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洛予夏面容憔悴,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双眸紧闭,只偶尔会从喉间发出丝丝痛吟声,扎着针的手背时不时会抽搐一下,似是身体在本能的排斥着那刺入静脉血管的针头一般。
莫清等人见洛予夏没了事,肚中孩子虽然隐隐有流产征兆,但好在送来医院及时,保住了,现在就等人醒过来就行了。
瞥了眼没有任何要醒来迹象的洛予夏,莫清轻轻咳嗽了两声,让南宫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才低声问道:“阿瑾,刚才医生说的话,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上,莫清也是建议现在先拿掉洛予夏肚子里面的孩子的;
可若是站在洛予夏莫哥的立场上,在曾经得知洛予夏流过产时,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对她来说算是一种救赎,他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降生下来。
但怎奈洛予夏本身营养跟不上不说,身子也太过羸弱,前期还好一点,后期营养跟不上的话,这样对母体会造成很大伤害,尤其是在生产时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要面临死亡,这一点莫清是极其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只能期望着南宫瑾能够劝服洛予夏先拿掉孩子再说,孩子日后还可以再有,可人若是没了,有再多的孩子也是无用的,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南宫瑾紧了紧握着洛予夏的手,静静看了会儿莫清没有说话。
莫清却浑身僵硬了一下,面露苦涩和愤怒,不过很快那抹愤怒就收敛了下去。
一开始南宫瑾的立场就很坚定了,他要那个孩子,从得知洛予夏怀孕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
“阿瑾,她...可能会死的,这样的话你也坚持要那个孩子生下来吗?”莫清疲倦说道,却毫无半分拯救洛予夏的办法。
因为他知道比起自己来说,洛予夏可能更加希望肚里面的孩子生下来。
九月和佑然茫然看着莫清,急急问道:“莫清,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莫清冷笑一声,看了眼床上的洛予夏,再看看一言不发却立场坚定的南宫瑾,“刚才急救室医生的话难道你们没有听见么,虽然现在是保住了夏儿肚中的孩子,但她本身底子太差,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催命符。”
凌宇皱眉,对于这方面他不了解,莫清身为医生,哪怕不是妇科和小儿科的,他说出来的话也极为有权威,如果真像他这样说的话,洛予夏的情况恐怕真的很危险:“没有什么办法吗?”
莫清拉过椅子坐下,面色严肃:“有啊,就是拿掉夏儿肚中的孩子,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不会同意的。”南宫瑾淡漠说道,凉薄凤眸深处复杂晦涩不明。
“有阿瑾你的劝说,她会同意的,孩子可以等她养好了身体再要,但这一胎不能要。”莫清的态度很坚决,实则手心中已然冒出了汗水,他也在害怕着。
害怕着拿掉这个孩子的话,洛予夏会直接崩溃掉,明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意义非凡,明知道她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可他做为她的莫哥,现在却在残忍的坚决要拿掉她的孩子。
南宫瑾终于看向了莫清,那双狭长凉薄的凤眸中情绪极其复杂,似是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让莫清视线闪烁了一下,最后顶不住南宫瑾带给他的威压,挪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莫清,理应来说不管你是以一个医生还是夏夏的莫哥也好,哪怕夏夏身体底子再差,你都会想办法给她补回来,可是你没有,从一开始你就在跟我说着,让夏夏打掉这个孩子,现在又言辞闪烁,莫清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面对南宫瑾的一针见血,莫清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以为他表现得没有想象中的明显,现在却被南宫瑾一眼看出来了,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怎么可能会有事情瞒着你们,阿瑾你太敏感了不好。”
南宫瑾抬手给洛予夏掖好了被子,才淡淡说道:“到底是我太敏感,还是你心虚,莫清你自己心里面有数,当然我也不会逼着你说出来的,只是你告诉我一个非要夏夏打胎的理由,我就可以考虑一下。”
莫清这下也不目光闪烁了,定定看着似是没有说笑的南宫瑾,可他心里还是没底。
陡然间泄了气,苦笑一声:“你明知道我不会说的,你又何必来为难我。”这件事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知道的,但却不是现在,也不是由他来说出。
“莫清,为难我的人是你。”南宫瑾心中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哪怕是跟在他身边很久的九月等人也无法猜测出,现在的他在想什么。
“是么,其实阿瑾我们都是互相为难着,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话,我不赞成夏儿继续这样下去。”这个孩子是洛予夏的无限希翼,但也是她的催命符。
南宫瑾没在说话了。
这件事他们两个其实都没有太大的立场,来决定洛予夏肚中孩子的去留,真正的选择权捏在洛予夏手中,但如果洛予夏真的要打掉孩子的话,南宫瑾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可若是洛予夏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同样的他们也无话可说,但这样的话,洛予夏要担的风险太大了。
九月三人看看莫清,再看看南宫瑾,想说什么却找不到话说,只好也跟着沉默下来。
偌大病房中只剩下盐水瓶中的滴答声,以及众人的呼吸。
直到洛予夏清醒过来的期间,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淡淡的陷入沉冷的死寂当中。
“唔...”一声极小极小的痛吟声从洛予夏喉间溢出,南宫瑾立马察觉看过去,紧张看着悠悠醒过来的洛予夏。
“夏夏。”浅浅淡淡的声线中是急切的担忧。
洛予夏双眼迷蒙着,似乎还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现在是处于现实,还是梦中,只肚子那不断涌上来的痛楚让洛予夏猛然清醒过来,扎着针的手就想去触碰肚子。
她记得,晕过去之前身下好像流血了。
那么,她的孩子呢?
“孩...子...”用尽全身力气的洛予夏声音依旧小得可怜,但南宫瑾却宛若听清了一半,将她扎着针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手中,不让她乱动。
“孩子没事,孩子还在你肚子里面,夏夏。”
没事,孩子没事。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眼眸似乎又要闭上让南宫瑾眼眸深处溢出一丝淡淡的心疼,却只是抬手拂过洛予夏的额头,轻声说道:“睡吧,好好睡一觉!”
洛予夏似乎模模糊糊应了一声,随即便沉入了黑暗当中,意识深沉。
等子桑罂将洛景晨送回别墅听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的时候,洛景晨的脸色当场就沉淀下来了,不过因为当时的张伯和陈诗要准备去医院的东西,也就没注意到洛景晨的异常。
“喂喂喂,景晨你千万不要冲动啊,要知道小夏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一丁点儿刺激了,不论高兴难受,再来一次的话,她肚里的小家伙可就保不住了。”
伸手拉住要冲出去的洛景晨,子桑罂苦口婆心劝说道:“现在瑾少他们肯定在医院,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吧,不过你可不能做出什么事来,要知道你是痛快了,可受罪的终究是你妹妹,还有你那个还未出世的侄子侄女。”
洛景晨宛若笼中困兽一般,在原地发出低沉悲伤的怒吼:“那你说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我妹妹,我的宝贝为了那个混蛋进过几次医院了,她抑郁了几次,她自杀了几次,她受伤了几次全都是因为南宫瑾那个混蛋,现在差点连她肚中孩子都保不住,你说我能不气,能不冲动嘛。”
“是是是,我都知道,可这也是小夏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嘛,不然的话你这个哥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子桑罂实在不想插手进别人的感情问题里面去,因为麻烦不说,还棘手。
在爱情里面,孰是孰非,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也自然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不会犯错。
或许洛予夏错了,又或者是南宫瑾错了,再者便是两人都错了。
可他们都是外人能说什么,没有亲身去体验过,没有经历过,他们是没有资格和立场说三道四的。
洛景晨泄了气,满目沧桑,“是她自己选择的又如何,难道就活该任由着她受到伤害,然后那个混蛋一笑了之嘛,世界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安抚了随时随地要暴走的洛景晨,子桑罂伙同他一起去往了医院,在住院部底下还遇到了面色不佳的杨杨,三人均都一愣,随后还是杨杨疲累着打破了沉静:“先不说什么了,上去看看夏儿再说吧。”
洛景晨怀疑的视线不着痕迹,在杨杨身上来回扫荡着,最后还是子桑罂看不过去咳嗽一声问道:“杨杨,你是怎么知道小夏她住院了?”
还来得这么快,据他所知,洛予夏现在还在沉睡当中,应该没有时间告诉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