有撑开他的伞。
所有的人都沉寂在古琴的悲鸣里,零雨濯湖弦,涤荡出人心本色,那种最大的悲伤和哀痛,会痛的人无法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