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在打量西陵瑶,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还比划了个手势,示意西陵瑶转上一圈给他看看。
西陵瑶到是挺配合,只耸耸肩,乖乖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就见那四皇子点了点头:“果然不错。”
西陵瑶点点头,“那肯定是不错。”说话间,也用同样的神态往那四皇子身上打量过去。
此人淡黄锦袍加身,胸前是一团龙型图案,龙头向上昂扬着,并不显威严,却透着一种霸道的凶猛和隐隐的邪恶。
她想,淡黄锦袍虽较之龙袍颜色浅淡一些,却依然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这人既被称为四皇子,那便不是太子,如此颜色显然是不合礼法规制的。且即便是太子,即便能穿淡黄,却也绝不可能在未登皇位之前就敢穿着龙袍四处招摇。
再仔细辨辨那团图案,方才恍悟。每爪四趾,头上无角,尾巴光秃,咋一看确实是龙,但细辨起来,却原来只是一只蛟。
她心中暗笑,好一个野心外露的四皇子,据说凉国皇帝无心理政,想必这一国大权该是有不少已经握在了此人手中吧?皇族储位纷争她自是无心理会,但这四皇子突然驾临已经没了高阶修士坐阵,也辞去定国候爵位退居锦县的西陵家,怕是里面很有些门道。再瞅瞅她那祖父对这位皇子恭崇的模样,想也知道,这位皇子保不齐是她这祖父所仰仗的靠山。
怪不得敢向飘渺宗叫板,原来是有了皇家这层关系。可皇族人虽也是修士,可一向都只议民政,如今堂堂皇子来到锦县,却不知是真为给老太太奔丧而来,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思索间,一些朝中来的官员因为相熟,纷纷上前与那四皇子攀谈,西陵剑也混迹在其中,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能站上前一步,说了句:“四殿下神威,晚辈小民多年前曾有幸得见殿下一面,今日又有此机缘,真是三生幸事。”
四皇子还真偏过头来瞅了他一眼,眼神中却甚是轻蔑。他没理西陵剑,到是别过头来跟西陵问天说:“听闻你们西陵家出了些变故,少了些人,怎么剩下的都这么没出息?区区凝气,身上还一股子猪圈味儿,真是扫本王兴致。”说罢,复又看向西陵瑶,轻蔑的目光总算是收敛些,再道:“也就你还行。”
西陵瑶亦笑着回了句:“你也还行。”换了那四皇子一阵狂笑。
西陵问天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现出几许满意的表情来。他对西陵瑶说:“四殿下初来家中,不好怠慢,宅中虽不比宫里,但也有几处别样景致,便由你陪着殿下四处转转吧!”
那四皇子也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地道:“本王觉得,甚妙,甚妙。”
西陵瑶却是“咦”了一声,然后带着满腹的疑问不解地开口:“祖父开什么玩笑?四殿下第一次来,难道我不是么?还府中景致,我连东南西北院儿各住着什么人都还没搞清楚呢,怎么可能领了招待客人这个活儿?再说,四殿下是来做什么的?他是来为祖母奔丧的!祖母大丧在即,全府皆哀,您却让四殿下在这种时候去逛景致,这不是要陷四殿下于不义么?人家好心好意来奔丧吊唁,祖父您可莫要让殿下因此背上个对行丧者不敬的罪名。这传到天下人的耳朵里,可是好说不好听的。四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四皇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西陵瑶竟如此牙尖嘴利,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
西陵问天也是闹了个没脸,特别是其它人也跟着起哄认为西陵瑶说得对,纷纷对他加以指责,不但让他的脸面挂不住,也因此让四皇子也极不痛快。他咬咬牙,暗里将西陵瑶骂了无数个回合,这才无奈地向四皇子躬身认错:“都是在下考虑不周,还望殿下恕罪。”
这位皇子刚一入府就被摆了一道,心下极不痛快。狠狠地瞪了西陵瑶一眼,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迈开大步匆匆入了府宅内院。西陵问天赶紧在后头跟上,亲自为皇子引路。
直待那一众人走了远,宫氏才扯了扯西陵瑶的袖子,小声说:“我见那位皇子面色不善,虽想不通是什么道理,却还是觉得他似乎是冲着你来的。阿瑶,你从前可认识那人?”
她摇头,“并不认得。但娘亲分析得没错,我也觉得那位皇子来者不善呢!不过没关系,这座老宅里与我做对的人可多着去呢,也不差一个新来的。”她一面说着一面又看向西陵剑和西陵娟,继而冷笑一声道:“就是不知道那些冲着我来的人,有哪些是真有本事,有哪些是自不量力。”
她这话出,西陵娟又要发作,却听西陵元金怒喝一声:“受惩一年却仍不知悔改,我看你二人是猪圈没住够,想再继续住下去。也好,老宅里也不缺猪圈,若是怀念那种地方,我这就潜人送你们过去。”
二人一听又要被送入猪圈,吓得再不敢吱声,默默地退到人群中间,低下头,一言不发。
西陵元金拧着眉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又对西陵瑶道:“阿瑶莫要大意,那位四皇子在数年前就有了结丹巅峰的修为,我方才瞅着,怕是境界又精进了几分,隐有快要凝婴之象。你若执意不肯走,那就得千万小心,可别被他算计了去。四叔知道你如今在宗门里身份不同往日,既如此,那不如送个消息回去,也无需虚空子前辈亲自出面,只要那位元婴期的大长老能往锦县走一趟,便可保你平安。”
雪氏也在旁边附和道:“阿瑶,不是我们想麻烦那位前辈,而是在这种局面下,若他们成心与你为难,就是由你四叔出面,也很难护你周全。”
她看着二人,能够感受到对方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那才是亲人之间该有的。她为此欢喜,也深深地感激。她拉起雪氏的手,再看看西陵元金,给了他们一个安慰的笑,然后开口说:“四叔,四婶,你们放心,这座家宅我既敢回来,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的打算。不管他们有何算计,无需旁人出现,我自己就能应付。就是我爹娘,还要麻烦四叔四婶多照看一二。他们如何针对我不怕,怕的就是有那种小人如余氏般,转而打我爹娘的主意。”
西陵元金重重点头,“你放心,三哥三嫂我与你四婶定会照顾周全。阿瑶你在飘渺宗那样照顾商儿,我与你四婶就是拼了性命,也必将三哥三嫂护得稳妥。”说罢,又是一声重叹,继而转头看向这座老宅,心头愈发的沉重起来。
她将爹娘暂时托付给西陵元金夫妇,自己则带了孔计又往老夫人那头走去。路上,孔计忧心地问她:“师叔祖可是真有办法对付那位四皇子?眼下咱们人手虽多,但修为上却都只是平常水平,最高的也不过就是筑基后期罢了,真要动起手来,怕是要吃亏。若早知祖宅这边会是这种情况,弟子出门时就该将师叔祖留在谷内的那只白虎一并给带过来,有那六阶白虎在,自是不必怕这里的任何一位了。”
听他说起白虎,西陵瑶又想起昨夜君无念传来的纸鸽,面上不自觉地就浮起得意的笑。
孔计觉得西陵瑶笑起来特别好看,尤其是她平时穿着红裙的时候,那种带着小小得意与窃喜的笑就更是招人喜欢。他很喜欢看西陵瑶笑,好像只要她一笑,天地都要为之动容。
孔计还能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西陵瑶时的情景,他那时凝气十层的修为,守在炼心路旁,对这位在弃凡村出生、从小就被传为是个废物傻子的四小姐很是有几分轻视,甚至区区凝气十层都在这位四小姐面前找到了几许优越感。可当西陵瑶一步一步踏入炼心路,随之而来的震撼也在他心头随着那踏出的一步一步开始不断地放大。到后来,西陵瑶以凝气巅峰大圆满之境胜了被誉为西陵家小辈中佼佼者的西陵腾时,那种震撼已经让他无以言表。
后来西陵家退出京城,他本是打算跟着族人一并回到锦县的,可当他看到西陵瑶站到了飘渺宗那一边时,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来了。然后一步一番际遇,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终于能够跟在西陵瑶身边,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明媚的笑,笑得他心中晴空万里,万物复苏。
“孔计。”西陵瑶笑着开了口,同他说:“等我们再回去时,它就已经不是再是六阶白虎了,而是成就了八阶,有了化神中期的修为。”
“这……”孔计震惊,想说得怎么可能,可随即一想,立即猜到了答案:“定是上尊大人给了它造化,真是叫人好生羡慕。”他看向西陵瑶,心中却是在想,真正让人羡慕的,该是这位族妹啊!上尊天人之姿,情定于她,又情深至此,怕是连老天都要妒忌。
他想起自己筑基刚成的那一刻,始终记得自己以道心发下的誓言,只要他还活着,便要倾全部之力,护着这位族妹,达成她全部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