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御离开席砚君病房的时候,席秋烟还候在外面,见他出来马上迎了上去:“二哥到底要和你做什么交易?”
祝御淡淡一笑:“一件我并不排斥的交易。”
“那谈成了吗?”席秋烟歪着头问。
“他要是相信我这个人讲诚信,”祝御若有所思的道:“那就算谈成了吧。”随即看了看腕表,又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记得排练的时候别太拼,抽空我去看你。”
席秋烟嘟嘴道:“你这人神神秘秘不说,还唠唠叨叨跟老爸一样,哼,有什么好神气的?”
祝御摇头一笑,便欲离去。席秋烟在后面蹾足道:“喂,你等等!话还没说完。”
祝御诧异道:“还有什么事?”
席秋烟低下了头,小声道:“至少你得说话算话,到时候去看我们排练,不许食言!”
祝御笑道:“好!我一定去,届时约上小唐主管,咱们三个还可以一起喝酒。”
“好啊,上次还没喝够。”席秋烟展颜一笑,迷人的双眼里尽是甜蜜。
一旁的四名保镖目瞪口呆。三小姐什么时候对一个男人如此垂青过,就连说话都低声下气的?有幸和席秋烟一起“喝酒”的男性,除了席总裁和大少爷、二少爷,反正在他们的记忆力还从来没出现过。
这高个子青年看样是大有来头,不但二少爷把他夸上了天,三小姐似乎也对他颇为“钟情”,望着祝御离去的背影,几名保镖疑窦满腹,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席秋烟随后推门紧屋,看到席砚君表情平静的端坐不动,他手边的桌案上,赫然放着两只喝剩的空酒杯。
……
走廊尽头处,祝御刚好碰见了直板板闲溜的沈子哲。他因为脖颈处有伤,动作不敢太大幅度,倒像是小心翼翼的用双肩顶着一颗脑袋走路,又僵又硬,样子滑稽中透着好笑。
这几日沈子哲恢复的极快,下床走路固然不成问题,饭量也是大增,并且还能小声的开口说话了,眼瞅着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再十天半月的,就能恢复如常了。只可惜年轻人都是急性子,他久不曾被困在医院里疗伤养病,像被软禁一样终日不得活动,如何挨得住这份寂寞无聊?几番和于柏琪“讨价还价”之后,才被允许可以偶然来到走廊散步“放风”。
祝御早就把沈子哲视为亲密的伙伴和兄弟,也一直为他的意外负伤耿耿于怀。两个人私下交流,往往话没说上三句便又愧疚难过,倒是需要沈子哲反过来安慰他,好话说了一箩筐之后,心情才得以稍稍释怀。
不过今晚不同,祝御很兴奋的搂住沈子哲肩头,神秘兮兮的问道:“子哲,这几天无所事事的憋着,一定很难受吧?想不想帮哥哥做点好玩的事?”
沈子哲对这话求之不得,登时来了兴趣:“祝大哥,快说快说,又有什么好差事要我帮忙了?”
祝御笑道:“好差事不止一桩,咱们先别急,一件一件来!”搂着他走到墙角边一番窃窃私语。
晚上十点多,祝御和沈子哲商议完毕,这才回到周琳的病房,细心的为她端水送药,随口问道:“仇艳呢,早走了吧?”
“嗯。”周琳点点头:“你不听我们的谈话是个失误,仇主任把所有的事都和我解释完了,人家不是存心想针对我的。”跟着便把仇艳此行的目的一一转述给了祝御。
这番言论自然就是仇达上午在办公室和侄女商定好的计议,周琳一边说还很兴奋,最后总结道:“祝御,现在仇主任亲自上门,来向我把一切都解释清了,也算代表了仇院长的态度,你总该放心了吧?之前想打的那些坏主意,趁早都收起来吧,不许再给我惹事!”
祝御沉默不语,寻思了半天,正色问道:“周琳,我给你提三个问题,要是能回答的好,这件事就依你了。”
周琳嗤的一笑:“你干什么?一本正经的要给我上政治课么?本小姐现在是病人,不能这样虐待我。”
祝御摇头道:“第一,仇达、仇艳表面上看这次是对你网开一面,甚至还有主动帮忙的意思,可你有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呢?你以为检讨不用写了,工资、奖金不用罚了,那就算万事大吉?我告诉你,不是这么回事!单拿仇达来讲,他的本意可并没想放过你,是被仇艳劝的改变了主意。然而他依然保持了一个底线,那就是实际惩罚可以免去,上对市局、下对全院职工的表态却不能收回!也就是说,在外界看来,他这个院长依然是有原则、有魄力的领导干部,没有徇私舞弊。”
周琳歪头沉思,说道:“那又有什么区别吗?不对的本来是在我,仇院长总不能来向我请罪认错吧?”
“抛开你不说。”祝御摇头道:“只一件小事,很容易就能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仇达这么做,真的是为了讨好你吗?真的是为了保护你吗?不是。他什么损失都没有,真正要维护的,只是自己的面子和权威,甚至于说……还有来自我的威胁。所以他只是在做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与你实际上有没有错无关。也许下次他要再做另外一件事的时候,说不定你就成了牺牲品,仇达也同样不会皱一皱眉头。”
周琳不说话了,低着头若有所思。
“第二。”祝御缓缓坐在了她身边:“按照以前的利害关系,你能肯定从今以后再也不遭到仇艳或是仇达的算计吗?尤其是仇艳,她会真的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把你视为一个从无嫌隙矛盾的好姐妹,好职工吗?我觉得肯定不会!一旦有十足的把握和特别好的机会,她第一个想报复的就是你!这种思维和逻辑已经在她卑鄙阴毒的骨子里形成了惯性,她就是见不得你好。”
周琳轻轻叹了口气,把头靠了过来。
祝御温柔的搂住她香肩,接着道:“第三,如果现在我告诉你,仇达和仇艳背地里干下了很多违纪违法、损害全院职工利益的坏事,充当着本市医疗系统里最大的蛀虫、最恶劣的伪君子这样的角色……周琳,你做为一个正直、善良、敢爱敢恨的普通二院员工,会拥护、服从这样的领导吗?”
周琳吃惊的抬起头:“祝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难道他们……”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所以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肯抛出橄榄枝,做出点善意的举动,我们就既往不咎、相安无事了。以上我提到的三件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这两个害群之马都没有再存在于二院,甚至舒舒服服的活在自然社会的必要了。我要把他们揪出来,为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付出代价,接受法律的严惩!”
周琳心头乱跳,颤声道:“你……你要怎么把他们揪出来?”
祝御侧头看了看她,笑道:“萝卜长在土里,拔出来自然就带出泥了。”
周琳似懂非懂,一脸的迷茫。
祝御搂紧她道:“安心养病,别胡思乱想了。你为了我险些被炸弹炸上天,我就不能投桃报李,给你换两个开明、大度的新领导吗?呵呵。”
一个大胆的谋略,渐渐在他心中成形。根据沈子哲以前提供过的情报,仇达和屠志雄一直在联手进行非法的走私活动,而中间的两个联络人,一个是胡汉卿,另一个则是海关副关长程易。
只是后来的事态有些失控,仇达想一门心思的贩卖违规、违禁药品牟取暴利,屠志雄却不甘心如此好的赚钱门路和资源都被他一个人占用,干脆大着胆子利用程易的关系开始走私起海外的毒品来。
合作这种关系,如果是正出正入、合理合法的,就算最后闹僵了,大不了也可以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然而非法的合作关系,又是在一起那么久,彼此都了解对方的黑幕……想说拜拜就没那么容易了。
仇达现在就处于这种境况中,而且面对日益紧张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乱转却偏又无计可施。
他算是被屠志雄这只老狐狸给赖上了,上贼船容易下来难,想不到这位当初忠心耿耿、信誓旦旦的合作伙伴反客为主,把他绑上了战车。
走私是重罪不假,但也要分走私的是什么玩意。违规违禁药品固然危险,可是和毒品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屠志雄丧心病狂,不管不顾的只想发财,仇达却知道这样陪他玩下去,早晚得把自己被玩死。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包住火的纸,更没有牢固到能行万年的船。
然而大错已经铸成,仇达清楚的意识到他说不清、撇不掉、逃不脱屠志雄的死缠烂打,除了道貌岸然的机关领导生涯,他剩余那些阴暗的、龌龊的、充满罪恶的私下生活里,已经和屠志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掺杂在一起了,浓得化不开,成了名副其实一条线上的蚂蚱。
这恰恰给了祝御一个“一石二鸟”的绝好机会,如果能铲除掉屠志雄,仇达更是插翅难逃。祝警官搂草打兔子哪个活计也不耽误,所差者……只是需要静下心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