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出现短暂的沉默,然后唐胜元带着一点不确定的声音传来:“晓谷?是你吗?”
“是的。”我平静的应了一声。
“你在哪里?”他又问。
“在深圳。”我说。
“你……”他卡住,在想怎么往下说。
“我挺好的,你呢?”我看着墙壁微笑。
他在走动,换了个更安静的地方后,他说:“晓谷,你到底在哪里?”
我也抬步往窗边走去,拉开窗帘,我看着窗外:“我以为,你那么厉害,肯定知道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说,“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找你,用尽一切办法,但你就像消失了一样。”
我无声的笑着:“我在哪里不重要,我打电话给你是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唐先生,你知道我姐和我妈的消息吗?”
“唐先生?”唐胜元冷笑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老公?阿元?还是唐胜元?”我倚着窗台站定。
“你倒是云淡风轻。”他语气加重,有点咬牙切齿的。
我默了片刻:“请你告诉我,我姐和我妈她们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一字一停。
我皱眉,隔了半年,唐胜元像变了个人似乎。以前的他,情绪起伏的特别很少,对我更是温和。我转念想,说不定他刚好心情不好,而我踢到了铁板上呢。
“唐先生,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这样吧,我们下次再联系。”我说着就要挂电话。
“蒋晓谷,你跟我多说几句话会死吗?”他又气又急的吼起来。
我吓了一跳:“不会,但你现在好像挺激动的,我觉得我应该换个时间给你打电话。”
“你……”他喘着粗气,“你想起来你还有姐姐,还有妈妈,你想过我吗?”
我被他问得一怔,他情绪这么激动是表示很在意我吗?呵呵,哪里是在意我,是在意那好不容易寻到的影子那么决绝的离开了吧。我是蒋晓谷,我绝不再做任何人的影子。
“对不起,没有。唐先生,我现在真的还有事情要忙,不好意思,我先挂了。”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唐胜元立刻回拔过来,我将手机调为静音模式,扔到床上后,我走到行李箱旁,拿出睡衣我进了厕所。
洗了个澡出来,我拿过床上的手机看了看,唐胜元打了十三通电话过来。我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点解气。
我没有给他回电话,坐了一个下午的车,我困得厉害。连饭都不想吃,我拉过被子倒头就睡下了。
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拿过床头的手机,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唐胜元没再打电话来了。打了个哈欠,我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清醒了一会儿后,我决定吃完早餐去我爸家看看情况。下午再去杨漫家看看她妈妈,顺便去给杨漫上个坟。去看完我爸和杨漫妈妈,我再决定要不要回一趟C市。
作好打算后,我便赶紧起了床。在深圳这半年,我别的收获没有,倒是把自己掰回了普通人的位置。早起晚归,早睡早起。每天忙得找不着北,也治好了我胡思乱想的坏毛病。
洗漱过后,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也没多想,这个店,一般都是服务员来换床单。我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的男人让我惊呆了。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眨了眨,没撞见鬼,真的唐胜元。
“你……速度还真快。”我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的,“这么快就找到我的具体位置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他单手撑着门框,目光灼灼。
我笑得有些尴尬:“我以为至少你得花个一天时间才能确定我的具体位置,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不方便?”他惊呆了的样子,“你不是一个人?”
我笑着不说话,然后退回房间,当着他面用力关上了房门。脚步轻快的走到床头,拿了手机和钱包,我重新回到房门口。
拔了房卡我开了门,不等唐胜元开口说话我就闪身出去。当着他的面,我重重的将房门锁上,拿着房卡,我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
我走到拐角的地方唐胜元才追上来,他拉住了我的手。
“蒋晓谷。”他愤怒得很。
“有事?”我愉快的问他。
“有。”他将我拽到他面前。
我抬起钱包拍了拍他的手:“唐总,公众场合,你还是自重一点吧。”
他大约要被我气疯了,使了蛮力从我手里抢过了房卡,然后半抱半拖着我往房间走去。我不是他的对手,挣扎了两下,直接就放弃了。
我知道他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他的激动他的愤怒,需要回到房间去释放。从理论上来说,我们还没离婚,我还是他名义的妻子。他说什么,我哪怕出于敷衍也该听听。
但我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时至今日,我不想再听他说任何话。
“很痛,你松开我,有话好好说。”我冷静道。
“不松。”他恨恨道。
我被他拽回了房门口,他刷卡开门时也不肯松我的手,直到把我推进房间。然后他把我抵到了房门上,我看着他,很平静。
他这一套,我曾经深深迷恋,现在不了,我的心早就死了。
“晓谷。”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你怎么那么狠心,离开时,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我矮着身子,从他臂弯中钻了出来,走到旁边的厨柜旁,我放下手里的钱包和手机,拿了瓶矿泉水打开:“唐先生,你要喝点水吗?”
“你不要这样。”他的眉心皱成川,和半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比,他现在看起来要精神许多,虽然他现在一脸的扭曲。
我喝了几口水,盖上盖子,我抓着矿泉水瓶子看他:“我以为半年前,我就将话说得很清楚了。我这一趟回来,也是留了时间回C市的,离婚手续总是要办的。”
“晓谷,你至少应该听我把半年前那些事情说清楚再做决定吧?”他又走到我面前,伸手要拉我。
我拿起矿泉水瓶狠狠敲掉他的手,冷冷道:“唐先生,请你自重。霸道总裁那一套,你留着在别的女人那里演。我蒋晓谷无福消受,而且,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不管你半年前有什么苦衷,亦或有什么样的冤屈,我统统都不想听。你要清楚一件事情,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就尽了。”
他退了一步,眼中的震惊掩不住。他来,肯定是想好了,我离开了半年,气早就消了。哄哄骗骗,发通脾气,一切过去,两个人重修旧好。
我只能说,他真的太不了解我了。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带着一点自嘲,“看来,我所有的付出都是错的。”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觉得你这话言重了。”
他沉默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陪着沉默了一会儿,肚子饿得有些难受了,我拿过手机和钱包:“我要去吃早餐了,你自便。”
“晓谷。”他既悲伤又无奈,“你变了好多。”
“对啊。”我笑笑,“我现在认得清现实,不再天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强行想融入你的世界,除了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再无所获。阿元,一辈子并不长,我再也不愿意陷入从前的痛苦里。”
“我保证不会。”他急切道。
我有些烦躁起来,这些我真是听够了,挥了挥手,我道:“对不起啊,你的保证和承诺留给别人,好吗?”
唐胜元挡住我的去路。
我觉得这样真是太讨厌了,我痛恨没完没了:“你让开好吗?不要逼我说更难听的话。”
他两个眼珠子黑得要发亮,双手抬起。我还在猜他要干什么时,他狠狠的抓住我的双肩,然后他用力吻住我。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过分,死死的咬着牙,我拼命的挣扎着,他捉紧我的手,推着我到了床边。我想抬脚踹他时,他将我压到了床上。
我心中的悲痛简直达到了顶点,他是不是以为,做一场爱,隔在我们中间的万水千山就可以轻松跨越?
我拼了老命后终于抽出了右手,“啪。”我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世界清静了。
唐胜元眼中的火苗一点一点熄灭,然后他放开了我,坐到床沿边,他抱着头。
我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我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挺直后背,我往前走了几步,拿过了手机和钱包。我背对着他,颤着声道:“阿元,半年前,我们之间就结束了,我从来没有跟你开玩笑的意思。”
这回他没再追来了。
我拔了房卡离开了房间,下了楼,出了酒店。找了个路边的早点摊,我坐了下来。阳光从街边高大的绿化树间洒下来,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
这才是属于我的世界啊,在这里,我才可以活得恣意,不必自卑。
按照原计划,我去了我爸家里,没有想到,我爸搬家了,问了几个邻居,没人知道他搬去哪里了。我马不停蹄的又赶去了杨漫家,她家的大门也紧闭着,我在她家楼下的小卖店打听了一下消息,说杨漫死后没多久,她的父母就回老家去了。
离开杨漫家后,我也没心情去给杨漫上坟了。这座城市,是我的根啊,可如今,这里什么也不剩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酒店,开了门后,唐胜元仍然坐在床边上。双手抱着头,我怀疑这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没变换过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