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散发着腐败的气息,破败的墙面上插着几根火把,一个人影被绑在暗处的柱子上,一闪一闪的火光下,他衣衫上满是血迹,十分骇人,双臂大张,胳膊上缠着铁链,头发蓬乱。
“啪嗒”从头顶的墙面上滴下来一滴水,穿过头发,落在他微垂的眼皮上,一双黑曜石的般的眸子霎时闪过流光。
已经是第五天了。
按照计划他应该在两天前就‘死去’,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可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折在一条鱼手里,童明生亲身体会了一把触电的滋味,跟自家娘子形容的完全不同,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的,都是磨人又死不掉。
说来可笑,要不是同时被网住的那条电鱼,突然放电,他也不会被人逮住了。
不过现在童明生可笑不出来,他再不露面,不知道胡三朵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哒、哒、哒”缓缓的脚步声,踏着水声越来越近,他勾了勾唇角,眸子里闪过精光,来了!
等一身白衣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低缓的声音夹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飘飘的响起来:“童明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呢。”
童明生缓缓的抬头:“彼此彼此。李从堇,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成为兴王的参谋。”
来人正是李从堇。
李从堇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他知道李莲白被人掳走,找了这么几年,他连马瓒他都没有放过,追着马瓒,倒是意外查到了些眉目来,总算查到童氏,只是不知道李家和童氏有什么过节,也不知李莲白和童氏又有什么关系。
朝廷追捕的急,兴王有意招揽,要不是兴王信誓旦旦的表示,有童氏的消息,他还不会把区区一个参谋放在眼底!
不过那天看到被捕捞上来的童明生,他只是有些讶异而已,却并不多意外,当初就觉得童明生不简单,想不到,他的真实身份是童财神!
李从堇一双墨瞳闪过幽色:“你还真是能藏,金城被你搅毁了,李家也没有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你要是来说废话的,恕我不奉陪了。”
李从堇冷冷的道:“童明生,你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吧,现在你才是阶下囚,而我……”
他在狭窄的水牢中逡巡了一圈,看到角落里还燃烧着的火盆,上面放着一根烙铁,一旁有一把椅子,他退后两步,坐在这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整暇以待的看着童明生,一拍手,从暗处无声无息的出来一个男人,凑上前来,道:“公子,有何吩咐?”
李从堇道:“让我欣赏一下一个阶下囚该有的姿态。”
“是!”阴冷的声音响起,那人拿了烙铁就冲童明生走去。
李从堇上下打量童明生的狼狈,问:“她在哪里?说了我会给你一个痛快。”那提着烙铁的男人看了童明生一眼,李从堇现在是兴王身边的红人。
什么她,哪个她,他懒得多问了,反正折腾人就是了,一天想起来就折腾几遍,只要不折腾死了,得到王爷需要的信息就行。
童明生淡淡的看了眼,居然笑出声来了,“不用太痛快,比起痛快的死,我还是愿意活着,你这个交易,还不能打动我。”
说话间,那烙铁已经印在他身上了,“嗤”的一声响,童明生身上一颤,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李从堇面上阴晴不定,“要是你妻儿在手呢,够不够换?”
童明生笑:“你能够抢到人再说。”
李从堇默,他的确抓不到人,人在兴王府他知道,不过荣府的人跟兴王已经有了交易,到时候拿胡三朵来见童明生,可怎么也轮不到他。
“李从堇,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我是个商人,想从我这里得到讯息,必须要拿出合理的价格来。”童明生说着,一顿,又道:“我一个月不出现,她也会死。”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李从堇顿时犹如被抓住了七寸的蛇。
比起疯,童明生觉得他是远比上李从堇的,这个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痴子,他不是李从堇,只要知道李莲白能够让他妥协就是了。
李从堇怒道:“你!”
童明生闭了闭眼,状似思考了一会,才缓缓道:“这个月妻儿相陪,太过快活,居然忘记了,还有一天就满一个月了。”
李从堇上前两步,一拳头打在他腹部,童明生咳嗽了几声,也不做声了。
突然,李从堇抽出一旁男人身上的长刀来,手起刀落,“嗤——”的一声响,毫不犹豫的刺进了那人的身体里,那人瞪大眼,还不知所以然,手上的烙铁还在冒烟呢,“哐当”一声,掉在水里了。
李从堇手中利光一闪,“咔咔”几声响,划断了童明生身上的铁索。
“走!”
童明生挑挑眉,他才道:“外面的人已经搞定了。”
童明生甩了甩手臂,活动了一下四肢,被捆绑的太久,已经有些发紫了,他走动了两步,适应了一会,大步往前离去,再怎么狼狈也掩饰不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早点说不就好了,磨磨蹭蹭。”
李从堇冷然道:“这个专门请来看守你的剑客,你当这么容易对付么?”
童明生不置可否,这几天是被这个人折磨的够呛,两人无声无息的从水牢**来了,“人在哪?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吧?童明生我已经表现了我的诚意。”
“你放心,我做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说了将她给你,绝不会食言。”
李从堇亲自看着童明生上了马车,为了保险起见,还给他塞了一粒药丸,从见到童明生开始,两人目光一触,就知道了各自的打算,童明生想走,而他想要童明生手中的李莲白,四目交汇就确定了这次的交易。
至于兴王?李从堇嗤笑,谁管他呢!这世上可没有长久的朋友,谁知道他能不能从边关回来,边关可是他的地盘。明着不行,暗中总还是可以的。至于童明生,有利益哪有永远的敌人!先前的仇恨暂且搁置,处理了眼前的再说。
马车迅速的融入夜色,童明生靠在车壁之上,微微垂着眸子,问:“这是哪?”
“闸口之下。”
童明生蹙眉,搞了半天,他还是在掉下去的那条河里,并未走远,居然在这闸口下有个水牢,他昏昏沉沉中好像的确不曾察觉到换过马车,就是顺着水流然后到了这里。
可胡三朵和金泽他们虽然沿着河的上游,下游都搜寻了,却在搜到那个渔网之后,就没有搜了,也没有怀疑过这个闸口,因而错过了。
“先带我去找她,然后我放你走,再交换解药!”
“可以。”童明生淡淡的应下,现在他也不是回去的好时候,比起贸贸然出来跟人硬碰硬,还是暗中隐伏,伺机而动的好,现在过去五天,他的死讯金泽应该广传出去了才是。
童明生宁愿相信,荣慎中了荣悟的计谋,导致重病,他才带胡三朵出去,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这才中了兴王的计,又有那条碍事的鱼,将他给祸害了。他丝毫不知,童氏内部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只是此时心中隐隐的不安,他闭上眼睛,掩住了眼中的冷厉。
想到胡三朵,心中才略安定下来,也不知道娘子和小老虎如何了,跟计划有了偏差,她不会又急了做出什么傻事来吧?有宝组织的人护着,还有金泽,总不会让她有生命危险。
就怕暗处有人盯着,现在还没有联络到他的人,还是先打发了李从堇,再去找她。
对李从堇,他可没有两人是同盟的认知。
突然马车一顿,停了下来,李从堇探出车去,马车和另一辆豪华的车撞在一起了!
从对方车中传来马瓒懒洋洋的声音:“这是要撞死爷么?同德,你怎么赶车的!”
那唤作同德的小厮,连连赔笑道:“公子,这回撞到冤家了。”
马瓒顿时撩开车帘,伸出头来,略带着一股酒气,脸色微醺:“是谁?爷的冤家?爷可是有好几个冤家,这男男**的……”马瓒含含糊糊的说着,想着酒宴上的所见,心情更加不爽了。
待看到李从堇,他顿时就笑了:“原来是你呀,李从堇,别说,咱们俩个还真是冤家,跑了这么远还碰上了,今天给兴王践行,就听他说起有个熟人,本公子还以为你怕见我跑了呢,一个酒宴都没有见到你,想不到酒宴散了,又在这碰到你了。”
李从堇不耐烦的催促车夫:“走!”竟然是一句废话也懒得跟他多说,他可没有马瓒这么闲,现在逗他都懒得逗了。
马瓒自然不让,从小两人就互不对盘,马瓒总是听到自家的长辈夸赞李从堇,再加上两家不怎么友好的关系,对于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马瓒是与生俱来的厌恶。
却也一直没有机会对上,相安无事到长大,现在李家败了,李从堇流亡,到处逃窜,他也出了恶气,可也没有找他的茬,自从李从堇想用雷劈死他,打破了这互不相犯的局面,这仇就结下了!
“好狗不挡道!”李从堇怒斥。
马瓒道:“这回你走这么急,你车上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