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她的婚订了,紧接着,他同君家小姐结婚,入赘君家的消息,随即轰动帝都,顾文秀的心也跟着死了。
她只想跟他在一起,可最后却还是错过。
那场盛世婚礼她忍不住去看,君家小姐那面上幸福的笑,刺着顾文秀的眼睛,后来,她听说君家小姐还怀孕了,是啊,奉子成婚,讽刺人到极点。
到了那一刻她猛然发现,她跟他再也没有了机会。
对啊,皆大欢喜的事情,他也有了好的妻子,会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顾文秀也没了选择,将那段生生错过的感情埋进心里,做着她那温婉的顾小姐。
既然他有了妻子,有了要疼爱的女人,那么她便不能去打扰他,只是有时候在心里想想,想着当初那个斯文俊隽的男子,可是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永远都不能去妄想着什么。
她觉得是她对不起他,那几天他在雨里等着她的场景,无时无刻不折磨着顾文秀那愧疚的心,然后她才下笔写了那本日记,那本只给自己看的日记。
让顾文秀没想到的是,在那时候的十几年后,段鸿伟居然会又找上来,那时,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问她当年的事情时,顾文秀其实是多想,多想告诉他她当年的苦衷,想告诉他,她不爱金钱不爱名利不爱那一切,她爱的只有他。
可是她不能。
他的生活那么安稳,她怎么可以打破?
顾文秀觉得自己面对着他时,面上的苦笑,一定很难看。
——什么啊,那些事,早就忘了呢。
那天回去后,她一个人在自己的书桌上边写着日记,边哭了起来,好像想将十几年来的眼泪都给一次性流干一般,可是那时的她却不知道,她的整个家,都即将被一场阴谋给席卷。
只能说造化弄人,一场误会,牵扯了无数人,跨了那帝都与江南遥远的距离,几十年的怀念折磨,和一辈子的遗憾。
顾文秀的日记本,将她的一切心境都给说了出来,那是她那些年一直深藏在心,从未与人说过的东西,每篇日记的时间跨度很大。
可是,她却一直坚持写着,仿佛,是自己情感的一个寄托。
向暖就这样等着段鸿伟一页一页地,将那本日记本看完,愈到最后,他拿着的手,就愈颤抖。
“到了现在,谁错得最离谱?是你,是你啊!”向暖抬手指着他,控诉着他所做的那一切。
“将君家给害成那样,只是为了那样一个执念,伤害着身边的人,最后,将我的父母给惨害,段鸿伟,你这些年坚持的不甘的,究竟是什么?”
他所不甘的,全都错了。
“你说我妈妈狠狠地踩着你的心,事实又是怎样的,她当年过得那么辛苦,就算是错误相信,可也都是为了她最初爱的那个人而坚持着,我妈妈一直都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才做的那些,可最后,却被她最爱的人,给害了性命。”
顾文秀爱的人,一直以来,也只是……他?
——我顾文秀只想解释一件事,不爱名利不爱权势,也根本不是你所认为的只爱金钱,我这辈子,只爱你,可是我又不能说,若是以后你知道了,能原谅我吗。
最后一篇的最后一段话便是如此,时间,是十年前的一个午后,那段时间之前,他刚找过她,然后在一个月之后,向家出事……
他错了,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私,他自以为是的不甘心,然后酿成了大错!
段鸿伟就这样睁大眼看着日记本上的一字一句,惊颤着久久不开口说话,向暖抿着唇,忍着哽咽的喉咙,哑着声音开口。
“段鸿伟,你看看你的手吧,那上面,都沾着鲜血,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不该,将自己的灵魂都洗濯干净?”
他依然不说话,只是拿着那个日记本,紧紧地看着上面的字句,可向暖还是能感受得到,他由内而外的那种悲绝。
她妈妈隐藏了那么多年的心事,终于在这一刻,以这种方式说了出来。
房间里安静了良久,直到,一大滴泪掉在那发黄的纸张上面,随即,更多的泪滴在了上面。
可床上那头发都已经近乎全白的男人,却任由着自己的眼泪肆意,那是他几十年都不让自己流的眼泪,大片大片浸湿着那发黄的纸张。
过了许久,久到向暖的心情都已经逐渐平复,才听到段鸿伟终于沙哑着声音,呜咽开口,声音里蔓延着无尽的感伤,忏悔着。
“对不起……”
这一句有些模糊,可向暖还是听清了。
看着那冷血疯狂了几十年的男人,此刻第一次有这种柔软悲伤的一面,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无限伤感跟着浮了上来。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要不要代替我妈妈接受你的道歉。”
说着,向暖又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然后一把将房门关上,浑身像瞬间脱了力的,她颓然地靠在门板上,目光惘然地盯着走廊上的天花板。
白炽灯正亮着,她就这样一直盯着,微微有些刺眼,然后,闭上眼。
谁能知道,事情的最后,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事情完了吗,大概,是完了吧。
即使这跨了几十年的恩怨,非常让人难过遗憾,她失去了她的父母,可莫名的,向暖的心,此刻是这四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那紧勒着她心的绳子,终于松了开。
都是一群苦命人罢了,她何苦不是,失去了这么多,过得这么煎熬,所以,她为什么不能帮所有人,都解脱出来?
那些心结,早就该解开了。
想到这,向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微勾起唇,面上缓缓溢出来一个淡淡的笑。
可没有睁眼的她却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眼眶是湿润的。
是啊,折磨了她十年的恩怨,终于……
“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突地,一道阴冷的声音在走廊那头响起,将向暖那平静的思绪猛然打乱,她心头一颤,下意识地睁眼看去,正对上站在走廊那边楼梯口的君伶。
气氛陡然紧迫,君伶踩着她极具代表性的高跟鞋,阴沉着脸便径直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保镖。
向暖的后背,登时就绷直了起来,她严阵以待地站直身,而君伶也正好走到了她的身前,近距离的对视,压迫感更是扑面而来。
君伶此刻看她的目光,如同一条阴毒的毒蛇,就好像下一秒,致命的毒液就会对她攻击过来。
“这深仇大恨,怎么可能是说消就消的,你以为你让事情弄清楚,事情就能结束了?天真!”
君伶目光恶毒地盯着她,怒着,一想到向暖强行越过凌肃,即使是脱离他们,都非要过来的事,她心里就窝火!
“长本事了,你们一个个的,全都给我长本事了,你想就这样让事情结束,说什么你是向暖这种话,你是什么意思?玩我?!”
君伶气得不行,向暖同样的冷着脸,不肯吭声。
君伶看着她,面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阴沉,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把拉开她,拧开房门,便怒气冲冲地冲进了病房。
病房里,段鸿伟还保持着方才的那个姿势,紧紧抱着那个笔记本,目光发愣还没回过神,看到那一幕,君伶心里的火便一下烧了起来。
向暖反应过来,立马跟着冲了进去,可已经迟了一步,君伶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段鸿伟手里的那个日记本夺了过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发泄性地用脚重重的踩。
“看,我让你看,你就只记得那个女人,你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那么深的仇恨,怎么可能是说解开就解开的,我被伤得那么深,谁来解开我心里的仇,我恨你,我恨你!”
看着她那发了疯的行为,段鸿伟瞪大眼想阻止,可因为腿脚问题又下不了床,还是向暖的动作快,冷不防地将君伶一下拉开,将自己母亲的东西给拾了起来。
向暖的动作很急,君伶被她一下拉得往后跌跌撞撞了几步,然后扶着墙,不敢置信地看着向暖。
“你刚刚在干什么,君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个女人,她忤逆她,她竟然敢忤逆她君伶!
向暖紧紧抱着自己母亲的东西,面不改色,沉声开口:“我不是姓君的人,我说过了,我叫向暖。”
如果说现在让她回答凌肃的那个问题,那么,她可以非常直接的说,是,她放弃了。
当年的段鸿伟为了心里不甘的执念,花费十几年的时间计划,君伶也在国外隐忍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报那所谓的仇。
而她,难道还要重蹈覆辙?花十几年的时间,把顾京那一家人都给杀了,或者把段鸿伟给杀了,这样做了,她的心里就会非常舒服,非常轻松了吗?
不会,这些年,她的压力只是一天比一天的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说重蹈段鸿伟的覆辙,那她做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况且,他们一群人都是为了当年那件事而痛苦的人,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向暖的目光又微微变了,她看着君伶那狰狞的面色,忍不住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些年,你过得难道就不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