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濯点头,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了。”
放开了握在车窗上,阻止马车前行的手:“如果离开可以不这么痛苦,我就成全你。霖姝,希望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幸福,恢复到以前的乐观从容!”
林纾点头。马车再一次启动,墨濯骑在马背上,看马车载着心中所爱的人儿远去。
那痛苦而苍茫的神色,让林纾不忍再看。
放开窗帘,无力地瘫坐在座位上,这一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无论对错,至少是她自己的选择。
墨濯的突然出现,让林纾更加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在和过往诀别,已经不再有回头的余地。
丹国是一个比林纾想象中更为繁荣的国家。
离开墨国,进入丹国的边境后,赤雅便放慢了赶路的速度。以便让初来乍到的林纾,好好领略一下自己国家的大好河山和风土民情。
身为丹国的公主,赤雅充满了自豪感和优越感,而林纾却感受不到丝毫的轻松和欣喜。
离开墨国,结束了一段爱情,便又是新的开始了。
保护好腹中的孩子,生下他,是她自己的选择。是的,这和孩子的父亲是谁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丹国不能接受这个孩子,即便走到天涯海角,她也要顺利地将他生下来,并养大。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份属于她的羁绊,足以成为她继续存活的希望,并成为不可替代的精神支柱。
经过一处喧嚣而热闹的小镇,看着充满市井气息的闹市景象,林纾突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做一个普通人,生活虽然平淡,但却鲜活充实。
见林纾盯着一个买糖人的摊子发呆,赤雅就叫停了马车,遣随行的便装侍卫去买一个糖人过来。
看着递到面前的糖人,林纾这才回过神来:“送给我吗?”
赤雅白了一眼:“车厢里就我们两个,我还能送给谁。”
赤雅这个人虽然霸道刻薄,说话得理不饶人,但有的时候却会作出一些让人忍不住感动的事情。
比如这一路她嘴上说不会照顾林纾和腹中孩子,绝对不能耽搁了行程,但却一有机会就安置她在客栈里休息,吃穿住行都安排的井然有序,面面俱到。不然这半月下来,她肯定是挺不住的。
马车继续前行,林纾拿着小糖人,轻轻地tian了一口,很甜。
赤雅饶有兴趣道:“你还真是幼稚啊,这种几岁小孩才感兴趣的东西,你竟然会喜欢。好吃吗?”
“好吃啊!要不要尝尝?”林纾将糖人递过去。
赤雅别开了美丽的脸庞:“你自己吃吧,我又不是小孩!”
过了几秒钟又喝令停车,让侍卫再卖一只糖人过来。
林纾纳闷:“你想吃,这一只给你便是。”
赤雅撇嘴:“我可不是你的小情人晴莲,你一口我一口的,恶心死了!”
等侍卫真的将糖人买回来以后,赤雅看了半晌,也没有下口,最后兴趣缺缺满脸嫌恶地递给林纾:“路边的东西,脏死了,还是你吃吧!”
公主病真是非同一般的严重啊!
林纾一手拿一只糖人,一个是相公,一个是娘子,正好一对。
这么般配又让人羡慕的一对,何必吃了他们呢?
林纾轻声地哼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家还……”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和开心过了。
赤雅瞪大眼睛看过去,看她是不是疯了,要不怎么挥舞着两只糖人唱歌呢!
见林纾自顾自地玩着,赤雅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有雅兴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打击得一蹶不振了呢!看来本公主低估了你的承受力。”
“经历了爱情的背叛和失败的婚姻,还有什么可怕呢?”
她当她是不死的小强啊!难道她就非得愁眉苦脸,郁郁寡欢,忧愁度日吗?
“我该怎么理解?是应该夸你的定力好呢!还是你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赤雅若有所思道。
“作为人质我有选择自由生活的权力吗?”林纾一声嗤笑,将手里的小糖人并排放在了一起。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本公主好心好意将你救出火海,你不知感恩就罢了,闹得好像我怎么对不起你似的。”
赤雅伸手捏林纾的脸,林纾一偏脑袋躲开了:“女,女授受不亲,请公主殿下自重。”
赤雅愣了一下,恨得牙痒痒:“你连那个侍女都亲过,本公主摸你一下又怎地?”
“除非你跟我一样有病。”
赤雅一脸的黑线,败下阵来:“本公主怕了你了,等回到皇宫,见到皇兄,看你还嚣张。”
“你难道不知道吗?喜欢同性的人,在见到异性的时候,会觉得对方是姐妹。难道太子殿下已经做好了给我当姐姐的心理准备?”
赤雅一口气没有喘顺,狂咳起来:“这话让皇兄听到非吐血不可!你见过有比他更男人的男人吗?你敢喊他姐,他非杀了你不可。”
林纾继续摆弄着小人,充耳不闻,无视之。
赤雅愁容遍布,思量着怎么向她皇兄交差。
朱国将和墨国开战的消息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整整一路都有听到人们议论战争的声音。
身在国力强盛的国度,丹国的人惬意的生活着,将其他国家的灾难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每当见到如此情景,林纾的心情就不由地沉重下去。
赤焰和赤雅身为丹国的统治阶级,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国家,并对其进行有效的治理,能不霸道和傲慢吗?
连丹国的百姓也因为身在丹国而充满了骄傲,言谈举止之间皆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再看那些寄居在丹国的其他国家的人们,无论是商人,还是奴仆,那一张张小心谨慎的脸,麻木的表情,讨好的眼神,让人看着都觉得可怜。
越接近丹国的都城郸城,这样的对照就越发的明显。
勾栏上的歌女和青,楼中的妓子被视作最下等的人,她们多是其他国家的人。因为失去国土,沦为亡国奴,或者是被买卖至此,供达官贵族消遣玩乐。
奴隶的买卖在丹国是被公开允许的,就连最普通的家庭,也拥有买来或者被他人赠送的奴仆。不仅是美貌的少女,连俊俏的少年也成为人们宠养的侍奴。
看着那些头发和眼眸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异国人,林纾心里涌现出异样的感觉。赤雅似乎已经对此司空见惯,而她却对这个全然不同的国家充满了新奇和惊诧。
以霖姝的容貌确实算得上一等一的大美人,但看到了更多充满异族风情的美丽少女和少年,竟然莫名地产生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因为怀孕的缘故,再加上路途的奔波,这憔悴的面容跟那些堪称惊艳的美人一比,便显得泯然众人矣!
林纾不得不奇怪,在这个美人如云的国度,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无比尊贵的储君,赤焰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
难道是审美疲惫,希望找点新鲜和刺激,还是出于男人的猎奇心理?
林纾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暗自思索。
赤雅则笑吟吟地看着她:“怎么样?我们丹国是不是比那个穷乡僻壤一般的墨国要好很多?”
“不过尔尓。”林纾放下窗帘,收起了好奇心,不给赤雅自夸的机会。
赤雅的嘴角马上垮了下来:“我们丹国是有多对不起你?别忘了你也是丹国的子民!”
也许很多人渴望能够成为丹国人,在这个富饶的国家过富足安逸的生活。但林纾却没有丝毫的融入感,更别提自豪感。这个国家虽然强大繁荣,但却并非她的乐土。
见林纾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赤雅摆摆手道:“算了,你在墨国生活了十多年,让你突然接受自己是丹国人的事实,可能确实难了点。等见到了霖启辄,还是让他给你好好上一课,讲讲明白吧!”
“难道我爹不是在朱国吗?”
“不过是走走过场,做个样子而已。他是我们丹国的大将,留在朱国做什么?”赤雅翻了一记白眼。
也是,丹国和朱国已经狼狈为奸了,不管霖启辄在哪里,都不足为奇的吧!
晚上投宿在客栈,送晚餐过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小男孩放下饭菜后,问林纾:“姐姐,你是墨国人吗?”
林纾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墨国人?”
小男孩的眼中顿时闪现出欣喜的光芒:“难道姐姐真的是墨国人?”
少年拍了一把小男孩的脑袋,满脸嘲讽的笑:“不要因为你是墨国人,就觉得别人也是墨国人。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逢人便问,得罪了客人,让老板知道,我可不会再护着你。你连墨国都没有去过,说不定墨国根本不会承认你是墨国的子民呢!”
从少年的头发和瞳孔的颜色可以判断他是安国的人。
小男孩的表情马上变得失落和难过起来,瘪了瘪嘴没有再说话。林纾这才明白他并非真分辨得出她属于哪个国家,而是太想知道自己的国家是什么样子,才有此一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