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本官问尔等,于考核时,可曾发生备选者互殴之事,是时又是怎生处置的,理由为何,嗯?”
时间拖得越久,麻烦便会越大,对此,陈子明自是心中有数得很,也自不想绕甚弯子,直截了当地便问起了事发之经过。
“回大人的话,月余前,末将等奉命前往祁将军旅中监督选拔,此番考核分两日进行,文试与武试交错进行,头一日上午是武试中之举重、步射,午后是兵书策论之笔试,次日便是骑射、马枪两项,最终以兵部颁发之条例定名次,是时,确是曾起了些争执,位列第九者与第十者殴斗当场,据查,是因列第十者对考核结果有所不服,遂与列第九者彼此对骂,以致失控互殴,祁将军大怒,召二人问责,尽废,所遗之缺由位列第十一、第十二者递补,事情经过便是如此,末将不敢虚言哄骗大人。”
听得陈子明问话的语气颇为的不善,张、姚二人自不免便更慌了几分,彼此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张可出面,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陈述了一番。
“嗯,尔等可知那位列第十者因何不服么?”
陈子明并未对张可的话加以置评,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接着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回大人的话,那人一向自负骁勇,在武选中位列第四,只是于兵书战策之考核中成绩不佳,综合起来只位列第十,其人不甘,认为个中必有蹊跷,口出污言秽语,谩骂他人,以致惹来同袍之不快,又因与位列第九者向来不合,彼此互骂不休,最终导致互殴当场,经查,那位列第十者实属无理取闹,我等此番考核兵书战策,一体皆按兵部条例行事,所有参试者之答卷皆是贴名批阅,三人阅卷,取中数为成绩,根本无作弊之可能!”
张可口才不错,一番话说将下来,条理清晰得很,哪怕是最挑剔之人,也难从中找出甚可供攻讦之破绽。
“姚数,张可所言可是属实?”
陈子明原本就认得全涛冒出头来告御状乃是受人指使而来,居心极之不良,而今,有了张可的证词,陈子明对早先的猜测自是更笃定了几分,不过么,却并未有丝毫的流露,也不曾对张可所言加以问询,而是转而将问题丢给了始终不曾开口言事的姚数。
“大人明鉴,张可所言句句是实,末将可以作证。”
姚数明显不善口才,不过么,回答起陈子明的问话来,却是丝毫没半点的含糊。
“全涛,尔可都听见了,到了此时,尔还有甚要说的么,嗯?”
案子审到了此处,事情已是明了了的,陈子明自是不愿再多节外生枝,这便一侧身,面色冷厉地看着已然有些不自在的全涛,声线阴冷地喝问了一嗓子。
“末将不服,末将有大功在身,不过区区小过而已,何至于取消末将资格之地步,此皆祁振明公报私仇之故也,末将恳请大人为末将做主。”
全涛根本就没想到陈子明竟然三下五除二便将事情经过调查得如此之分明,心中早已是慌得个不行,然则事到如今,服软便是惊驾之大罪,他自是不肯就这么玩完了去,这便摆出了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昂然地高声嚷嚷着。
“陛下,微臣已将事情经过调查清楚,此皆是全涛无理取闹之所致,微臣不敢擅自定夺,还请陛下圣裁。”
陈子明根本不去理会全涛的叫嚣,也没去询问跟其一道前来的那帮军汉究竟有甚冤屈,一转身,便将决断权交给了太宗。
“嗯,全校尉既是对结果有所不服,朕也不能强压,明日一早,尔且自去大理寺投了状子,一切按规矩办了去也就是了,尔等且都退下罢。”
太宗原本以为考核一事有黑幕,自是为之恼火异常,可待得见陈子明如此迅速地找出了问题的根结之所在,心中的火气也就消了去,再一细思,顿觉此事怕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也自不愿再在此际多生枝节,这便含糊其辞地给出了个承诺,而后么,也没再给全涛等人多啰唣的机会,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逐客令。
“陛下圣明,末将等告退。”
全涛原本就已是心慌意乱了的,怕的便是被当场追究责任,却不曾想太宗居然不打算深究此事,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哪敢再多啰唣,谢恩之后,便即就此退到了道旁,挤出了人群,不多会便已是跑得没了踪影。
“陛下,诸般考生皆已就位,请陛下明示行止。”
只一看太宗那等含而不发的做派,陈子明便知太宗必然也已是想到了此番拦驾喊冤背后的蹊跷,不过么,却并未点破,无他,毕竟陈子明原本就不愿被旁的事儿打搅了军事学院的招生考核事宜,这便紧着便出言请示了一句道。
“嗯,好,先进场再议。”
太宗对陈子明的大局观素来便欣赏得很,此际见陈子明无意去急着追究全涛等人搅闹一事,心中自是满意得很,不过么,却也没甚嘉许之言,仅仅只是笑着一挥手,盘腿坐上了软辇,领着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便直奔主席台而去了……
“子明啊,小王怎么觉得先前那拦驾喊冤的事儿有些味道不对,这其中怕是别有蹊跷罢?”
有了太宗的主持,招考大典自是进行得极为的顺畅,一番仪式过后,考核便正式开始了,集结在演武场一角的众考生先是排成整齐的队列,以严整之军容从高台前缓缓驶过,以军礼向处在高台上太宗等人致意,而后么,便即分成了数组,进行马枪与骑射之比试,精彩纷呈不已,引得围观的二十余万百姓不时喝彩不休,然则魏王李泰的心思却明显不在比试上,悄悄地凑到了陈子明的身边,低声地嘀咕了一句道。
“嗯,看看再说好了。”
只一听,陈子明便知李泰心里头到底在想些甚,左右不过是想借着此案狠挖根底,看能否顺藤摸瓜地抓出背后的元凶,若能将此事挖到太子的身上,对于他李泰来说,无疑是个上位的大好机会,对此,陈子明却是并不以为然——没错,陈子明早已料到此事一准就是太子的手笔,也很是恼火太子的倒行逆施,但这并不意味着陈子明乐意将太子往死里整治了去,无他,此际太子倒台,于他陈子明来说,浑然没半点的好处可言,他又何必去为李泰火中取粟来着,敷衍了事自也就是陈子明所能采取的不二选择了的。
“此番若不是父皇圣明,子明你怕就要倒大霉了的,似此血仇,岂可不报,哼,小王岂能容得那班小儿辈如此猖獗了去,此案务必彻查到底才是。”
李泰显然对陈子明这等敷衍的态度极为的不满,问题是陈子明可不是他的手下,而是盟友,李泰纵使不甘,也不敢强迫,也就只能是作出一派为陈子明鸣不平状地怂恿个不休。
“陛下乃圣明之君也,自会有所处置,原也无须下官去多操心此事,姑且先坐看为妥。”
李泰这等挑唆之言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些,以陈子明之睿智,又怎可能真被其说动了去,当然了,陈子明也不愿真与李泰扯破了脸,这便将太宗抬了出来,以此来堵住李泰的嘴。
“说得也是,只是那全涛既是事败,却恐某些人会行险灭口,依小王看来,不若先着人将全涛等人一并拿下,也好保得万无一失,子明你看可成?”
饶是陈子明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可李泰却兀自不肯死心,但见其眼珠子转了转,又低声地提议了一句道。
“不妥,陛下已是有过旨意了的,既是着那全涛明日自去大理寺投状,我等自不可违了圣旨,若叫人抓了把柄,须不是好耍的,殿下切不可莽撞若此。”
灭口不灭口的,陈子明根本就不在乎,左右他本就不愿深究此事,哪怕李泰说破了天去,陈子明也依旧是不肯点头。
“嗯……,罢了,这等事儿,也就你子明能忍,哼,换成是小王,自不能容得小儿辈如此放肆猖獗!”
这一见怎么都说不动陈子明,李泰也自没了脾气,只是心中的不甘之意却依旧浓得很,哪怕都已是放弃了,也没忘再最后挑动一下陈子明的神经。
“呵。”
区区一个全涛而已,不过就是个小人物罢了,其是死是活,压根儿无关痛痒,陈子明自是不会放在心上,至于此人背后的太子么,早晚有算总账的时候,又何须急于一时,没好处的事儿,陈子明又哪会去做,对于李泰这等不甘之言么,陈子明也就只当耳边风看待了的,除了淡然一笑之外,压根儿就不曾往心里去。
“你啊,唉……”
面对着陈子明这等软硬不吃的做派,李泰实在是没辙了,也就只能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摇头叹息了一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