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一天好好修炼就好了。”他摸了摸他的头，眼神里面的柔波若是被他人看到，绝对的惊悚。
这帝青玄是什么人？在聚灵学院院长面前都不假辞色的人，那一身冷傲是出了名的难以接近，那棺材脸是他身份的标志。
可此时他眼中的暖意是干什么？怎么觉得看上去怪渗人的？
“可……”
“等你娘亲冷静下来的时，她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打断了夜宝宝的话，一双眼睛全身心地放在夜轻尘的身上。
夜宝宝看着他那赤*裸裸地眼神，不禁瘪了瘪嘴。看什么看，都快黏上去了，男子汉大丈夫，有点出息好不好？
夜轻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看着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身影，她将眸光迅速向四周望去。
帝青玄感觉到她飘来飘去的眼神，心知她是在担心夜宝宝，走上去慢悠悠地解释：“我让他去休息了。”
夜轻尘怪异地瘪了瘪嘴，自己儿子的性格是什么她还不清楚吗？她没有醒来，他怎么可能离开！
察觉到她不信任的眸光，帝青玄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加了一句：“睡得太晚对孩子不好。”
夜轻尘也没有在这事情上多做纠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我想回青风国一趟。”
帝青玄听到这话皱了皱眼睛：“你应该知道聚灵学院的规矩，不到三年，任何学员不得踏出聚灵学院半步。”
“轻尘，你回去也于事无补。留在这里好好提升你的实力，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那我离开聚灵学院。”
“夜轻尘，你以为聚灵学院是你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他话音里面带上了些许的冷凝，对于她这样的话显然不乐意听。
看着她一个人一声不发坐在那里不吭声，帝青玄微微呼吸了一声，然后向她靠近了一些。就在他的手准备放在她的肩头时，她微微躲避了一下。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他默默地收了回来：“真的想要回去？”
夜轻尘的眸色轻转，神情颇为凝重地看着他：“嗯。”
“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带你回去。”
夜轻尘微微弯了一下眉，她不清楚他想要自己答应他什么。两个人现在这样的关系，似乎答应与不答应都没有多大的关联。
“回来以后，住在这里。”
夜轻尘一时间瞪大眼睛看向了他，不清楚他这话里面包含的深刻蕴意。
……
夜轻尘赶回夜家的时候，是一个深夜。等帝青玄与夜宝宝将飞鹤打发走的时候，她已经打开了夜家的大门。
夜家的红墙高瓦，在月夜的笼罩下显出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个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除了那咯吱咯吱的门响，一切都开始改变。血迹已经开始干涸，打斗的痕迹分外明显。
虽然夜家人的尸身，帝青玄早已经通知聚灵学院在各国驻守的弟子掩埋。可他们埋掉了尸体，却没有改变这里的满目疮痍。
夜轻尘每走一步，拳头便不自主地开始收缩。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在这里，她都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
可惜这份回忆却被不知名的人毁掉，并且再也没有办法恢复。原本觉得上一辈子没有享受的祖孙情，这一辈子怎么都会将其延续，可她还是天真了。
原觉得，除了自己在乎的几个人，夜家其他人没有办法给自己带来内心的悲凉。可看到这样的场景，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童年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她们无疑是最纯真的年纪，最无争的年华，可最终却没有想到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夜轻尘此时不得不承认，幼年的记忆是让人触景生情最大的利器。踏进这里，似乎所有的记恨与仇怨都随风而去，留下的只是满室悲凉。
夜宝宝感觉到自家娘亲气质变化，微微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他不清楚这里承载了娘亲什么东西，可这样沉寂中带着沧桑的娘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本觉得她骨子里面刻着‘财迷’二字，人生最离不开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小金库。可这个时候的她，无疑是脆弱到让人心怜的。
帝青玄看着他要上前，一下子将他捞在了怀里，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而夜宝宝也乖觉，在接收到帝青玄的示意之后，整个人都我在他的怀里，唯留下一双眼睛在夜轻尘身上滴溜溜地旋转。
等到了夜家的祠堂，看着东倒西歪的祖先牌位，她没有多少征兆地跪了下去。这个时候她不需要片刻伪装。
就算她再恨夜家人当初对自己的赶尽杀绝，对自己的冷眼旁观。可她却没有办法否认，自己是夜家的人，她身上流着夜家人的血液。
原本觉得看尽了人间沧桑的她，可以做到无情无欲。可她还是高看了自己。这情之一字，果然是人世间最苦涩的药。
——不管亲情，爱情，友情。
当初自己修为倒退，贞洁被毁，整个夜家无疑是自己心中最大的伤痛。若说寒惊天当初的夺门而出是情有可原。那么夜家人的嘲笑讥讽便是催命的毒药，让她心里面种下了无情无爱的种子。
可当一切都消失的时候，这样的怨恨似乎也跟着消散。这个给过自己伤痛的夜家，也曾经给过自己欢乐。
“逝者已逝，你看开一点。”
帝青玄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在她下跪的那一刻，他的心口也微微有些憋闷。可他心里面将这微妙的变化，归根在两个人的契约上。
“我曾经在这里渡过最欢愉的年纪，可这个地方也伤我最深。”
她摸了摸手手中夜允年的牌位：“我父母对我很好，我一直以为我会这样幸福下去。可没有想到我最后一次见他们，居然是他们的尸体。”
“我和寒惊天算是青梅竹马，我修为倒退的时候他都没有抛弃我，我们曾经约定生生世世。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败在夜轻云的手上。”
“那个黑暗的雨夜是我人生最昏暗的时候，我曾经想过用死祭奠我身上所有的不幸，可却下不去手。”
她曾经想过自杀，可最终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怕死的。那种窒息的感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掏空一般。
帝青玄在听到她谈及雨夜的时候，微微摸了摸夜宝宝的后背，然后眸色深邃地瞥向了远方，像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眸一般。
“他们骂我不要脸，骂我给夜家抹黑……在他们的意识中，是我让夜家人抬不起头。可他们从来都不知道我也是受害者。”
“原本觉得我能坦然地面对他们的死亡，甚至对他们的死拍手称快。可当我走进来发现这诺大的房子只留下空架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他们的恨并没有想象中的深。”
“我恨得不过是当时的自己，恨自己的无能罢了。”
听着她略显自嘲的话语，帝青玄摇头劝慰：“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不愉快的事情终将会过去。我们看的是以后，而不是沉溺于过去。”
“其实大道理谁都明白。可懂是一回事情，做又是另一回事。”她站起来将牌位收拾了一番，然后供奉了起来。
“这里我会让人来打扫的。”
“谢谢。”
“你大哥的事情也不要担心，我已经传信给聚灵学院各地的弟子，让他们仔细留心他的踪迹。”
夜轻尘听到这话，没有再一次敷衍地道谢，反而一双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帝青玄，不要对我太好，否则我会当真的。”
看着她莲步轻挪地离开，他抱着夜宝宝的手微微紧了紧，声音听上去甚为好听：“我不介意你当真。”
余音绕梁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沙哑，听上去分外的迷惑人心。夜轻尘向前的步伐微微停顿了一下，最后微微扬了起来。
有些话听听便好，若是当真就没有意思了。
看着她越来越快的脚步，帝青玄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自己有生之年第一次说情话，难道以失败告终了吗？
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夜宝宝用自己略显滞笨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青玄叔叔，以后表白的时候记得将面具摘除了。”
“为什么？”
“因为宝宝看不到你的丁点诚意。”
对于他这孺子不可教的榆木脑袋，夜宝宝表示深深地折服。娘亲那是什么人，那是他说一句山无棱天地合，就和你上刀山下火海的人吗？
自家娘亲那时刻自我保护的龟缩状态，可不是他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去除的。怎么着，也应该用他的私藏表示一番是不是？
听着他伪成熟的话语，帝青玄嘴角微翘了一下。这小子的花花肠子他还能不清楚，又不知道看上自己什么宝贝了？
“叔叔，你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诚意吗？”
“首先，你得贿赂宝宝对吧！毕竟宝宝是娘亲的全部，宝宝的意志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娘亲的意思。”
“其次，你需要摘下面具是不是？毕竟容貌丑陋的人是入不得夜家门的，那样会拉低颜值……”
帝青玄听着他滔滔不绝，大讲特讲的样子，被银质面具覆盖的脸蛋都抖动了一下。这小子，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无耻招数。
真的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