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锦！你放开我！你放手！”周惜蕾还在叫嚣，那些声音却嗡嗡的，在陆展颜的耳畔回响。

秦世锦抓着周惜蕾，厉声开口，“公众场合出言不逊伤害他人，等着律师函！”

随即，手腕的劲道一松，秦世锦已经甩开了她的手。周惜蕾僵在原地，轻抚着自己方才被他抓疼的手腕，心中愤恨道，“律师函？你以为我会怕？来啊！我好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展颜这只狐狸精，是怎么勾—引别人未婚夫的！”

咖啡馆的二楼，所有的客人，目光都是一致地扫向他们。

都在看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戏。

陆展颜只觉得烦乱，那些咖啡的液体，还未干涸，黏糊而潮湿，她只想快些离开，好换身干净的衣服。

“周惜蕾！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今天的事情算了，但是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追究到底！”陆展颜的声音很轻，却也很坚决。

周惜蕾笑了起来，“哈哈，狐狸精，你是怕了吧？你不敢是不是？你也知道丢人吗？陆展颜，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

周惜蕾还在嗤笑着，那笑声太过狂纵。

陆展颜不愿再留下去了，她将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包捡起，转身就要离去。却又被秦世锦一把抓住，她猛地回头。只见他的侧脸，离她很近，就在他的身边，那么近的距离。秦世锦却是望着周惜蕾，他甚至是在微笑。

那笑容显得诡异森寒，“你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他的目光太过狠戾太过阴霾，让周惜蕾感到一瞬的寒意，遍及了全身，猝不及防，她怔愣住了。

竟然连声音都不能发出！

周惜蕾尚不能回神，秦世锦已经抓着陆展颜，毅然地迈开大步离去。

只留下周惜蕾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她怔怔望着两人远走的方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发泄心中的怒气，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四周的人，那投递而来的目光，更让她怒火中烧。周惜蕾忿然拿起那套杯碟，震怒地砸碎在地上。

“啪！”

砸碎了一套，又是拿起另外一套，“啪！”

……

秦世锦拽着陆展颜一路奔出，车子就在附近，停靠得并不远。将她塞进了车里，他也坐了进去。

刚刚坐稳，立刻就发动引擎驶离。

僵持的空气，僵持的两个人，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陆展颜静静坐着，却是一言不发。

秦世锦也不和她说话。

半晌之后，车子停了下来，吃到了一个红灯。

“我还要回去上班……”陆展颜才开口道，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一片混乱着。

秦世锦厉声一喝，“闭嘴！”

他是如此愤怒，那怒气如此清楚，她可以察觉到，陆展颜微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

车子在城市里穿梭中，没有目的地似的，又似乎是要往哪里去。兜转了近半个小时之后，才兜转到一家精品女装店门口。

车子一停，秦世锦就下了车，陆展颜只能跟着下了车。

他霸道地又是拉过她的手，走了进去。

立刻就有店员迎了上来，显然是认得秦世锦的，笑脸相迎地招呼着，“锦总，欢迎光临。”

秦世锦将手一松，放开了她，却近乎是甩开的动作，让她感觉自己犹如是被丢弃了一般，“给她换套衣服！”

“是是是！”那几个店员立刻应道，围向了陆展颜。

此时她的衣服也已经干涸了，那些咖啡液体，被空气给蒸发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留下了淡褐色的印记。

陆展颜垂眸，依旧是不作声，任由那些店员带着她紧了更衣室。

她也确实需要换一套衣服。

“小姐，这套衣服怎么样？”

“这套呢？”

那几人取来了好几套，方便她挑选，陆展颜哪里有心情，看也不看，随意地拿过其中一套，就进了更衣室。

很快的，陆展颜换好了衣服出来。

一套米白色的OL套装，款式很典雅，是今年最流行的一款。

那几个店员瞧见她出来了，纷纷夸赞她身材好，陆展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小姐，您的衣服帮您包起来好吗？”其中一人问道。

“好，谢谢。”

陆展颜走到了女装店的外厅，就瞧见秦世锦背身而站。他正对着落地窗户，午后的阳光明亮地照射而下。将他的脸庞，倒映在那玻璃上。她隐隐看见，他冷酷的俊容，雕琢的五官，变得模糊起来了。

“锦总，您看看如何。”店员问道。

秦世锦回过头来，锐利的目光扫过了她，也不说什么，只是这么瞧着。

他的眼中，唯有冰冷的寒意，慑得陆展颜一怔。

就连那几个店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忽然都没了声音，面面相觑。

而后方才去整理的那人折了出来，将袋子递给了陆展颜，微笑说道，“小姐，这是您换下来的衣服。”

陆展颜正要伸手，秦世锦却吐出两个字，“扔了！”

顿时，手也僵在了半空。

他的目光射过来，有着独裁专制的蛮横，陆展颜默了下，还是微笑道谢将口袋接过了。

然而谁知道，就在同一时间，秦世锦漫步走向了她。

他一扬手，夺过了那个口袋，将其狠狠丢在地上，“都已经脏了，还要来做什么！给我扔掉！”

店员们吓了一跳，不敢开口，全都退到一边。

这么多人瞧着，陆展颜却也觉得没什么，她轻轻呼吸，并不发火，也不说话。只是走向了地上的衣服，蹲下去就要捡起。

秦世锦眼眸一紧，一个大步跨向她，将她从地上拉起。

“我让你扔掉！”

“还能穿的。”她轻声说，可是声音有些干涩。

“你不扔是不是！”他又是质问，一双眼睛冰冷，有冰蓝色的光焰。

她抿着唇，倔强地瞧着他，不说话了。

如此的僵持不下，秦世锦又是抓着她的手出了女装店。就在店外边，初秋的阳光下边，他冷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立刻去英国，要么你就给我滚！”

—

滚当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陆展颜沉默着却也只能转身走了。

初秋的阳光，有些金灿灿的，有斜斜的光影落下。秦世锦凝眸，瞥了她一眼后，立刻上了车。

陆展颜走得很慢，十分没有方向感。

而后就看见那辆载着他的车子，从身旁掠了过去，飞快地驶过，越来越远。陆展颜放慢的脚步一停，手里的口袋掉落在地。

换下的衣服，也从口袋里露出一角边缘。

那褐色的液体，刺入陆展颜的眼中，那辆车子的车尾也已消失眼前。

她这才尝到了那苦涩味道。

那样的酸涩。

……

周五的晚上却是有活动的。

前几天许静就来电相邀。

陆展颜没有什么心情，就问她有什么事情，许静这才告诉她，“高中同学聚会，班长没有你的号码，就要我转告你，无论如何让你都抽空去。”

陆展颜当时犹豫着，没有应声。

“就当出来放松一下，都是同学，好久没有见了。而且班长特意说的，难道要他亲自打电话来请你？”

陆展颜本来还在犹豫，高中时期的她，已经开始忙着打工赚钱，同学们对她恐怕很难有印象，她又不像许静跟谁都能聊得来。如果真去了，无聊且不说，也许还会很尴尬。只是现下这个情况，不去又似乎太不给面子了。

陆展颜只好应了。

下班的时候，许静再次来电，报了餐馆的地址，并且提醒她，让她记得要来。

陆展颜却是神思游离，只说一会儿就到。

多年后的同学聚会就定在一家餐馆里，已经订好了包间。

陆展颜到达包间的时候，许静正在门口打着电话。

一瞧见她到来，许静立刻收回了手机，显然这通电话是要拨给她的，“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临时有状况。”

“没有，路上有点堵车了。”陆展颜淡淡笑道，其实事实情况，到了下班的时间点，陆展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愣，脑子却又很空。想了无数，又没有结果，这么一坐，也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

两人走了进去，包间里已经到了不少人，看见陆展颜进来，都有些惊讶，也是认不出她。

“嗨，这是陆展颜啊，你们都不认识啦？”许静将她带往人群里。

“大家好，好久没见了。”陆展颜也微笑着，和昔日的同窗打着招呼。

虽然看过去，仍然只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同学们仍是直直瞧着她，一时之间竟有些冷场，而后才络绎起来，夸赞陆展颜漂亮了，和以前大为不同了，如果不说是她，绝对认不出来芸芸的话语。彼时的陆展颜，哪里会有现在的打扮，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成绩优秀的女生罢了。如今，真是大跌眼镜。

人群里一个漂亮的女人回过神来，来到陆展颜面前笑着道，“陆展颜，都怪你现在变得这么漂亮，我们才没有一下子认出来。”

陆展颜不好意思的笑笑，她终于认出了眼前的这位，正是当年的傅班花。

傅班花似乎过得很好，衣服首饰，都是昂贵的奢侈品。

众人瞧见陆展颜很是平和样子，也就跟着放松下来，“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陆展颜总是很忙呢。”

“对啊，都不参加班上的集体课外活动，也就跟许静一个人要好。”有人笑着道。

许静扬起头道，“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陆展颜，以后再有聚会，可也一定要来哦。”

都已经是成年人，先前微僵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融洽了。

陆展颜挨着许静坐下，瞧着众人调侃谈笑，偶尔被人问起时，也微笑着作答。只是陆展颜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

※※※

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人也差不多都到了。一个班级，三十几人，今日却是大致都到齐了，除了出国的和远在别个城市的几位。众人都很是开心，开了几瓶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那些热闹缤纷里，陆展颜只觉得很寂静。

而后手机不断地在响，陆展颜拿起一瞧，竟然是宋文诚。

不想去理会了，索性按了挂断拒听。可是他却又不依不饶继续打过来，陆展颜干脆关了机。

几乎是立刻，许静的电话也响了，“是宋文诚！”

“不要接。”陆展颜立刻道。

许静只好亦是拒接，而后干脆将手机调成了无声，“展颜，你和宋文诚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也没有。”有酒倒上了，她拿起酒杯就喝。

许静忙道，“展颜，少喝点吧。”

四周却一下子想起叫好声。

“陆展颜，没想到你的酒量这样好。”

“简直是巾帼英雄啊，来来，我也必须敬你一杯。”

众人都兴致勃勃地向陆展颜敬酒，她皆是来者不拒，许静劝也劝不住。更甚至还要帮许静挡酒，一杯接着一杯，只是这样一来，再好的酒量也顶不住了。

“你喝太多了！我扶你去洗手间！”许静忙出来救她，拉着她起身。

而此时的陆展颜，双眼朦胧，眼里笼了一层烟雾似的。

喝得太多，胃里翻搅着很难受，热辣的液体仿佛直击心脏，难受极了。

许静扶着陆展颜去洗手间，她趴在洗手台上，却没有吐出什么来，只是不停地发出干呕，难受的一直皱着眉。

“谁让你喝这么多！”许静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担忧问道。

“呵呵……”陆展颜神志不清地笑了起来，“我没醉。”

“都这样了还没醉，是不是很难过？”

陆展颜却乖顺地点头，“恩。”

“那你还喝？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陆展颜靠着墙，似是望着许静，又不知是望着谁，近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念着，她的声音很轻，又是那样含糊，许静都没有听清，“要么去英国，要么就给我滚，你说去英国做什么呢？每个星期每个月等着他来吗？我这样的身份，绝对没有可能的，不要做梦，要清醒……”

可是，她却不想清醒……

“我要喝酒……喝酒……”陆展颜说着说着，蹙眉闭上了眼镜。

—

许静只听见她说要喝酒，这下也蹙起了眉头，“都喝成这样了，不许再喝了！”

“我真的没有醉……”

“是，你没醉，是我醉了！”

陆展颜笑着，她是真的没有醉，如果醉了，怎么还会尝到那苦涩味道。

许静又是扶着她，回到了包间里。众人还在觥筹交错谈笑着，她可不敢再让陆展颜继续喝，只让服务生送来了蜂蜜水，又是让她喝下了，“来，你喝一点，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这样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许静是打算马上离去的，可是这班人不肯放她们走，只说难得才聚一面，还没说几句。

再加上陆展颜喝成这样了，只怕现在又坐车，可能随时会吐，到时候在计程车上一发不可收拾。

陆展颜头有些晕，坐在一边后，也不说话了。

许静时不时地看看她，这才放了心。

“大家慢慢喝着，展颜醉了，我就先送她回去了！”等到席间过半，许静拿起酒杯和众人道了声别。大伙儿起哄，不让她们就这么走，于是许静又喝下几杯才允许离去。

两人相扶着出了餐馆，陆展颜也有些酒醒了，虽然还难过着，可是脑子却很清醒。

许静将她送上了车，陪着她一起回去。

陆展颜靠着座椅，微微眯着眼睛，望着车窗外浮过的影像。

喝酒，原来也不是每次都会醉的。

有时候只会越来越清醒。

车子颠簸着，她闭上了眼睛，想着还是睡过去吧。

※※※

夜色已经阑珊，整个城市都仿佛被浸染在这片阑珊之中。

开着车在兜转的宋文诚，则是拿出手机，再一次地拨打。陆展颜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怎么也打不通，他只好去找许静。许静所住的公寓并没有人，连番打了数个，也一直都没有人接，这让宋文诚有些担忧。

“嘟嘟——”

这一次，电话响了几声后，终于被接起。

“许静！展颜和你在一起吗？”他急忙问道。

许静在那头告诉他，陆展颜确实和她在一起，宋文诚又追问她们在哪里，许静则说她正要送陆展颜回去。

宋文诚应道，“知道了。”

一个急刹车调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周遭是居民住宅区，来往的车辆并不多，所以也算得上安静。那条巷子的路口处，停了一排车。

其中一辆里面却是秦世锦。

秦世锦抽着烟，降下的车窗下边，已经掷落了好几枚烟蒂。可以证明，他已经等了很久，却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

他的神情，似乎很不耐，而且有愈来愈不耐的趋势。

咖啡馆里的一幕，不断地在脑海里盘旋，周惜蕾那几句话让他胸口窒闷。

当年文诚出国，你在国内打工，你供他读书！但是这不代表什么！难道文诚有逼你这么做吗？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吗？现在你为什么又要提醒他，让他一辈子记得你？

那些话语交叠而过，最后定格在陆展颜的一句——当年是我心甘情愿的。

秦世锦猛抽了一口烟，似是要平复那份窒闷。

不远处闪过来一道灯光，一辆车过来。

秦世锦凝眸一瞧，是一辆私家车。那辆车在对面的马路停下，他瞧了个清楚，居然是宋文诚。

而宋文诚也在其后看见了对面的秦世锦。

两个男人，新欢旧爱，如此的面对面。

互相一个对视，两人纷纷下了车，各自朝着各自走近。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就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没有想到锦总在这里。”宋文诚率先开了口。

吞吐出一口烟雾，秦世锦将烟蒂一脚踩灭，而后抬眸，眼神凌厉，“是没有想到，宋总会在这里。”

“锦总这是在等人？”

“宋总又是在等谁？”

两人打着哑谜一般，但是那目光已经透露出太多的讯息，秦世锦眼眸一紧，“人应该有自知之明，都是别人的未婚夫了，还纠缠不休多此一举。”

“有些事情，外人是不会明白的。有些感情，也是外人不清楚的。”宋文诚迎向了他。

其实两人早已经心知肚明，宋文诚是陆展颜承认的男友，更有可能是她的初恋，而秦世锦是陆展颜现在身边的人，可是他们的关系，一直都隐藏在云雾的后边。宋文诚的这声外人，无疑是给了秦世锦一记重击。

秦世锦冷笑一声，“外人当然是不懂了，一个女孩子能够在国内，辛辛苦苦地打工赚钱，就为了给一个男人出国念书。可是结果，那个男人为了飞黄腾达，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秦世锦的记忆飞逝到两年之前，他想到了当时她那样的打工赚钱，她甚至去当替身演员，哪怕她受伤了，在医院里面，都还伏案在赶稿子……他当时不明白，她这么努力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没有想到，一切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为了一个这样不值得的男人！

此话一出，宋文诚俊彦黯然无光，也无疑是被触痛了深处。

不甘示弱的两个男人，愈发危险的对视，仿佛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似的。

而在这个时候，一辆计程车从那头徐徐驶来。

那辆计程车就在巷子口停了下来，里面坐着的正是陆展颜，以及许静。许静远远的也看见两个男人，现在一瞧，更是诧异。

宋文诚和秦世锦？

他们同时站在这里？

许静急忙付了钱，早先快到的时候，她就喊醒了陆展颜。

陆展颜微醺着，睁开了眼睛。

“展颜！我们到了，下车了！”许静又是说道，率先打开了车门。绕过车子后，就将陆展颜扶下了车。

可就在此刻，两个男人也有了动作。

秦世锦往对面走，宋文诚亦是。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陆展颜面前，陆展颜只觉得眼前一个恍惚，有两道身影闪现。

“展颜！你喝醉了？”宋文诚就要伸手去扶她。

“你没有资格碰她！”秦世锦喝了一声，挡住了她，顺势拉住了陆展颜的胳膊。

而宋文诚同样不肯放开她，立刻拉住了她另一只胳膊。

许静被挤到了后边，陆展颜被两股力量拉扯着，她不禁轻呼一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