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盘旋天际的两架小型直升机开始向现场外围撤退,但是却并不飞远,只在山尖附近悬停。看来席颂麟并不“信邪”,无论求啃威胁都软硬不吃,始终还是不放心困在车里的儿子。
祝御等人无可奈何,也无暇再去理会。有席砚君这么个桀骜乖张的儿子,就有个强势、霸道的老子倒也不算意外。
好在席颂麟的飞机还是“礼让”出了现场上空区域,救援可以顺利展开。那辆大型吊车开到了护栏缺口处,把长长的吊臂伸展到了最大,救援人员开始紧张的固定车辆四角,检查电子液压系统,寻来救生索和吊头挂钩相连。
吊车司机心底也在纳闷,以往按照出场顺序,他的车都是“收拾残局”的。只有被困人员安全脱险,吊车才会派上用场,把深陷困境中损毁严重的各种车辆抢救、打捞上来。不过今天例外了,听说那个富家公子哥还被困在车里,并且受了很重的伤……这个时候用吊车营救不但不符合逻辑,还很容易引发次生损害。
祝御在于柏琪、沈子哲的帮助下,在席秋烟、苏姿和唐君琢的殷切期望下,还有现场百余人救援团队的关注下束紧了腰间的最后一根安全索,斜背着一个小型挎包,里面装好了止血带、麻醉剂、肾上腺素和小型扩张钳等急救设备,深吸一口气,拖着长长的绳索向赛道外撤退,留出足够的助跑距离。
于柏琪叮嘱他尽量“放低姿态”,也就是说不要发挥“正常水平”,因为以祝御的身体素质而言要是救人心切表现的稍有过头,很容易就“露了马脚”,必须演绎出一个“神勇且常规”的普通状态。让人们可以吃惊赞叹,但又不会引来怀疑和无法想象……总体来说,他得把一个优秀的、专业的救援队员角色拿捏到位,可以超越出一点点,但绝不能过格。
于柏琪为此还临时布置了两项辅助措施,第一是找来了赛车场健身房的运动弹簧踏板,固定在了缺口处。这玩意将帮助祝御在蹿出的瞬间腾身而起,保障他在71°角的陡峭斜坡上有更多的滞空时间;第二是于柏琪亲自钻进了驾驶楼,控制那根安全索的极速导轮。
这也是极其关键的,祝御身上拽着一根长达90米的安全索,他不可能从头到尾一直负载这个重量。在助跑的时候,于柏琪就要精准的计算和操控,用导轮收起多余的安全索;而当祝御腾空下坠之际,他又必须及时、快速的放脱剩余的绳索,以保障源源不断输出的绳索能跟得上祝御的自由落体。
这个技术活并不比纵身跃入深沟的人挑战性小,于柏琪慢一拍可能会把祝御吊在半空,失去抛物力;快一拍则更危险,没有绳索的保护,祝御会以每小时110公里的下坠速度撞向乱石嶙峋的地面。尽管这个可能性不大,于柏琪也知道就算自己出现操控失误,祝御也会及时做出“补救措施”配合他,但手心里仍然捏了把冷汗。
没办法,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了退路。席砚君的生死存亡得管,这个险也得冒。
祝御再次深呼吸,同时朝驾驶楼里的于柏琪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已经准备完毕,马上要进入助跑阶段了。
于柏琪沉稳的点头,握住导轮控制纽的手有些小颤,再次确认设备运转良好后,也缓缓伸出手回应。
气氛旋即凝重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向了祝御。他的这个助跑和即将腾身而起的飞跃牵动着无数双眼睛,这一刻的沉寂,仿似比奥运会百米飞人大战发令枪打响前那几秒还令人紧张心焦。
慢慢的,祝御动了,脚步由缓及快,躬身加速,像一只盯紧了猎物的豹子,展开了持续的加速!
席秋烟紧紧咬着嘴唇,粉拳紧握,一颗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目不转睛的随着祝御跑动的身影,看向护栏缺口处。
“嘭”的一声响,祝御右脚准确有力的蹬在了弹簧踏板上,双臂随之伸展,大幅度左右抡圆,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弹射的又高又远,转眼间只剩下一个模糊难辨的微小黑点。他身后飘起的那截绳索越拉越长……于柏琪的配合精准到位。
人群潮水般跟着涌来,十几名消防官兵奋力在缺口处阻挡,高音喇叭一迭声的催促大家保持秩序和安静。
按照时间计算,祝御从准备到弹射至空中已经足足过去了8分钟,早超出了他预估的法拉利还能保持5分钟平衡的时间,席砚君随时都有连人带车滚落山崖的危险,因此这一刻祝御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
疾风拂面中,他看清了山腰处的红色法拉利,后备箱处还有袅袅青烟腾起。
祝御调整身姿,努力垂直下落。同时通过专用无线耳机大声疾呼:“于处长,给我40米的绳索,马上全部放出来!否则我够不到车辆附近,还会来回荡秋千!”
于柏琪及时摁住导轮纽不撒手,一股脑放尽了最后的绳索。
祝御的身体迎风下落,有如大鹏展翅,堪堪接近法拉利的时候,安全索制动设备启动,迅疾的下坠变逐渐变得平缓。方位上分毫不差,他正处于车辆的正上方。
平台上的人们发出一声欢呼,尽管祝御已经保持的很“低调”了,但在他们看来,这仍然是生平仅见的神奇救援。席秋烟比之刚才更为紧张,身体已经抖作一团依然咬牙坚持,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
祝御的计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偏差,90米的绳索完全放尽,他现在也下落的差不多了,但只有脚尖能勉强触地,不能踩实。这种滋味很难受,他依然摆脱不了绳索的束缚,属于“半吊”状态,其余动作也无法顺利进行。
法拉利车身还在一点一点倾斜,右前轮已经完全悬空,底盘处传来嘎吱嘎吱牙酸的摩擦声。席砚君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嘴唇干裂发青,虚弱的看向车窗外,对祝御这个“神兵天降”的援军倒似没表现出如何惊喜,劈头就是一句:“我认得你!”
祝御没想到这家伙如此硬气,面对死亡的威胁有从容慷慨的气度;生机来临时也表现的这样淡定。如果换一个普通人,别说能熬到援军来救,恐怕都挺不过刚才脾脏失血那一关就得挂掉了。从这一点说,席砚君未必是福大命大,而是他这种性格一直左右着自己的命运才走到今天。
祝御无暇解释,只回了一句:“那就好,说明你的意识还清醒,这条命能捡回来。”伸手掏出剪刀先一步割断了安全带。
席砚君眼神迷离,兀自道:“你是第一个和我妹妹喝酒的男人,那天晚上我见过你。”
祝御脚下不方便发力,勉强拉住车门把手试了两次却打不开,沉声道:“只是喝酒而已,又不是干别的。你别操没用的心,快看看从里面能打开车门吗?”
席砚君苦笑道:“好像卡死了,我试过几次了。”话音未落,又是嘎吱一声,车子左前轮也开始下陷!
祝御心急如焚,两个脚尖在地下轻点,借助稍稍跃起之际突然用力下坠,长长的绳索导回动能……平台上的大吊车四角猛的一晃,周围人群爆发出轰的一声惊呼,驾驶楼里的于柏琪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声喝道:“祝御,你在搞什么!”
祝御不答,安全索韧性十足,这一踏还是没收到预期的效果。法拉利车头倾斜更大,车身发出不间断的吱吱声响,眼瞅着就要倾覆翻落!席砚君还是毫无惧色,凄然笑道:“我没有力气动了,一个小手指都动不了……你不打算再做点什么尝试吗?”
祝御汗落如雨,勉力探进车窗小半个头:“你必须再进行一次自救!我被绳索拽住了,只能前进到这个地步……抬起你的手搭在我肩上,我可以把你从车窗里拽出来!”
席砚君这次倒是配合了,一点一点抬起重俞千斤的手臂,僵硬的向上挪动,嘴里依然微弱的说道:“你叫什么御来的……秋烟几次提起过你了,她还想……还想请你做她的安全主管,实际上……我明白……”
祝御无暇分心,焦急的看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挪来,突然奋力一蹬脚下,已然勾住了席砚君的指尖!
与此同时,法拉利车身加快了下滑速度,开始了坠落前的最后倾斜。祝御甫一搭住席砚君的指尖,深吸一口气后手臂暴长,顺势再探前两寸,死死的叼住了他手腕,跟着奋力回拽……席砚君庞大的身躯缓缓离座!
平台上的人看的真切,惊呼声中个个圆睁双目,几乎忘记了呼吸。
祝御一旦接触到了席砚君的身体,就不容他再离开自己的控制,单臂灵蛇般缠绕突进,借助他身体倾斜的空档一把搂住了腋下……席砚君肋下的伤口当不起如此扯动,嗷的一声惨嚎发出,却也终于被祝御生生拖拽出车窗!
法拉利再无停留,轰然坠落!祝御眼疾手快,单脚挑起,在席砚君未曾完全脱离车窗的双腿上一挺……两个人冉冉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