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花脸色微变,竟是认真思索起来,祁敬之的做法固然是有些无赖,但却也说中了她的心病,设若祁敏之或凤九歌其中一人抢了亲,却因嫌弃她久睡不醒而不肯完姻,那这感情也未免太淡薄了,久睡又不是什么要人命的病,总不至于治不好吧?设若因为这点子毛病就嫌弃了她,这人就算是再好,她也绝不会同意嫁给他的。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暗算,敌人下手可不比祁敬之下手这么仁慈,只是让她昏睡而已,这人若连久睡的她都嫌弃,她又怎么敢与他携手一世?
但若那人不弃嫌她久睡之症,坚持与她完姻,那岂不是更糟!要么这人是根本没认出来怀里的新娘子是假的,只是瞧见了那张脸,便认定了宝珠公主是她,要么这人是认出来宝珠公主不是她,但还是照娶不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这人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叶棠花咬着下唇,恨恨地看着面前好整以暇地坐着的祁敬之,帝王权术果然非同一般,这人看起来好似信手为之,但实际上却处处戳中她的要害,最绝的是,明知道这是挑拨离间,但她还是不得不中这个计,只因为这个陷阱彻底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在烦心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一个别扭而无奈地想法:设若这两个人真的全都中了祁敬之的计,那她该怎么办?
祁敬之见叶棠花面色不善,知道自己的话说中了她的心事,不由得带了笑起身:“朕就不说多余的话了,棠儿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说罢,祁敬之含了笑离去,也不在乎叶棠花没有起身来恭送他,时间还有的是,他有自信能够将叶棠花和
平心而论,她大约是喜欢凤九歌多一点的,虽然从祁敬之的话里可以听出,凤九歌和祁敏之都有意于她,但是从平日里来看,凤九歌大概懂她懂的多一些。
诚然祁敏之对她很好,但这种好是不求回报而无条件付出的,也许前一世的她若是碰见了祁敏之这种好,可能会芳心暗许,但重生一世,她将人心看了个透,这种不求回报的好,她真的消受不起,祁敏之对她越好,她越会觉得自己欠了他的,这种歉疚感积累到现在,已经远远多过好感了,比起恋人,她觉得祁敏之更像恩人一点。
而且祁敏之的这种好既然是无条件付出的,自然也就没有问过她的意见,有时候这种独断专行的体贴,反而会让她无所适从,乃至于给她添麻烦。祁敏之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来,就是在太后面前提起她,也许祁敏之并没有恶意,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太后面前提起她本身就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毕竟叶家跟沐家这种微妙的关系但凡有心人仔细一想都能想到,更别提祁敏之还是从小长在皇家。
这件事固然是无心之失,但后来祁敏之的行为实在让她无法一笑置之,在她状告李姨娘的时候,祁敏之二话不说把巫蛊之事揽到了他自己身上,但其实这么做大可不必,就算巫蛊之罪不定下来,李姨娘不会被判死刑,但也绝对无法再翻身,她不需要李姨娘死掉,恰恰相反,她是想要李姨娘活着受苦的,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但祁敏之把事情揽到他自己身上,实在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设若这事情撕掳不开,连累了他自己该怎么办?李姨娘不死对她而言不过是件小事,但祁敏之一旦出事,她失去的可是一个难得的朋友!
的确,祁敏之是对她很好,但这种好却偏偏不是她想要的,若两个人真心相爱,那么无论是哪一个人受到了伤害,另一个人都会感同身受,但祁敏之对她却偏偏是一种只付出不求回报的状态,甚至可以为了她,不顾惜自己的安危……
设若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这样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人也许会倾心相待,可她并不是那样的女子啊,她要的是一个能够与她并肩的恋人,能够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付的人,她固然需要自己的恋人有一定的手段,但她不希望在她回头的时候,发现夫君为了保护她而伤害自己,爱一个人,本身就希望他能不受伤害,更何况她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哪!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她身上背负着仇恨,背负着各种各样的恩怨,这些东西注定了她此生不会安分地相夫教子,可只要她迈入权力斗争的漩涡,就不可能全身而退,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她是选择了一条满是阴谋的路呢?设若她真的选择了祁敏之,天知道他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多少苦,遭多少罪!而在他受苦的时候,难道她就不会愧疚,不会心疼吗?祁敏之这种保护,给她带来的不也是折磨吗?说到底,两个人就是在互相折磨而已……
其实在刚刚重生碰到祁敏之的时候,她不否认自己有一点对他动心,一个饱受欺凌背叛与折磨的女子,突然遇到一个强大英俊而有能力保护她,又偏偏没有任何的理由和立场去利用背叛她,不动心那是傻子,但随着两人渐渐熟稔,她的这种动心反而渐渐回归于正常,直到由爱情的萌芽彻底蜕变为友情,有的时候两个人不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某一个人不好,也不是因为两个人有矛盾,只是单纯的不合适而已,她和祁敏之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不是祁敏之对她不好,也不是她讨厌祁敏之,他们只是单纯的不合适。
祁敏之的喜欢是呵护,是事无巨细的包容,可她要的喜欢,是携手并肩,同进同退。
叶棠花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复又敛下了眸,想着另一个人。
这时候,他不知道在做什么?有没有认出那个公主其实是假的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像,朱砂痣总不是那么好造假的……
她叹了口气,向后一仰倒在床上,但却因心事牵绊,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当叶棠花在宫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宫外的永安王府内也并不太平,祁敏之赶了一夜的路刚刚回到京里,椅子还没坐稳就见王府管家洪延匆匆而来:“王爷,长平王来了好一会儿了,奴才跟他说了您不在,可长平王不可信,非说要找到您不可,您看这……”
祁敏之揉了揉眉心,没好气的说:“不见!没看见你家王爷正闹心着……不,把人请进来,立刻就去!”
洪延被祁敏之态度的转变弄得不明所以,唯唯诺诺地应了转身离去,剩祁敏之一个人坐在内堂的椅子上,臭着一张脸深思着。
现在情况很明显是祁敬之下了黑手,叶棠花根本没有被送去和亲,甚至没有出宫,而是被留在宫里顶替了姽婳贵妃……早就知道祁敬之对叶夫人有意,但他一直以为帝王薄情,爱不爱的也就那么回事,况且这些年宫里头一直没有断过美人,选秀也一直正常进行,他从来没看出来祁敬之有一星半点的不情愿,所以他就先入为主地以为祁敬之早就已经死了心,却没想到这人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多年隐忍是在等小兔儿长大,对选秀毫不抵触恐怕也是在为将来纳小兔儿入宫为妃做准备吧!虽然中间出了西辽这档子破事儿,但由于南诏的掺和,误打误撞反而让祁敬之得偿所愿……
祁敏之想到这里,不由得恨恨地拍了拍椅子扶手,祁敬之这一手玩的真是妙,凤九歌既要名也要人,他是只要人不要名,而祁敬之干脆来个偷天换日,名和人他都不要,可偏偏最后得了手的也是他!
他长舒了一口浊气,眉头皱得死紧,虽然他并不想跟人一道儿分享叶棠花,但事已至此,凭他一人之力绝对不可能从祁敬之手里把人救出来,想要救人,恐怕还需要凤九歌的力量……
至于救出人之后到底归谁,那就是他和凤九歌的事情了,总之他绝不可能将叶棠花拱手让给祁敬之的!宫闱险恶,他比谁都知道的清楚,就算以叶棠花的聪颖足够在宫闱之中游刃有余,他也不忍心让叶棠花遭受那样的算计,更别说叶棠花还顶着一个极其不利的南诏公主的名号!
祁敏之还没想清楚,就被匆匆而来的凤九歌打断了:“祁敏之,媺滢人呢!”
祁敏之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煞气的凤九歌,不由得冷笑一声:“人?你问我,我问谁!”
“别再装模作样了!有机会有能耐出城抢亲的人不过你我而已,如今媺滢被人调包,除了你,还能有谁干出这样的事来?你可别忘了,你是下的黑手,我却是正经把人从西辽太子手里抢来了!我是媺滢名正言顺的夫君,就算你把掳走,也无济于事!”凤九歌亦是回以冷笑。
祁敏之轻嗤一声,站起身来:“的确,有能耐出城抢亲的人不过你我而已,但这抢亲,抢的又是谁?你没有抢到,我又何尝偷得?我们都被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