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别吓奴婢啊,公主殿下……”
娟儿话都尚未说完呢,就见汝南公主摇摇欲坠,当即便慌了,赶忙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汝南公主的身体,焦急万分地便嚷嚷了起来。
“没事,放我下来。”
汝南公主面色煞白地咬了咬唇,深吸了口大气,强自平抑住了心中的慌乱,而后摇了摇头,语带颤音地吩咐了一句道。
“哎。”
听得汝南公主有令,娟儿自不敢稍有迁延,赶忙将汝南公主送到了椅子上,而后又不甚放心地嘀咕道:“殿下,大理寺可不是好地儿,好好的人进去了,要想出来,不死怕都得脱层皮,您还是赶紧想想法子罢。”
“嗯……,走,跟本宫见母妃去!”
汝南公主何尝不知道大理寺那地儿好进不好出,只是事涉谋反案,她却是不敢轻易去求旁人,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这才咬牙下了决心,也不顾妆才刚化了一半,霍然起了身,疾步便往门外行了去,娟儿见状,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小跑着便跟在了汝南公主的身后……
“启奏娘娘,汝南公主来了。”
天已近了黄昏,泰福殿的主寝宫中,一名三旬出头的贵妇懒散地靠坐在床榻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随侍在侧的宫女、嬷嬷们闲扯着,却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一名宫女已是袅袅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步抢到了榻前,深深地一福,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宣罢。”
听得宫女所言,贵妇略略调整了下坐姿,也无甚多的废话,仅仅只是闲散地一挥手,随口便吩咐了一句,这贵妇正是当今杨淑妃,汝南公主的亲生母亲。
“诺。”
杨淑妃既是开了金口,前来禀报的那名宫女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寝室,不多会,便见汝南公主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
“女儿叩见母妃。”
纵使满腹的心思,可汝南公主还是照着规矩行礼问了安。
“馨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
尽管汝南公主已是极力掩饰了,可脸上的气色却还是差到了极点,杨淑妃自是一眼便看出了不妥之处,心一惊,赶忙便出言探问道。
“母妃……”
事关重大,汝南公主自是不愿当着众多闲杂人等的面将事情道出,这便迟疑地轻唤了一声,作出了一派欲言又止之模样。
“尔等退下。”
杨淑妃乃是极精明之人,只一看汝南公主这等神色,便知个中必有蹊跷,也就没再往下追问,而是一扬手,声线低沉地下了令。
“诺!”
杨淑妃此令一下,随侍在侧的诸般人等自不敢轻忽了去,忙不迭地全都应了诺,鱼贯着便都退出了寝宫。
“母妃,求您帮帮女儿罢,女儿,女儿……”
众人刚才退下,汝南公主便已是绷不住了,泪水肆意地顺着白玉无瑕的脸颊狂淌而下,方才开口说了一句,便已是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到底出了何事?馨儿莫哭,来,给母妃好生说说。”
杨淑妃生有二子却只有一女,一向最疼爱的便是汝南公主这个女儿,此际一见汝南公主如此伤心,登时便急了,一挺腰,便从榻上下了地,上前一步,将汝南公主拥进了怀中,温声地安抚着,满脸的爱怜之色。
“母妃,女儿、女儿喜欢上了一个人,他,他……”
尽管已是决定向母妃求援,可真要开口之际,汝南公主还是不免为之羞涩万分,呢喃了一句之后,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呵,丫头终于开窍了,来,跟母妃说说看,那人是谁家儿郎?母妃可得好生为你把把关,看配不配得上我家馨儿。”
杨淑妃最愁的便是汝南公主不肯嫁人,往日里也不知在汝南公主耳边念叨过多少回了,更没少为汝南公主引荐人选,可惜汝南公主却是一个都瞧不上眼,生生令杨淑妃愁得个不行,偏偏太宗又极宠这丫头,从不肯强迫汝南公主去嫁人,杨淑妃纵使再愁,也没辙,而今,汝南公主居然自承看中了人,这可把杨淑妃给乐坏了,误以为汝南公主这是担心婚事有阻力而惶恐,自是不甚在意,这便笑着调侃了汝南公主一把。
“母妃,他、他是陈曦……”
汝南公主本就羞涩得很,再被杨淑妃这么一调侃,更是羞得满面通红不已,低着头,呐呐地说出了陈曦的名字。
“陈曦?嗯,好熟悉的名字,莫非是前段时间京师里盛传的那位两箭平且末的陈曦么?”
杨淑妃虽是久居深宫,可消息却并不闭塞,一听陈曦之名,立马便想起了此人是谁。
“是他。”
汝南公主在杨淑妃的怀中扭动了一下,羞不可抑地应了一声。
“呵,你这丫头,眼光不错么,母妃可是听说了,那陈曦勇冠三军,仪表堂堂,虽说出身低了些,可也勉强能配得上我家丫头,成,这事啊,母妃看找个时间跟你父皇提上一提,看你父皇意思如何再行计议好了。”
大唐一向最重军功,崇武之风极盛,陈子明在前线大出风头的事儿早传遍了京师,宫中也没少议论陈子明的威风,杨淑妃平日里听也听多了,倒是并不反对自家女儿下嫁于其。
“谢母妃成全,只是,只是……”
一听杨淑妃不反对自己下嫁陈子明,汝南公主自是惊喜得很,只是一想到陈子明眼下的处境,却又不免为之神伤不已。
“嗯?丫头,你这又是怎么了?”
一见汝南公主刚亮起的眼神瞬间便黯淡了下去,杨淑妃的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诧异地看了汝南公主一眼,疑惑万分地追问了一句道。
“母妃,事情是这样的,先前……,母妃,女儿求您了,您救救曦郎罢,他断不可能参与谋反的,此一条,女儿可对天发誓,母妃,求您了。”
汝南公主本就是来求杨淑妃帮忙的,此际听得杨淑妃发问,也就不再犹豫了,紧赶着便将娟儿探听来的消息细细地道了出来,末了更是苦苦地哀求不已。
“什么?竟有此事,这……”
一听事涉谋反,杨淑妃的花容当即就变了色,没旁的,概因这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些,尤其是还涉及到李靖那等军中战神,更不是好沾惹的,万一帮忙不成,反将自己陷了进去,那后果可是不消说的严重。
“母妃,曦郎断不会参与谋反的,此番他参与西征,为的便是要搏一前程,也好向父皇提亲,怎可能做出不利我天家之事,定是有小人在其中作祟,母妃,女儿是没旁的法子好想了,只能求您帮帮曦郎了。”
这一见杨淑妃有退缩之意,汝南公主登时便急了,赶忙出言解释了一番,又哀声地苦求着。
“馨儿莫急,容母妃好生想想。”
眼瞅着汝南公主伤心若此,杨淑妃自是心疼得不行,奈何此案干系重大,杨淑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力才好,没旁的,她虽是四妃之一,也算是比较受宠,可毕竟不是后宫之主,加之又是前朝公主的身份,隋灭之后,娘家早没人了,偏生长子李恪又不在身边,要想借助外力都没多少的可能,就算想帮忙,也真没太多的法子可想。
“母妃,要不女儿这就求父皇去。”
汝南公主在宫中虽是得宠,可同样少有外援,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兄长李恪还远在齐州,就目下之情形,除了杨淑妃之外,她真是不知该找谁求助了的,此际一见杨淑妃半晌无语,自不免便有些急了。
“不可鲁莽!”
杨淑妃生在帝王家,又嫁入帝王家,对天家政治的残酷性自是清楚得很,一听汝南公主这般提议,赶忙一摆手,止住了汝南公主的冲动,没旁的,若是其它案子,直接去寻太宗说情,或许尚能奏效,可这等事涉谋反的案子,真要直接去找太宗,不单于事无补,反倒会加深太宗的疑心,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
“那……”
一见杨淑妃声色俱厉的样子,汝南公主顿时便更急了几分,只是急归急,她却是没甚好法子可想,泪水止不住地又狂淌了下来。
“痴儿,此事急不得,母妃先着人去大理寺探探情形,顺便让人多看顾一下陈曦,不叫其过分受委屈也就是了,至于案子本身,却是不能直接动问的,强要出头,反倒会误事,过上几日,母妃再央人去过问一下此案好了。”
尽管明知道涉入此案大有不妥,可为了汝南公主,杨淑妃也已是豁出去了,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给出了个大体上可行的方略。
“母妃……”
汝南公主涉世到底不深,其实并不甚清楚天家政治的残酷性,这一听杨淑妃如此平缓的应对之道,自也就不甚满意,张口便要反对。
“听母妃的,若是你想陈曦平安,此事尔就断不可胡乱插手,若不然,不单救不得陈曦,反倒连你自己都会陷了进去,至于其余事情,就交给母妃来处置好了。”
杨淑妃也是从女儿家过来的,自是清楚汝南公主心中的牵挂,也真有心要帮着汝南公主,可在大事上,却是断不会有含糊之处,这便声线阴冷地叮嘱了汝南公主一番。
“是,女儿知道了。”
杨淑妃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汝南公主心中虽还是忧虑万分,可也只能是恭谨地应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