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祝御开了一辆破旧的桑塔纳驶出部队营区,直奔海关码头。
他这是要去“踩点”。
祝御思索了良久,觉得目前的僵局很难再有突破性进展,随着自己和团队进驻到了部队,已经销声匿迹的敌人更不会轻举妄动,这种情况下既然“无所事事”,不如索性“换换口味”,掉转矛头和屠志雄耍耍。
周琳和表叔的安全都有了保障,他了无牵挂,想干什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席砚君要是知道祝御这么快就把对付屠志雄的计划提上日程,一定会开心不已。
屠志雄固然是奸猾阴险,坐拥庞大的地下势力称王称霸,可和圣徒组织这样的敌人比起来显然不够看。祝御一时半会拿后者没辙,要玩玩这位“地下教父”,全当是百无聊赖找下乐子吧。
何况他还想着帮周琳“出气”,把仇达叔侄打出原型,提前启动计划倒不用做动员工作。
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无非就是如何实施计划的细节,把屠志雄引出来,直接获得他百口莫辩的犯罪铁证。
祝御考虑到沈子哲受伤后憋在医院这么久,快要闲的发疯了,对付个区区屠志雄倒也算个好人选,所以昨晚就把自己的打算向他和盘托出了。
沈子哲此前详细调查、跟踪、监控过牵涉到此事中的很多人,包括副关长程易、仇达、仇艳、胡汉卿,甚至还有在码头负责安保的屠志雄另外一个得力助手:东辉保安公司的总经理姜肇辉。这才没几天的工夫,让他“重操旧业”再协助祝御谋划此事,一来不费吹灰之力,二来能干点事了,感觉也像如鱼得水。
不过小小的遗憾是他脖颈上的伤口还未完全康复,出外勤、去一线这些活计,祝御显然不能带他同行,只好留在部队里梳理那些技术层面上的数据和信息。
连续两天下来,他们俩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取得的进展十分惊人。祝御根据目前掌握到的各方面信息,决定发起一个既简单又巧妙的诱敌计划,擒贼擒王,直接把屠志雄、仇达等人引到大网里来一并拿下,不做过多的纠缠。
屠志雄的小弟和死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如果一味的窝在老巢死活不肯露面,对付起来必然啰嗦。祝御就算神勇无敌,能冲进贼窝里抓住屠志雄吊打,可未必解决得了什么问题。那样他可能要面对和警方一样的窘境:屠志雄老奸巨猾,什么都不承认,又找不到有利罪证,最后竹篮打水白忙活了一场。
这和席砚君的“要求”也相去甚远,无法指证屠志雄,就更别指望怎么让他“身败名裂”、“牢底坐穿”了。
席二少一直觉得这是整件事的最大难点,难到他亲力亲为也一筹莫展,可在祝御眼里看来,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小麻烦。用强不行,大可以用计,诓骗屠志雄走出来,自己“犯下点事”。
沈子哲根据监视资料,向祝御通报了一个最新情况:屠志雄最近在沙头湾新买了栋别墅,目前正在装修,看样子是想自己搬进去住。沙头湾地处川江市寸土寸金的经济新区,规划整齐、交通便利,而且这里依山傍水,空气清新,是个难得的闹中取静、适宜居住的上等宝地,屠志雄老小子不但挥金如土,还懂得如何享受佳境,买下沙头湾的别墅果然眼光独到。
而且这老匹夫似乎还有强迫症,手下帮他打理的小弟不计其数,他偏偏谁也信不过,非要亲力亲为,负责起了整栋别墅装修的细节规划。从风格到布局,从选材到工艺,事无巨细、爬罗剔抉。
屠志雄做这件事很高调,他也不怕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花钱装修属于自己的别墅,总不算违法犯罪吧?
至于其他“要务”,他早都稳妥的布置了合适的人选,各司其职,像一部精确运转的机器。自己既置身事外安然享受生活,又能随时关注把控大局,防患于未然。
屠志雄果然人老成精,深谙谋事成事的要诣,滴水不漏,严密谨慎。
他一门心思的守在新别墅里,醉心于他的设计装潢。沈子哲监视了他两天,也没挖掘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愁眉苦脸的和祝御说:“祝大哥,这老狐狸奸猾的很,窝在别墅里搞装修,正事一点不干……咱们拿他也没办法啊。其他的小鱼小虾倒是上蹿下跳折腾的热闹,可现在收网屁用不顶。”
祝御坐在一旁眼珠乱转,诡笑道:“谁说我们拿他没办法了?要是不装修这个别墅,或者还得等等;现在就有个现成的机会,刚好把老贼骗出来,再布一个局,让他和仇达窝里斗。”
沈子哲讶异道:“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仇达现在和屠志雄的合作只是虚与委蛇,暗中的矛盾已经日积月累。”祝御淡淡笑道:“他们俩越不合,越是我所希望的。嘿嘿。”扯过一摞厚厚的监听记录指给沈子哲看:“你瞧,胡汉卿昨天晚上给屠志雄打过电话,请示他别墅内的红木地板暂时缺货,可不可以调换成别的样式。”
沈子哲接过记录道:“这个我看过了,屠志雄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用别的东西换掉他最喜爱的红木地板。”
祝御道:“胡汉卿说国内真的暂时缺货,屠志雄随口指示了一句:那就从国外弄一批,装船过来,又快又省事。”
沈子哲狐疑道:“是有这么句话……可是从国外买一批红木地板,似乎也不算犯罪吧?”
“你的思维方向错了。”祝御狡黠的眨着眼睛:“重点不是从国外进口红木,而是屠志雄说‘装船过来,又快又省事’。这句话里大有玄机,装船过来,又快又省事……你仔细品味下,这像是想走正常购物的渠道吗?”
沈子哲皱眉凝思,突然道:“噢!老匹夫着急购进红木地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胡汉卿减少一切不必要的环节,用他们走私的船只把红木地板运回来!”
“孺子可教!”祝御嘿嘿笑道:“这样一来,胡汉卿肯定会忠实的执行老板命令,这批红木地板将以最快的速度被运抵海关码头……我们的文章就可以从这里做起了。”
“我又糊涂了。”沈子哲挠头道:“正常推断,红木地板夹杂在那些走私货物中,屠志雄只不过借用了一下这个渠道,坐在家里等着手下给运过来即可,照样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啊。”
“对啊,你也说是正常推断嘛。”祝御阴笑道:“我们不做文章,这事就这么个结果;但是稍稍运作一下……红木地板就会变成屠志雄的催命符了,嘿嘿。”
他翻开第二页记录,说道:“这是今天上午姜肇辉和海外走私集团的通话,因为内地的‘生意’太好了,他们的货供不应求,所以这次要求供货量提高到一吨……对方也爽快的答应了。”
沈子哲点点头,严肃的道:“整整一吨海洛因,这群魔鬼利欲熏心,已经疯了!按着这个量定罪,枪毙他们十次都不够!”
祝御道:“不出意外的话,屠志雄急需的红木地板也会和这批毒品同时装箱……我估算了一下货船的里程和航行速度,大约会在明天下午就能抵达,所以我们的时间还剩24小时!”
沈子哲愕然道:“什么24小时?我们要怎么做?”
祝御眯起了眼睛:“两条狗要对咬之前,都得吠几声。”
……
仇达晚上下班前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是个低沉的男子嗓音,约他去“加州阳光”餐馆一起吃晚饭。
一般这种电话仇达都是很反感的,比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更讨厌。自打坐上二院院长这个宝座,他每天要应付的匿名电话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几个,大多都是些想“不走寻常路”的医药代表、厂家代理,要么就是小门小户的医疗纠纷委托机构,推销期刊的杂志主编或记者,等等诸如此类。
这些人有的是办法打听到他的手机、座机甚至家庭电话,用“厚颜无耻”的敬业精神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推销自家产品,同时还不忘了提出丰厚的回报和附加条件,目的不外乎一个,就是想通过仇达这个二院的一把手走捷径,打开市场和销路。
说的直白点,时光若是倒退十几年前,刚刚升任医药采购主管的仇达能接到这些电话,保证会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和对方见面谈交易;可时过境迁,他现在已经是整个医院的堂堂一把手了,格局与地位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如果还把这点蝇头小利放在眼里……就是个幼稚的笑话了。
更何况仇院长的生财之道,不知比购进药品捞回扣这种小打小闹的伎俩强了多少倍,收入翻了多少番……和电话里这些陌生人每多说一个字,他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这次也不例外,他冷漠的回绝后刚想挂断电话,对方却加了一句:“仇院长如果不想和程关长一起被屠志雄绑架下去,最好还是来吃这顿饭,万一要是有收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