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望山，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六点左右，当天色还有些暗时，一辆警车停在市委招待所门外。

“今天怎么有这么大的雾。”陈兴站在门口，看着漫天的大雾，微微皱了眉头，本就还没亮的天色，这会又是一片大雾笼罩，能见度几乎不到五米。

“这么大的雾，待会真不好开车了。”常胜军站在陈兴身旁，两人站在小别墅的台阶上向远处望着，基本上看不到几米开外的东西。

“刚刚开车过来，一路开着雾灯，不停的鸣喇叭，我时速也都只敢开到二十公里，要不然真怕撞上前面的车子。”周淮站在台阶下，笑道。

“雾这么大，待会走高速确实不好走。”陈兴紧拧着眉头。

“过会看雾会不会小一点，要是待会太阳出来，雾应该会小很多。”常胜军道。

两人说着话，陈兴抬手看了下时间，黄江华这会还没过来，心里想着，就听到车子过来的声音，鸣着喇叭，在门口停下，李勇送黄江华过来了。

陈兴看着走过来的黄江华，看到对方脸上那两个大黑眼圈时，陈兴一怔，摇头笑道，“小黄，你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说早点回去休息吗，没休息好？瞧你两个熊猫眼都出来了。”

“是没休息好。”黄江华干笑了一声，陈兴又哪里知道他早晨五点从宾馆里火急火燎出来，赶着回宿舍，等李勇打他电话后，他才装着从宿舍出来，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他昨晚一直呆在宿舍，而事实是他在宾馆里和林思语待了一个晚上，梅开三度，最后折腾到了快两点，抱着林思语说着情话睡着后，感觉都还没闭眼一会，手机定的闹钟就响了起来，就睡了两三个小时，黄江华感觉自己这会站着都能睡着，端的是疲劳得很。

“黄秘书，你不会年纪轻轻就有失眠症状了。”常胜军打趣道，“我这种老人家是长期工作压力才会失眠，你年轻人要是也失眠就奇怪了。”

“也不算是失眠，只是偶而睡不着。”黄江华笑答，又回了常胜军一句，“常书记，你也不算老人家，可别把自己说老了。”

“和你比起来，我可不就是老人家了嘛。”常胜军笑道。

几人站在一起，这会人都到齐了，常胜军也不由得看向陈兴，雾这么大，走还是不走，就看陈兴的意思了。

“先休息一会，等下看雾会不会小点，不然这样上高速太不安全了。”陈兴明白常胜军的眼神的意思，沉思了一下后说道。

“也好，那就等会，对了，正好都还没吃早餐，那就先填一下肚子。”常胜军点头道。

“是该先吃早饭。”陈兴笑着点头，转头看了旁边和他这栋别墅紧挨着的房子一眼，道，“走，我们过去看看向女士起来了没有，你们先一起吃个早饭，等下再看动不动身。”

几人往旁边的别墅走去，向秀蓉其实早就起来，今天就要回常兴市去拿那两个小本子，她又哪里能睡得着，昨晚是一夜没合眼，心绪难平，二十几年的仇恨，如今就要有希望报仇，向秀蓉既激动又担忧，她高兴陈兴敢为她做主，但又担心最后只是镜花水月一场，在望山市装疯子装了十多年，她何尝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观看着望山官场的起起伏伏，领导干部换了好几批了，可是钱新来在望山市的地位却是越来越高，如今更成了望山首富，而和钱新来交好的官员，也成了望山市的主要领导，可以说，她也是见证着钱新来走到今天显赫一步的人，正因为如此，她也知道这件事的困难。

听到门外的动静，向秀蓉抬头看去，看到陈兴和常胜军等人走进来时，向秀蓉赶紧站了起来，“陈书记，您们来了。”

“向女士也是早就起来了？”陈兴看到向秀蓉穿戴整齐坐着，看样子应该也不是刚起来的。

“嗯，睡不着就早早起来了。”向秀蓉点头。

陈兴深深的看了向秀蓉一眼，向秀蓉说睡不着，陈兴完全能理解，换成是他，处在这样的时刻同样会睡不着，没说什么，陈兴知道说再多安慰的话也不如实际行动，环视了一眼众人，陈兴目光最后落在黄江华身上，道，“小黄，你让招待所送几份早餐过来，你们正好一块吃。”

“黄秘书，多叫两份，还有两个负责保护向女士的警员。”常胜军笑道。

黄江华点头走了出去，陈兴的手机这会突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号码，是顾盼男打过来的，陈兴一愣，今天不去跑步却是忘了告诉顾盼男了，顾盼男仍旧按约定打了电话过来，陈兴摇头笑笑，今天这么大的雾，顾盼男也还真是风雨无阻，坚持出来跑步。这次没再挂掉，陈兴接起电话，“小顾，早上我有点事就不去跑步了。”

电话那头的顾盼男显然是没想到陈兴接起电话，听到陈兴的声音，有些失望了应了一声。

“陈书记，那我就自己去跑了。”顾盼男道。

“早上雾挺大，小顾你在马路边跑多小心。”陈兴关心的提醒了一句。

两人讲完电话，陈兴收起了手机，眼睛看向外面，依然是大雾弥漫，陈兴不由得转头看向向秀蓉，“向女士，今天雾这么大，要是待会雾没有小一点的话，怕是得推迟去了。”

“陈书记，雾大的话可以开车开慢点，我看应该没啥影响的。”向秀蓉听到陈兴的话，有些着急，她是希望早点将本子取回来的，早上起来看到雾，她就有些后悔昨晚没直接回常兴了，原来住的地方随时都能去收拾，压根没必要赶在昨晚。

“向女士，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这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也不只是你，还包括胜军同志，还有小黄和小周他们几个跟你去的人，这么大的雾，上高速太危险了，那本子固然重要，但你们的安全也都很重要，去取本子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时间不是，我看这雾就算上午散不了，中午也肯定会散，最迟也就是等到中午，你也不用急。”陈兴说道。

“嗯，那听陈书记您的。”向秀蓉一听陈兴的解释，心里头才安心下来，顶多就是推迟到中午出发，这让她也安心许多。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送来了几分早餐，陈兴也一起坐下来吃，早餐吃完也才不到七点，天色已亮，但弥漫的大雾并没有丝毫减少，陈兴走到门口望着，微微摇头，“天公不作美。”

“陈书记，其实也没啥，最多就是晚个半天而已。”常胜军出声道。

“晚半天是没错，但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要去做一件事时，心情就会越发的迫切。”陈兴笑道。

“那倒也是。”常胜军点头赞同，心里也有些期待，昨天下午陈兴也将他叫到了办公室，在听了向秀蓉讲的一部分之后，他同样是震动不已。

沉默了一下，常胜军突然道，“陈书记，您说这次能彻底将钱新来这个毒瘤给除掉吗？”

“怎么，难道你觉得还没信心？”陈兴转头看了常胜军一眼。

“倒也不是没信心，有陈书记您在，我是信心十足。”常胜军笑了笑，“只不过总觉得有些担心吧，新城集团这么大的公司，真要把钱新来抓起来的话，到时候恐怕也会引出很多麻烦。”

“放心吧，还没到那一步，先别去想那么多，我们先从向女士提供的这些证据线索去查，等到了可以动钱新来的时候，相信我们也已经把可能会出现的麻烦解决了。”陈兴笑着拍了拍常胜军的肩膀。

“嗯，也是，我这是想太多了。”常胜军点头道。

两人站在门口聊着，同样在望着外面的天空，这是今年入冬以来望山最大的一场大雾了，偏偏被他们今天赶上，也只能说他们运气不佳了。

临近八点多，陈兴看到大雾还没散去，不由得对常胜军道，“雾还没散就先别走了，再多等等。”

“也只能这样了，就算是这样子启程，待会到了高速上开得跟乌龟一样，还要担心安全，也不值得。”常胜军道。

同常胜军又说了几句，因为时间已经不早，陈兴要先去办公室，常胜军等人留下来陪着向秀蓉，等着雾散了之后再启程，临走之前，陈兴也没忘了再安慰向秀蓉几句。

办公室里，陈兴批阅完了几份文件之后，走到窗口前站着，十点多了，太阳早就出来，雾也有散了一些，但能见度依然不高，没有接到常胜军打来的电话，陈兴便知道他们还没有出发，早上临离开前，他是有让常胜军他们要出发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

从望山到常兴市，一路高速也得五个多小时的车程，这还只是单程的路程，比到省城南州还要远，因为常兴市在南州的还要北边，如果早上早早就出发的话，拿了本子就回来，今天就可以直接往返了，可惜天气不配合，今天过去，能否晚上赶回来可就不好说了。

静静的站了一会，陈兴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多事之秋呐。

地处望山南边的丽山县，县长朱光正的办公室，办公室门急促的敲着，朱光正喊了声进来，有些不悦的看着进来的通讯员张锋，朱光正道，“小张，什么事这么急急吼吼的。”

“县长，好消息，好消息，刚才勘测队那边打来电话，在石云山那边发现了一个优质铝土矿。”张锋顾不得领导的训斥，惊喜的说着，他知道这个好消息足以让领导平息怒气。

“真的？”朱光正惊喜的站了起来。

“真的，我还特地核对了一下。”张锋点头道。

“好，好啊。”朱光正搓着手，从办公桌内走了出来，来回走着，一脸兴奋。

“有说储量多少吗？”朱光正停下，着急的问了一句。

“这个没说，储量有多少估计也没法这么快勘测出来，不过刚刚听打电话过来报喜的那位技术人员的口吻，应该是一个储量比较丰富的大矿脉。”张锋道。

“是吗？”朱光正脸色再次一喜，对方既然敢这么说，那应该就是有了比较大的把握，朱光正高兴的搓着双手，“这笔钱没白花，没白花，不愧是国家地质学院的专家，瞧人家这技术，你说以前咱们也请过省里的来勘测，怎么就没发现一个富矿，人家这国家地质学院的专家来了就有所发现。”

朱光正满脸笑容，这次请这些京城的专家过来并不是白请，得付不菲的报酬，要不然人家那些专家也不会白白的过来，要知道这地质勘探可是辛苦活，长期窝在山里，跟那些冷冰冰的机器作伴，没有报酬也没人愿意来白干。

“这个消息我得赶紧跟陈书记汇报。”朱光正走了一会后，突的停了下来，想到要赶紧将这事给陈兴汇报，想必陈兴听到这个消息也会高兴。

走到办公桌要拿起桌上的座机打市委的内线电话，电话拿起来，刚要按下号码时，朱光正的手又停了下来，琢磨了一下，朱光正暗道，“这事还是亲自到市里去跟陈兴汇报更好，多在陈兴面前露露脸不会有错，更别说这次去是好事。”

心里想着，朱光正也很是干脆，放下电话就往外走，招呼着张锋，“小张，咱们去市里。”

两人往外走，到走廊上时，朱光正想着这好消息姚明海应该也知道了，按说姚明海是县委书记，平常像给陈兴汇报之类的应该是姚明海去更合适，但朱光正这会也懒得管这个，反正他就去了，就是要抱上陈兴这根大腿，姚明海怎么想是姚明海的事，两人本就不怎么和睦，也没必要再去在意姚明海会对他多一份不满。

还没下楼梯，朱光正就被办公室主任孙伟拦住，孙伟一脸惊色，左右看了看，凑近了朱光正耳旁道，“县长，姚书记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

“你说啥？”朱光正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站在楼梯上的他，险些就站立不稳，不是被吓得站不稳，而是因为震惊。

“姚书记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刚才姚书记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好碰到市纪委的人过来，纪委的人表明了身份，把姚书记给带走了。”孙伟一脸凝重，眼里却是隐隐有一丝喜色，他是朱光正这边的人，姚明海出事，他除了震惊之外，完全是幸灾乐祸的神色，他相信朱光正心里肯定也是那样想，虽然朱光正这会没表现出什么。

“这种话不能乱说，你确定消息可靠？”朱光正瞥了孙伟一眼，孙伟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他提起来的，办事稳重，没谱的话一般是不会乱说，但此刻涉及到的消息太让人震惊了，朱光正都有点不敢相信，内心深处则是已经生出一丝淡淡的喜意，暗道姚明海这个老王八蛋终于出事了。

“县长，县委那边有工作人员在一旁看到，千真万确。”孙伟肯定的道。

“你再去核实一下，别弄错了。”朱光正沉声道，这一时半会也不急着走了，确定姚明海的事对他现在来说反而更重要。

孙伟听到朱光正的话，点了点头，迅速离去。

朱光正在原地等着，凝望着和县政府仅一墙之隔的县委大楼，他不知道那边是不是已经炸开锅了，但如果姚明海真的被市纪委带走了，那真的是丽山县官场的大地震了。

不时的看着时间，仅仅只是过了三四分钟，朱光正都已经看了两次时间了，朱光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耐心，但他确实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后，孙伟走回来了，这次已经再次核实了消息，孙伟脸上已是有些忍不住喜意，见朱光正紧紧盯着他看着，孙伟轻点了下头，“县长，没有弄错，绝对是真的。”

朱光正听着孙伟的话，脸色变幻着，他有种大笑的冲动，但又生生忍住，孙伟再次核对的消息，让他相信这事错不了，要不然这种事也没人敢乱嚼舌根，深吸了口气，朱光正知道自己愈发得去一趟市委了，不仅是向陈兴汇报发现铝土矿的好消息，同样要找机会试探下这件事，市纪委的人敢动姚明海，那绝对是经过陈兴这个一把手点头的，否则朱光正不信纪委的人敢动一个县委书记，此刻在这短短的一会，朱光正心里已经想了很多。

“走吧，去市里。”朱光正很快平静下来，压抑内心的激动，说道。

从县里出来，朱光正带着孙伟和张锋上车，早上起来有大雾，但这会已经散了不少，路上开车慢点倒也没太大影响，朱光正满脑子里都在想着姚明海的事，恨不得立刻就到达市委。

车子从县政府出来，看到同县政府紧挨着县一中大门口走出来的一人时，朱光正愣了一下，那不是柳小雯是谁，这可是陈兴的大学校友，朱光正脸上露出笑容，立刻让司机放慢速度。

“小柳老师，你要去哪里。”朱光正摇下车窗，对着外头的柳小雯笑道，他对柳小雯是即客气又热情，谁让人家跟陈兴是校友，说不定以后他还有用到对方的地方。

“朱……朱县长，我去坐车呢。”柳小雯被一旁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哦？要去哪里？顺路的话，我捎你一程。”朱光正笑道。

“不用不用，我去市里，自个去搭班车就行了。”柳小雯连连摆手。

“去市里是吧，那正好，我也要去市里，顺路。”朱光正笑了起来，“小柳老师，上车吧，不用推辞了，不要跟钱过不去，你搭我的顺风车过去，能省几块钱车费不是。”

朱光正说着，坐在一旁的孙伟已经闻言会意，从车上下来，请着柳小雯上车。

“朱县长，这……这不太好吧。”柳小雯迟疑着，朱光正的态度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她只是一个中学的英语老师罢了，朱光正这个县长对她如此热情和客气，柳小雯很是不习惯，她猜想着这里头肯定有陈兴的因素。

“有什么不好的，要是不顺路就没啥好说的，正好顺路，搭你过去又不碍事不是。”朱光正笑了起来。

柳小雯在迟疑中被孙伟极尽热情的请了上车，那架势，她要是不上去都好像要硬拉她上去了，坐在后座，柳小雯坐在边上，沉默着没吭声，有些拘谨，和朱光正不熟，身份的差距和对官员权势的敬畏让她也没法放开。

“小柳，有去拜访过陈书记没？”朱光正看着柳小雯，笑眯眯的问着，一双眼睛在柳小雯身上瞄着，柳小雯长得也漂亮，再加上那股书香气质，也是迷人得很。

“没，没呢。”柳小雯轻声应道。

“小柳，你和陈书记是大学校友，这种关系是可遇不可求，有多少人想和陈书记认识都没那个机会，你有这层关系，平常应该多去走动走动不是，不为别的，就当校友之间串门，陈书记也会高兴的嘛。”朱光正笑道。

“陈书记是大忙人，我就不去随便打扰他工作了。”柳小雯低下头。

“这你就错了，你和陈书记是校友，关系不一样。”朱光正微微一笑，目光依然在柳小雯身上移动着，他并不是对柳小雯生出什么觊觎之心，而是看重对方同陈兴的关系，看柳小雯的样子，其自个怕是都不懂得好好利用这样的关系。

朱光正轻摇着头，丽山县是穷地方，教师的待遇很一般，柳小雯有机会出现也不懂抓住，难怪只能是清贫的教师，想着姚明海被市纪委带走了，朱光正眼里闪过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