犄角营寨!正好沟通山阁道的两边大山,一边山下筑一座营寨,左右相对,形成夹角之势,纵横数里,中间是两座营寨交连的营门,下方狼牙檑木环绕,寨高两丈,平台上,已然驻立下数以千计的弓箭手。
除此之外,两座靠山之上,也是兵甲茂密,凭借着山中的草木石头,放眼看去,大有一种铺天盖地都是肃杀军危的绝望感。
姬熬烈初一看,不以为然,乍一看,登时心惊肉跳。看前方那连营,囤兵似有数万,甚至是十几万之众。却不知,他在短短的半日之内,经历了时而逃出生天的欢喜,时而十面埋伏的忧心,此刻的他,已经出现了忐忑的心神。一旦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
震惊之下,便是冷静!
姬熬烈变得出奇的冷静,他没有带领士兵继续前进,而是停下来,双方保持了一个可控的距离,目光凛凛的观望了起来。
正所谓,心静自然凉。冷静下来的姬熬烈,稍一判断,就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他一路溃败,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他现在已经清楚了,整个这一条道,都是姬长空提前安排好的计策。他进入潼关的时候,姬长空已经让人守好了城门,故而为他的龙骑军争取入城的时机。
随后,便是内城,车胄将军司徒敬德的大军出来搅局。
腹背受敌的姬熬烈只好避其锋芒,带着叛军寻找防守最为薄弱的左翼撤退,不曾想,在这儿,也有埋伏在半道上的伏兵,收拾掉那些残余势力后,就到了如今的山阁道。
山阁道,顾名思义!两座大山间隔的道路,易守难攻。虽无法跟‘自古华山一条道’的华山天堑相比,可这儿,也确实是只有进出的一条通道。
姬熬烈没有继续攻击,他知道,猛攻就是让自己做无所谓的牺牲。索性,静下心来,不是等待殊死一战,而是跟营寨上的将领攀谈讲和。
“苏将军,你我素来并无冤仇。为何你要听命于鲁王,再次拦截本侯?难道你不知道金陵已失,大周很快就要变天了吗?”
苏灿闻言,莫名其妙的说道:“姬熬烈,你奉威后之命,强攻自己的同胞,皆为大周叛贼,休要巧言令色,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哈哈,真是鼠目寸光。本侯再次重申,常胜侯已经对金陵发起进攻,无需两日,便能直驱宗周城。到时候,他登基坐殿,你们再回头想想,到底谁是叛贼?本侯不是,常胜侯更不是,甚至就连河洛叛乱的上官羽也有可能会被赦免其罪。我们都不是,鲁王是!”
苏灿听后,埋头愁思了片刻,瓦岗说道:“将军勿要听信他的谗言,他是要乱我军心。”
苏灿低声说道:“你担心本将军会被他策反吗?真是天大的笑话。苏某出自将门,不敢自称忠义,却也懂得廉耻礼仪。一个叛军之将,苏某宁可断头,也不会与他同流合污。只是,他方才说的金陵战事,却不是空穴来风啊。”
瓦岗说道:“将军忠诚,末将素有耳闻。倒是金陵之围,末将以为是将军多虑了。那关内侯定是要离间我军,从而让我们祸起萧墙。”
苏灿道:“兵者,诡道也。没有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倘若有真,金陵那边早已八百里加急传讯。如今相安无事,定是后方无瘀。”
“但愿如此吧!”苏灿暗暗的点头,旋即对着营外的姬熬烈冷冷笑道:“关内侯,你当本将是那些随波逐流的奸佞之辈吗?你当本将是墙头随风的贪生怕死之人吗?本将告诉你,你胆敢起兵造反,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是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且不说常胜侯到底有没有行叛逆之举,即便他做了。也自有鲁王来收拾他。”
姬熬烈不屑的啐道:“鲁王?泱泱大周,竟会把国之气运寄托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身上?你们是傻了还是病了?他能一手翻天?不过就是暗行猫狗之道,若是跟本侯正面对决,非本侯一击之敌。”
苏灿听后,正要说话,却自觉闭嘴。他看到,姬熬烈的军队后方,一个人已经骑马转过了弯道,直朝山阁道而来。
那个人就是姬长空!金戈铁马,长槊塑身,威风凛凛,气势灿灿。
姬长空的身后,是马蹄声沉的龙骑禁军。不用苏灿提醒,姬熬烈已经听到了行军的动静。他回头看去,姬长空正在露出玩味的笑意。
那个笑,正如猫捉老鼠的机敏,也有展露虎威的霸气。
姬熬烈嘿嘿干笑,扯高气扬的说道:“姬长空,你这个只会玩弄小伎俩,下流卑鄙的小人,可敢跟本侯光明正大的来一战?”
姬长空笑道:“说的好!本王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
姬熬烈得意洋洋,傲然狂笑道:“好,我们就按照武将的规则来一场决斗,若是你输了,就俯首称臣,跪着为本侯牵马,直到本侯安然无恙的到达金陵。”
姬熬烈心中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盘,他神骨六重境,这种级别的人,只有遇到强者,才会生出极为敏锐的第六感,也就是所谓的警惕心。
可是他从姬长空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强者的气息,这就说明,姬长空比他更弱,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姬长空答应了这场对决,他就胜券在握。
事实上,姬长空答应了。
他这一答应,全军愕然。跟随在他身边的关云飞率先说道:“大哥,不能跟他对决啊。他是神骨六重境,大周军中,少数的强势者。必霍玄庭跟左乘风那些人强的不止一星半点。你跟他打,毫无胜算。败下阵,说不定性命难保。到时候,岂不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
姬长空笑而不语。
姬熬烈内心浮现窃喜,接着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姬长空说道:“本王战斗,从无遗言。不过这一次,为你可以破一次例。”
姬熬烈得意狂笑,突然,他笑容僵住,目露峥嵘。
却是姬长空的一句话,让他怒火攻心。
只听姬长空说道:“你赢不了!你死定了!”
姬熬烈怒嗔一句:“你死!”正要出手,姬长空伸手遏制,道:“等下,本王还有话要说。”
姬熬烈的大军处于劣势,他也不敢贸然进攻。万一,那货有什么话没有说清楚,自己上去一剑斩杀,然后他的部下不依不饶呢?还不是被围的结果?
姬熬烈定了定神,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最好都说清楚了。不要死在本侯手下,你的部下又出尔反尔。”
姬长空道:“本王跟你并非死敌。不过你的叛军之罪,已是死罪难逃了。倒是你的这些部下,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结局?”说着,姬长空话锋一转,对那些叛军说道:“军人的天职就是听命。本王知道,你们都得履行职责,所以充当关内侯的杀人利器。可是你们现在并没有酿成大祸,陛下还在金陵。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投诚,本王就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执意跟本王对抗,就是死路。跟本王一同匡扶天下,便是忠勇。想想你们当兵是为了什么?军情紧急,本王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们,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择吧。”
士兵们纷纷噩噩,互相对视。他们骇然的看向姬熬烈。
姬熬烈厉声斥道:“姬长空,事到如今还想要祸我军心。”旋即,他挥舞重剑,对身后的士兵喝道:“胆敢放下兵器者,杀无赦!”
可是那些士兵哪里会听他的说辞,离的比较远的,放下武器,侧身就往山阁道的营寨跑去。跑到营下,跪地受缚。
紧接着,三五成群。
随后是百十人结对。
一时间,姬熬烈的军阵中混乱不堪。
咔嚓!姬熬烈连番砍了数名士兵。如此举动,更是令人心寒。本来保护在他周遭的士兵一个个跟见了阎罗王似的,对他避之不及。
“废物!本侯要杀了你们!”姬熬烈见势不妙,手中剑光闪烁,每一道剑气都如绑上了恶灵的锁魂锁,气劲过处,那些无辜的士兵非死即伤。
有些士兵躲闪不及,也遭此厄运。
纵然姬熬烈武力超群,也不能阻止大军的溃散。外围的士兵,纷纷弃械奔向营寨,也有的直接丢盔弃甲朝着姬长空跑去。在他身后有龙骑军,倒也能寻求生命的保护。
士兵越走越多。姬熬烈厮杀成性,姬长空喝道:“够了!人心向背,你能杀人,可是你能诛心吗?”
姬熬烈狂笑道:“姬长空,你果然是一个对手,让本侯的势力土崩瓦解。可你不要忘了。本侯镇守的雁门,还有二十余万大军,他们自会让你寝食难安。”
姬长空说道:“不要执迷不悟了。你现在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姬熬烈环顾四周,身后还有一名偏将跟随,他拍着偏将的肩膀,颇为赞许的笑道:“本侯一生征战,从未如此撂倒。如今想不到还有人不离不弃。很好,你对本侯的忠心,天地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