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首长连续抢了六次球,次次弹跳扣篮成功,最后一次扣篮之后,他将球直接扔给康景逸。
康景逸精神没集中,球扔过来时反应慢了半拍,球从他指尖滑落,他追着,捡到之后小跑着回来,弹跳之后,投篮,那球投在篮框上,然后弹开、落地,慢慢滚落在朱首长脚边。
朱首长捡起球,扬眉,“休息一下。”他随手拿了瓶水隔空扔给他。
康景逸没接住。
朱首长生疑,随口就问:“心不在焉的,想什么?”他不是个多事的人,更不会干涉小辈的生活,可今儿,实在是没忍住。
康景逸摇头。
他不说,朱首长便也不再问。
两人走向场边,谷若秋见了,招呼他们坐下。
陈曦侧身帮康景逸擦额上的汗。
“我自己来。”他说。
“我来。”陈曦偏不让,还是要替他擦,擦完,她笑了,像个小孩一样。
女儿的情况越来越好,小夫妻间的感情也特别的好,这让朱首长夫妻的心情轻松许多。
一家人继续打球,夜里的篮球场,空旷寂静,两个男人都很有默契的让女人们投篮,他们陪练着捡球。
大汗淋淋时,总让人感觉无比舒畅。
*
朱首长洗漱完,坐在房间看电视新闻,浴室里,传来水声,谷若秋还在洗澡。
勤务员敲门,“首长,朱厅长来了,在楼下客厅。”
朱首长诧异,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等他下了楼,才知道,来的不止朱厅长,还有他的姐姐朱润惠。
朱润惠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身影消瘦落漠,齐耳短发,面容冷漠。比起三十年前,她变化的除了渐渐老去的容颜外,还有那原本暖暖的表情,现在变成了冷漠。
“大姐。”朱首长将激动掩藏在心里。上次朱润惠在电话里那不善的言辞还让他记忆犹新,她没有预警的突然回国,看她如此疏离的神情,应该不是揣着祝福而来的。
朱润惠徐徐转身,即使姐弟三十年未见了,可此刻,她的眼底,没有激动,只有焦燥不安,她没搭理朱首长,而是对朱厅长说:“润江,你先回去,我有事跟他说。”
“大姐?”朱厅长疑惑。一个小时前,他接到朱润惠的电话,她说她在首都机场,让他去接她。当他赶到机场时,只见她孑然一身站在出站口,随身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见了他,面无表情,只提立刻到朱首长家。可刚来,她就要让他走。大姐和二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而且还不能让他知道?
朱润惠面无表情,冷漠的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一样:“你走吧。”
“你今晚住哪儿?”朱厅长搓着手。他出门时,已经吩咐保姆收拾了房间给她住。
“住我这。”朱首长说着,安排勤务员去准备房间。既然她回来了,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毕竟,她是姐姐,照顾她是他的义务。
朱润惠没说话,不可置否。
在大姐二哥面前,几乎没有朱厅长置喙的余地,他告辞。
没有寒喧,朱润惠冷眼看着朱首长,“找个地方,我有事跟你说。”
“跟我来。”朱首长没多问,转身上楼,带她进了他的书房。
朱润惠坐在沙发上,那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开场白,很直接的说:“你女儿不能嫁给康绍骁的儿子。”
朱首长脸色微沉,更直接的否定她:“儿女的婚姻,做父母的都只能建议而无权干涉,更何况大姐你只是小曦的姑姑,站在哪个角度,你都无权干涉她的婚姻。”
“他们不能结婚!”朱润惠冷语道。
朱首长双手一扬,利落的说:“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他不想跟她讨论这样一个无聊无趣又没有结果的问题。
朱润惠低眸,沉默。
朱首长在心里微叹,站了起来,“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早点休息。”姐弟间,三十多年前的隔阂,似乎仍旧哽在哪儿,不上不下的。他做事无愧于心,即使他知道姐姐恨他,可他仍旧认为,当年他没做错。
“润泽!”朱润惠矛盾重重,皱眉。
朱首长滞住脚步。
“康绍骁的儿子… …”朱润惠几番挣扎,几秋痛苦,几番煎熬之后,脱口而出,“是我的孩子。”
时间静止了。
朱首长的神色极严肃,看她的目光里带着审视。
朱润惠冷漠的外表下透露着痛苦,“他们是表兄妹,不能结婚!”原本打算置之不理,可她,终究是心乱了,所以才急着赶回国。
朱首长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外露,这个秘密不压于八级地震,让他脑中嗡然炸开,语气冰冷而疏离,“你先去休息。”
朱润惠眼底有不轻易显露的焦急,“润泽,他真的是我儿子。”即使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可这个节骨眼上,却不容她忽视了。
朱首长看她,心情矛盾,可脸色平静如常,“等做了亲子鉴定再说。”
“润泽。”书房的门被推开,谷若秋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她洗完澡出来,见电视还开着,可他却不在,于是找了过来。当她看见朱润惠时,她惊讶不已,“大姐?”
见了谷若秋,朱润惠脸色微变,她刻意避开多年,曾经的往事也沉浸在心底不原提及,现在踏上故土,全都涌上来了。过往的种种,她至今仍旧不能释怀。
谷若秋发现了他们姐弟间气氛的异常,她的出现或许打扰到他们的谈话了:“你们先聊——”
“我们已经聊完了,”朱首长心底极不平静,可神色淡然,他颇有深意的看了朱润惠一眼,让勤务员带她去休息。
回了房,朱首长脸色凝重,坐在床上沉默。
谷若秋极少看他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到突然出现的朱润惠,她知道,两姐弟不大对盘,三十多年前就彼此生疏:“大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若秋,”他不回答,反问她,“你说,如果没了景逸在身边,小曦会怎么样?”
谷若秋不解的看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问这个?”景逸对女儿的重要性,相信,根本不用她说,他是绝对明白的。
“我是说如果!”
“没了景逸,小曦可能… …会像之前那样癫狂。”女儿癫狂时,她也差点情绪崩溃,她也绝对不愿意回到那样的时候,“不过,他们感情那么好,景逸怎么可能离开小曦?”
朱首长苦笑,依他对朱润惠的了解,他可以确认,她没说谎。可即便如此,他却不愿意去相信她说的话,毕竟,她的话,会影响到女儿… …在外人眼里,他是金字塔尖尖上的人,无所不能;可在家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父亲,一个疼爱女儿,不愿意让女儿受任何伤害的父亲,他的女儿,他必须要竭尽所能,护她周全。
此刻,他多希望朱润惠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只是一句为了报复他而衍生出的一种报复心理。
他知道,朱润惠恨他!
当年红星大院里的红二代们,那群一起长大的男孩女孩们,在那样优渥的环境里,很自然的就会衍生出几对小情侣。
他中意谷若秋。当年,这是他最绝对的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面对那些毛头小子明里暗里对她的觊觎,他自然有办法让那些人不敢去谷家门口打转。当亲眼看见她坐在一个男人自行车的前面笑靥如花时,他被深深刺痛了,那一晚,他第一次喝酒,喝得醉熏熏的,甚至,还开始抽烟了。
后来,他得知那个男人叫郑旭飞,也在首都军区任职。那郑旭飞八面玲珑,在部队里关系好,口碑也不错。与他最交好的有两个,一个是康绍骁,一个是杨震。
父辈自小的教育里,让他学会了隐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朱润惠认识郑旭飞,而且两人关系匪浅。
他怎么能容许一个男人脚踏两只船?而且一个是他中意的人,另一个是他的姐姐?于是,他利用军职找郑旭飞的茬。
朱润惠知道了,当然不依,气乎乎的找他理论。
“他不是真心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还跟谷书记家的女儿谈恋爱。”他一语便倒破,没给姐姐留任何退路。
“那又怎么样?”显然,朱润惠是知道了,“我乐意!朱润泽,我的事,不要你管,如果你再敢找他的麻烦,我跟你没完。”
知道了实情后,他自然是对郑旭飞更看不顺眼,处处有意刁难。终于,有一天,朱润惠将杨震带回家,当着父母的面,说是她男朋友。
朱首长怎么会看不出来,朱润惠对杨震只是逢场作戏,可那杨震却当了真,为了生米煮成熟饭,竟然想强J她… …当杨震被他震聋了耳朵后,转业回了地方。可她对郑旭飞却痴心未改,做了一个影子恋人。
当后来得知郑旭飞早已经在家乡结婚生子后,朱润惠差点崩溃,一夜未归。后来,她参加了连续支援建议,在新疆整整待了两年才回首都,回来时,她身形丰润,随即就出国了。
… …
只是,朱首长不曾想过,朱润惠竟然与康绍骁生了孩子。康景逸和小曦是表兄妹,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突然,他想到今晚打篮球时,康景逸对陈曦那种“绝不放手”的狠劲… …难道… …难道… …景逸已经知道了?
没过多犹豫,朱首长敲女儿的房门。
好久,都没人应声。
他扭动把手,门锁上了。他立刻叫了勤务员拿备用钥匙。
门打开后,屋内一切如常,只是,没有康景逸和陈曦的身影。
谷若秋见状,大吃一惊,“都快十一点了,他们去哪儿了?”
*
飞机上。
空乘播报着:“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关闭手机并系好安全带… …”
康景逸将陈曦的座位调到最舒适的角度,替她系好安全带,带帮她盖上毛毯,低语:“睡会儿。”
“嗯。”她哈欠连天了。她自从生病后,作息时间都很固定,平时十点就睡了,现在已近十一点了,她真的困了。不过,在陌生的空间里,她还是有点紧张害怕,紧紧攥住他的手,好像才会有安全感一样。
当飞机急速的行驶在跑道上,紧接着腾空而起直冲云霄时,康景逸一直悬着的心才微微安定了些。
窗外,是首都璀璨的夜景。
身边,是她安静的睡颜。
他带着她,离开了这里,他们会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继续他们的生活。可他怀揣着的那个秘密一直折磨着他… …让他近几崩溃,让他体无完肤。或许,掩耳盗铃式的生活,才能让他们幸福。
不管他会如何备受这个秘密的折磨,但至少,在他身边她会是幸福的。
真相总是残忍的,与其两人痛苦分离,倒不如,由他一个人承受痛苦。管他什么表兄妹,管他什么亲情伦理,在她的幸福面前,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他,要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