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辰显然不记得她了。便跟上次一样的是,即便不记得她,不认识她。可灵魂上早已接受,认定。因此,第一次见面,还是完全的陌生人时,就已经完全相信了。
两个人,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的轮回,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听起来浪漫,却哪里知道,保有记忆的那个人的痛苦,紧张和忐忑。
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一次又一次的等待。
更多的是担心:万一找不到他呢?万一来迟一步,他已经有了新的爱人呢?到那里,她甚至无法怪他,因为他失去了记忆。她知道他是她的夫,是她的爱人。可他不知道……
万般的念头,那是控也控制不住。只有找到他了,见到他了,确定了一切都没有改变,那颗一直无定处的心,才将将落下。可以长长的松了口气……接着又不免要担心。在这样的世界里,她这般不管不顾,他会不会不喜?
“以后这些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乐辰很好奇,更觉惊奇。却并没有盯着去问,更不会动什么歪心思。不过,虽喜她在他面前的坦诚,却更担心她,因此惹来麻烦。毕竟她还小,怕她在外面,也露了行藏。
“放心吧,除了你,旁人便是求,也求不到的。”七景知道,他是喜欢的。因为他搂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他又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从哪来的?怎么来的?来做什么?”两个如此亲密的人,问出来的话,却是如此陌生。不过,那语气,可是一点不陌生。
“从乡下来的,表面上呢,因为在乡下被人欺负的待不下去了,所以到城里来寻亲。实际上呢,是因为我要给你送药,所以才过来的。”否则,以她的手段,怎么可能给人欺了去。她不欺人,已经很好了。
“有人欺你?”乐辰眉立刻就皱了起来。杀气腾腾的问道:“是谁?”
他没她怎么知道他病了,怎么知道她的药就管用。什么都不问,左右药吃了,他的病,不对,是毒,他的毒也解了。
“一些跳梁小丑罢了,我根本不放在心上。要不是借着他们,才能劝我娘来京城,根本容不得他们一蹦跶。”
乐辰一想也对,她之前可是将他的府邸当自己家后花园,来去自如,他的那些手下,愣是一个都没发现。
“以后想做点什么?”
“我娘是被休弃的苦命女子,她相公是苏佑良。我娘救了个什么王爷,替她相公谋了个前程。结果,他转头就把我娘给休了。另娶了个高官女儿……我个人是希望我娘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可她认死理,短时间内,只怕是不会接受别的男人。苏佑良我实在恶心的很,不想我娘再跟他有瓜葛。可我娘要是坚持的话,我也只能妥协。另外,我们是打着找舅舅的理由来的,可谁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京里。”
她这话,有些不对题,但乐辰却明白了。
“苏佑良,兵部侍郎。如今兵部尚书年老,有告老还乡之意,就这一两年,若无意外,苏佑良大概就能现上一层。”乐辰虽然一直生病中,可朝廷的事情,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想他上去,还是上不去?”
“当然是上不去,最好能再退一点。他借着我娘的势,混到如今。转头却将我娘休了,另娶高女。想一步登天,做梦。”
乐辰轻笑:“这到容易。”想捧一个上去不易,想拉下来,却是极简单的。
“那就交给你了。”若是可以,她还是不太希望季氏跟苏佑良复合。所以,她不让苏佑良好过,对于两人的事,却也是一点没用心。
“你呢?你自己想做点什么?”乐辰其实就是想,把人接回自己的府里,放自己眼皮子底下。但是,这话不好说。
一个女子到一个男子家里,总是要有个说法的。或至亲,或无依靠前来投奔。或是以奴身进去侍候,或是妻妾的名份进去……
以他心里动的念头,自然是娶回来才好。可是,她还太小。他到不在意娶回去,自己慢慢养大。只是他的婚事,本身就是个麻烦。不是他说娶就娶的。
若是换了别的名目,多少都不合适,他也舍不得她顶着那些不名誉的名声。
一旦惹了别人的眼,给她带来麻烦,对她有害无益。
“我?”七景眼睛一转,便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我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娘要开店,却肯定不会让她抛头露面。我估计,我只能待在后院,学她给我安排的各种技艺了。之前就学琴棋书画女工厨艺来着。如今到这里,我娘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夫子,不过,就算没夫子,她不会让我把之前的功课落下的。”
乐辰立刻开始想着,要如何利用这个消息,然后,可以更好的跟她相处。
七景话只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什么,将他推到床铺上,“先别想这些有的没有,你身体还未好,先休息吧。现阶段,你的身体最重要。”
“不急,我白天可以补眠。”他哪里舍得放开她。
七景干脆踢了鞋子,也爬了上去,将他推倒,她则窝在他怀里:“唔,我也有些困了,昨夜就未睡呢!”白天不想季氏怀疑,也没睡。
乐辰连忙把人抱住,轻拍她的后背:“那你快睡。”
七景也不多劝,他这人虽然中的毒厉害,可他练功也厉害的紧,到此时,一身内力,深不可测。一两夜不睡,并没什么。到是她的身体幼小,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极易困顿。
在熟悉的人怀里,安全感十足,七景很快就熟睡过去。
乐辰本无睡意,可许是感觉太好,竟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只是,他以往因受病痛折磨,从未有过一日好眠,浅眠已成了习惯。因此,只睡上一会儿,便又醒来。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看着怀里的小人,他不由得百般思量。为了他与她的将来,他必须步步为营。
本来,他一心只想活着,如今,生命不再受到病痛的威胁,他自然就想,更好的活着。
登上高位?让她母仪天下,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这样的念头,有那么一瞬间出现。可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便被他丢到一边。位高则权重,权重则责任重。帝王之尊固然让人心动,可那责任,却也压得人沉重压抑。事务繁重,必然让他劳累于案牍之上,没有时间去陪七景。还要处处勾心斗角,与大臣斗,与兄弟斗,将来说不得,还要与子女斗……最后,连自己后宫诸事,都不能自主。
看看他父皇后宫的那些妃子,一个个全都身系厉害关系,哪有一个,是真的能牵动父皇的心的?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一想到将来,满朝文武要往他跟七景之间塞人,七景对他大失所望,更甚到为此而泪流心酸……他自己便先一步难受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想到这里,乐辰便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皇帝什么的,不适合他。
那么,他就只能做个逍遥王。
不能让帝王猜忌,又要高高在上。轻轻松松,万事不管,只要享受和陪七景就好。唔,这个到是不错的选择。
他的身体情况只要不被人知,想做到这一点,就极容易了。在后,再选一个仁君,跟他关系好的兄弟,推他上位就好了。
不过,七景如今十来岁。他要娶她,必在近几年内的事。他父皇依旧龙马精神,身体康健。短期内,根本不会退位。所以,他的婚事,还捏在父皇的手里。
首先要他做的,就是谋得婚约。其他的,到是可以慢慢再想。
于是,他又想到苏佑良。
之前没注意,这会儿他才想起,七景说苏佑良时,是说她娘的相公,而不是她的父亲。一个女儿,不管如何,也不可能用这样的说明方法。除非,他不是她生父。他心中一动,更甚至,她娘也不是她生母。
看起来,她对苏佑良是极不喜的。既然如此,也就不拿苏佑良来让她不痛快。至于季氏,既然七景不喜,那他也不会让她跟苏佑良再扯上关系。如今苏佑良有宰相女为妻,季氏要去苏家,就只能是个妾。连平妻的身份她都争不到……
至于季氏,如果她有心,他替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到也不难。若认准了苏佑良,甘心去做妾,那他一定会将七景带离她的身边。
不走苏佑良的路子,那就只能走她那个不知在哪的舅舅的路子了。唔,这个舅舅还不知道在哪。到不如,给季氏收个养子,或是拜个身份不错的义父母也不错……
乐辰心中议定,越发安稳。收敛思绪,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不由失笑。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有如此的一天。
只是一眼,不对,事实上,根本没有一眼。只是知道她来,感觉到她来,那心境便已不同。对着她,便有无限的缱绻,心软的不行。恨不能将她贴身藏着,不叫任何人看到她,更杜绝所有觊觎的目光,最好是时时放在手心里看着,呵护着。
昨夜她忽来又忽去,他却是从她离开的那一瞬,就一直念着。若不是后来不便,他当时就想追出来。后来虽晚了一些,却到底是追了出来。
明知这样很不对劲,可他却一点不愿怀疑。他只有一个念头,凡是她给予的,不论是好是坏,他都甘之如饴,全盘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