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全都退下!”
尽管陈子明的演技出色无比,足可去拿后世的小金人了,可惜汝南公主却明显没被蒙住,只不过汝南公主并未急着刨根问底,而是朝着侍候在左右的诸多宫女们一挥手,声线冷厉地下了令。
“诺!”
汝南公主待下虽和善,可却绝不是个无原则之人,虽说是女流之辈,杀伐之气却是素来不缺,众下人们若是犯些小错,一般情况下,汝南公主都可以包容过去,可一旦有敢违抗其命令者,却是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正因为此,一听汝南公主声色不对,众下人们自是谁都不敢稍有怠慢,齐齐躬身应了诺,乱纷纷地便就此全都退出了院子。
“曦郎就不要瞒着妾身了,先前母妃已派人来传了话,说是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是有人在背后做的手脚,这是冲着曦郎你来的。”
待得众下人们都退下之后,汝南公主紧绷着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忧心不已的神色,但见其轻咬了下红唇,满是忧虑地揭破了陈子明的善意谎言。
“嗯,无妨,走一步看一步好了,顶多就是被贬去外地,那时怕就得苦了馨儿跟着为夫受罪了。”
尽管娶了汝南公主,可说起来陈子明与杨淑妃这位丈母娘却并未打过多少的交道,除了紫云阁那一次私下见面深谈过一回之外,其余几次都是陪着汝南公主回门时略略交谈过几句而已,不过么,这却并不妨碍陈子明对杨淑妃的能力作出个明确的判断,在他看来,杨淑妃虽是女流,心机却是相当之了得,能看破眼下之局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她既是将事情告知了汝南公主,再胡乱敷衍遮盖已是毫无意义之事,不过么,陈子明还是不想让汝南公主太过担心,这便笑着打趣了汝南公主一句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此妾身之本分耳,也就该是如此,只是,只是……”
哪怕陈子明说得轻松无比,似乎遇到的不过只是件小事而已,可汝南公主脸上的忧虑之色不单不曾稍减,反倒是更浓了几分。
“没事的,不说这些了,用膳去罢。”
这一见汝南公主话说到了半截子便停了下来,陈子明不由地便是一愣,再一看其眼圈已是微红,心当即便是一疼,赶忙一伸手,将汝南公主揽入了怀中,温言地抚慰了其一番。
“曦郎,都是妾身连累了你,若非妾身,曦郎本该是朝堂之中流砥柱的,妾身,妾身……”
感受着陈子明身上传来的温暖,再听着陈子明那温柔的话语,汝南公主眼中的热泪终于是再也憋不住了,顺着白玉无瑕的脸颊狂淌直下,瞬间便将陈子明身上的战袍打湿了老大的一块。
嗯?原来如此!
汝南公主这等哭诉的话语一出,陈子明的脑海中当即便有若一道闪电猛然炸开,早先疑惑不已之事瞬息间便已找到了答案——在事发之际,对幕后之真凶,陈子明其实是有过多番推测的,太子、越王、侯君集乃至殷元都在陈子明的怀疑之列,概因这些人都有着出手的动机,也有着出手的能力,可却万万没想到真正的答案居然会是长孙皇后本人!
陈子明始终就不曾怀疑过长孙皇后,没旁的,无论是从前世的记忆还是从现时代人们的口碑来说,长孙皇后无疑都是个极其贤惠与能干的皇后,似乎真就是个完人一般的主儿,可实际上会是如此么,也许,但却须得分对象,对于太宗来说,她是个贤内助,对于朝廷来说,长孙皇后也绝对是个母仪天下的典范,可对于他陈子明来说么,却不见得是那么回事了。
一个貌仅中上水准的女子,还是有了年纪的中年女子,能稳坐皇后之宝座,还能令太宗这等千古一帝的人物对其百般恩宠,若说没点手腕,又怎生可能,要知道太宗可不是柳下惠一般的人物,其好色之名乃是尽人皆知的事儿,可无论再美丽动人的佳丽,也无法令太宗对长孙皇后的恩宠稍减半分,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的,毫无疑问,此女断然不是啥人畜无害之辈,而是手腕高超到了极点的女中豪杰,很不幸,他陈子明恰恰就是长孙皇后所要防范与打压的对象,要怪,还真就只能怪陈子明风头实在是太劲了些,这才十八岁不到而已,已然是绝世武将,军功赫赫,早早便封了侯,还是文学大家,几首诗作流传天下,名声鹊起,却偏偏娶了汝南公主为妻,他不遭打压才是怪事了的。
不管是为了平衡后宫,还是确保嫡子们的地位,陈子明都是长孙皇后必须打压下去的对象,当然了,以长孙皇后的睿智,却是断然不会一棍子将陈子明打死的,那样做的话,不单可能会激起朝野间的乱议,也有可能遭到力挺陈子明的朝臣们之反击,真要是将芙蓉园一案彻查到底的话,未见得便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若如此,那可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很显然,长孙皇后是断然不会冒这么个险的,故而此番芙蓉园中只会出现疯汉,却绝对不会出现死士刺客,无他,事情不算大,处置起来进退得宜,朝臣们也不会深究不放,最终么,倒霉的也就只是陈子明一人罢了。
“傻丫头,为夫岂是池中物,嘿,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些许挫折而已,为夫并不在意,大不了去地方上转悠上几年好了,左右你我都还年轻,有机会领略一下我大唐江山之壮丽景色,何尝不是美事一桩来着。”
一想通了芙蓉园一案的前因后果,陈子明紧绷着的心弦已是彻底松了下来,无他,被贬去地方的结局已是断无可挽回了的,既如此,姑且承受了去也就是了,陈子明可不会傻到迁怒于汝南公主之地步,反正长孙皇后也没多少时日好活了的,待其死后,陈子明有的是机会再回京师,到那时,谁能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
“曦郎,妾身……”
在说出实情之际,汝南公主原本很是担心陈子明会暴怒而起的,无他,换了旁人,似陈子明这等少年得志,又正值如日中天之时,突然遭此等阴谋之暗算,大好前途瞬间被毁,十有八九都会忍不下这口气,万一要是怒急而起抗争之心,结果么,一准是落得个鸡蛋碰石头之下场,可这一听陈子明居然如此之豁达,汝南公主心弦大松之余,愧疚之心便即大起了,待要再自责上一番之际,却见陈子明一低头,已是霸气十足地吻住了其之樱桃小口,生生将汝南公主的话语堵在了腹中,只一瞬,便令汝南公主彻底迷失在了感情的宣泄之中……
果然不出陈子明之所料,涉案的宿卫军校尉赵坤明当天便“畏罪自尽”了,死前并未留下遗书,案子虽是转到了大理寺,却显然是审不下去了的,无他,涉案的“凶嫌”乃是一疯子,都已疯癫了多年了,又无亲人,而独自清皓月阁的赵坤明已死,谁也不知那疯子到底是不是赵坤明带进园子的,案子遂就此成了桩死案,至于涉案的李客师与陈子明么,毫无疑问便成了群臣们攻讦的目标,弹章漫天飞舞,声势可谓是惊人已极,李客师当即就被吓病了,闭门谢客,猫在自家府上,惶惶不可终日,可陈子明倒好,虽也告了病,却并未躲在府中,而是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了玻璃工坊中,没旁的,只因玻璃工坊已到了试产的关键时刻,陈子明又自知将被贬去外地,自是须得抓紧时间将工坊的所有程序一次性理顺彻底。
五天之后,诏书终于下来了——李客师渎职,免去右屯军将军之职,贬为扬州司马,陈子明同样也以渎职之罪名被贬去了茂州(治所在今之四川茂县附近,古称汶山县),不过么官衔倒是不曾降,成了茂州刺史(下州刺史,正四品下),归松州都督府管辖,与在益州之官的蜀王李恪成了邻居,这等安排一出,陈子明便知杨淑妃一准是在其中出了力的,对此,陈子明本人倒是无所谓,可汝南公主却是极为的不满,无他,茂州地偏且穷,实在不是啥好所在,很是埋怨过一番,只是在陈子明的劝慰下,也就息了去找太宗闹腾上一番之心思。
汝南公主倒是认命了,却不曾想太宗却是一道圣旨将其招进了宫中,说是要给其一道恩旨,让其可在京中常驻,然则汝南公主却并未领情,婉言谢绝了太宗的好意,只说要遵循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此,太宗也自无奈得很,只能是听之由之了的。
贞观九年二月二十一日,陈子明携汝南公主前往茂州赴任,程、秦二府以及魏征皆派出儿子前往郊外送行,除此之外,也就只有“新欣商号”一众弟兄们置酒相送,相较于陈子明迎娶汝南公主时的热闹而论,这等送行的规模可谓是冷清到了极点,然则陈子明的情绪却不曾有丝毫的低落,与众人畅饮了一番之后,乘醉潇洒而去,开始了他混唐的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