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婍啊,我不是要刻意为难你。”邓远山略略提高语气:“而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情做的对还是错,都可以归咎为‘经验’!你欠缺一些经验的同时,对于把握它的能力又非常薄弱,这才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事物都是相对的,俗语说‘吃一堑长一智’,而以你的性格来讲,不经历这些‘堑’,就得不到教训,也得不到经验!”
江雪婍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呜咽道:“局长,我知道错了!”
邓远山摇头道:“我这样说不是把责任全部归咎到你的性格上,每个人的性格都有缺陷;而是想告诉你,在不可避免的经历一些阵痛后得到的宝贵经验,才会强有力的保障你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在矛盾和利益中、在性格和现实中如何取舍,规避麻烦,收获成功……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江雪婍连连点头,声泪俱下:“我懂了,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雪婍啊!”邓远山面露不忍,最后又变成决绝:“我这个老局长好比是个维修师,你们呢好比就是一辆辆光鲜的汽车……几十年了,我爱护你们,舍不得你们,可每一辆车都存在什么缺陷,开出了什么隐患,没人比我了解的更清楚!现在老维修师要回家了,这些车却还会驰骋在抓贼破案的一线上,我再心疼你们,再舍不得,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车辆带故障上路吧?所以该检的就要检,该修的就要修,哪怕是拆开缸体,拔下气门……熬过这暂时的疼痛,也绝对好过你们以后在路上抛锚歇菜!”
于柏琪听的动容,走过来道:“邓局长,您是我的前辈。刚才这番言论深入浅出,真知灼见,是难得的金玉良言,虽然是说给江警官听的,柏琪也感触良多,深受教诲。”
邓远山苦笑着摆手:“老头子词不达意,班门弄斧,于处长不笑话就成了……说起来雪婍是第一次参与这么重大的案情侦破,也是第一次为以您为首的国家级专案团队服务,有太多的细节存在不足,甚至还顶撞了两位领导。从私人角度说,这丫头太让我挂不住火了;从公家角度说呢,我作为她的上级,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头子在这儿正式赔礼道歉了!”说着深深一鞠。
于柏琪吓了一跳,伸手就扶,急道:“邓局长,您这是说哪里话了,诚心让我们哥几个下不来台是吧?”
江雪婍站在一旁,跟着躬身行礼:“于处长、丁处长……真正该道歉的人是我!刚才那么不理智,我……我认错!”
丁连奎哈哈大笑,走过来扶她的手臂:“小江,这件事确实很复杂,主观的客观的因素都有。我很欣赏你的直率和仗义执言,至少出发点是为了提高团队的办案效率。不过碍于相关的保密条例,我们之前和你的沟通存在障碍,再加上这小子……”伸手遥指祝御:“和你之间可能还有些小小的误会没澄清,这才让你受了委屈。现在话都说开了,这页咱们就揭过去吧。你是团队里唯一的女孩子,邓局长的得意门生,又长的这么漂亮,我们还是非常欢迎你的……不要再哭了,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呵呵。”
江雪婍哭的雨带梨花,用衣袖抹了把眼泪。沈子哲见机得快,从旁递上一叠小巧的纸巾,安慰道:“江警官,别哭了。丁处长说的对,既然把误会都说开就没事了。你还是团队里的一员,咱们一起努力配合,争取早日破案。”
江雪婍心头一阵感动,接过纸巾,无声的点点头。暗忖在这件事中消息闭塞是一方面,自己终于还是因为较真、执拗的性格吃了个大亏,不会开动脑筋多转几个弯,把那么多“不合理”的疑点想的通透,只一味的去钻死牛角尖。老领导刚才的“针对施教”果然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点出了她的缺陷,痛则痛而,可是仔细想想,他也确实被逼无奈,所以才不得不“下点猛药”。否则以江雪婍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怎肯轻易收回自己的执见?
“小祝子!”丁连奎侧头对祝御吼道:“你闹也闹够了,现在该收场了吧?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欺负小江和小沈,他们俩是配合你的得力助手,不是让你寻开心的笑料!再胡乱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句话一语双关,大家都听出了其中的含义。表面上是训斥祝御,实则也是在重申每个人的角色和位置。只不过丁连奎说的客气,还把沈子哲也一并捎带上,好让江雪婍这个台阶能下的更自然点,也给邓远山留出了面子。
祝御嬉皮笑脸,倒是觉得心满意足。他这股气来得快散的也快,眼瞅着江雪婍被自己的优异表现震懵,随之又被老领导一顿狠尅后终于落泪服软,接下来还想再整治她的兴头马上也淡了。
于柏琪板着面孔道:“祝御,我们的时间不多,抓紧说正事吧!”
祝御环顾众人的目光再次聚拢过来,点头嗯了一声,回身扯过那把墙里的线头正色道:“那我们接着回到案情上……接应铁叔的同伙,也就是制造这个无线信号传送器的人无疑对监狱升级后的电子系统非常熟悉,并且先一步做出了破解,把开门的信号植入进了传送器中。而铁叔要想完整无误的接收到这个信号,至少需要一部普通的手机来完成!”
“这不可能!”监狱长摇头辩道:“在我们的监狱里,犯人的随身物品都有严格的管制规定。寻常的香烟、扑克都在违禁之列,更别说是手机这样能与外界取得联络的通讯工具了!铁叔可以在外面带回一块小石子;但决不可能带的回来一部手机!我想不通他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和途径来获取这玩意。”
“想不到……不等于他做不到。”祝御也摇了摇头,淡淡笑道:“记得我刚才问你,最近几次监狱组织的大规模室外活动吗?如果我估计不错,铁叔就是借助了那场足球比赛瞒天过海,偷偷获取到了手机!”
一众人面面相觑,司法厅副厅长再也按捺不住好奇,首次发问:“祝警官,你的推断非常……新颖!但是请恕我直言,一场在监狱监管下的足球比赛,进行的正常、顺利,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任何突发状况。而且铁叔还是在众目睽睽的场上踢球……他怎么能得到一部手机却又不被人发现呢?难道那手机自己长了翅膀生了脚,是从天上掉下来、在地里钻出来的?”
祝御环视众人惊讶、纳闷的表情,神秘的一笑:“地里钻出来不大可能,多半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什么?”一众人齐齐倒吸了口凉气,听的目瞪口呆,互相对视之间眉头均紧紧皱起。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推断案情是要借靠丰富的想象力,可是祝御顺着副厅长的一句玩笑话直承,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了吧?
祝御这次不再拖沓,摆手道:“我不和大家卖关子了,各位移步,一起去监控中心看看比赛的记录吧。等到看完整场比赛的监控录像,相信咱们就能找到答案了!”
……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齐聚监控中心的大屏幕前,工作人员早早调出了足球赛当日的监控画面,开始从头播放。
祝御吩咐监狱长道:“我们不需要看整场的画面,能否切到一个单独观察铁叔的镜头?”
监狱长和线路布控员一番商磋,指着大屏幕道:“南墙下的21号镜头刚好覆盖了球门前的区域,具备最理想的角度。”
画面马上转换过来,斜斜的45度角拍摄下,铁叔穿着简易的运动服,肩头搭一条白色的毛巾,施施然在球门前来回悠闲的踱步。祝御解释道:“我来说明第一个疑点。铁叔在比赛当日和队医队友们说自己的腿部肌肉拉伤,主动换到了守门员位置上,这就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有伤完全可以不上场嘛,他为什么要坚持参赛?而司职守门员的位置,是他的第二步目的。”
众人一起看着大屏幕,还是无法理解其中的玄奥,露出不解的神情。
祝御接着道:“众所周知,守门员也是球队的一员,放到正规的竞技联赛中甚至还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但是在犯人之间展开的这种非职业比赛就另当别论了,并且对比性很高……据说当天比赛铁叔所在的一区队取得了大胜,比分是9比0,二区队一直被压着打,按照这个比分我们很容易能联想到球场上的局势。先不说其他队员,只看铁叔和对方的守门员……他们两个谁更忙一些?”
沈子哲笑道:“二区实力不济,他们的球很难打过中场,所以铁叔和本队的后卫线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当然是对方的守门员忙的焦头烂额。”
祝御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铁叔很好的利用了本队的优势。对方的守门员高支抵挡,拼命在救险;而他却优哉游哉,吸引不到现场观众的注意,所以这就是难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