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的开始在这里(4)(1 / 1)

目光从眉宇间透出飞扬跋扈的邢克垒身上转到稚气未脱的女儿身上,艾琳没再说什么。她之所以出现在病房是因为米佧一天一夜未归,而撞破她和邢克垒的恋情则是个意外。太清楚丈夫对军人的敏感,艾琳不得不趁米佧去洗手间的机会提醒邢克垒:“要得到她爸爸的认可或许会有困难。”

邢克垒眉宇间流露出坚定:“我知道伯父对我的职业不认同,可我真心喜欢佧佧,所以即便你们现在不能接受我,也请给我个机会。”

他神情里带着种返璞归真的真诚,让艾琳说不出拒绝的话。

静默了片刻,她说:“伯母冒昧问一句,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邢克垒立即意识到其中的微妙,他如实回答:“家父邢校丰!”

艾琳点头,若有所思的神情中似乎掺杂了些许意料之中。

病房偶遇这一页就此翻过。米佧憨憨地恳求艾琳暂时不要把某人的存在告诉米屹东。对此,邢克垒没有发表意见。

离开医院前,邢克垒蹲在床边为米佧穿鞋、系鞋带、套棉服、拉拉链,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竟像是做惯了的。艾琳把一切看在眼里,没有言语。

米宅外,先行下车的艾琳给两人留了些许独处的时间。邢克垒自然知道拿捏分寸,清楚不该留米佧太久。他细心地叮嘱她早点休息,然后俯身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下,又温声软语地说:“乖乖的。”就准备放人了。

或许是路灯柔和的光亮融化了他眉峰的凌厉,抑或是他原本就是个贴心的人,米佧觉得此刻的邢克垒有种无法言说的温柔。

忽然就想被他抱抱。

确认艾琳已进门,米佧手臂伸出去,轻轻抱住了邢克垒劲瘦的腰,身体偎进他大衣里。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邢克垒有片刻的怔忡,随即收拢双臂揽紧她,俯身在她耳畔放低了声音嗔道:“撒娇呢。”

米佧轻笑着在他怀里蹭了蹭,有着孩子似的依赖意味。而在邢克垒心里,她本就是个需要他来遮风挡雨的小女人,那份率真可爱令他情难自控地着迷。

六角花瓣扬扬洒洒地飘落下来,漫天雪花里,模糊了世间万物,唯有一对相拥的人,温暖了寒冷的夜晚,温柔了清冷的夜色。

当晚,李念留在医院陪护。

病房里,他手劲适中的为邢克瑶的腿做按摩。

邢克瑶向来抗拒他,这次也不例外。李念才开始,她就说:“阿姨最近身体不好,你等会回去看看,也免得她惦记。”

邢克瑶还很虚弱,细若蚊声的状态令李念心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说:“她惦记你比惦记我多。只要你和衡衡好好的,她就好。”

邢克瑶一时无语。

李念又说:“如果我没猜错,前段时间你心脏就不好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邢克瑶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没休息好。”

李念面上无异,语气里却有掩饰不了的责备。确切地说,是自责。邢克瑶甚至感觉到了他濒临暴发的怒气,然而最终他却克制住了,开口时语气平静:“医生建议做个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检查,我安排好了。”

在她的健康方面,李念从来都很紧张且不征求她的意见,况且为了衡衡,她也必须爱惜自己的身体,邢克瑶没有拒绝。

她沉默,他亦无语,病房里静得只余两个人轻浅的呼吸。就在邢克瑶以为李念认为她睡着时,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清楚你有顾虑,可是瑶瑶,你应该明白,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只会在意你幸不幸福。”

邢克瑶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却违心地说:“我没有顾虑,有衡衡,我就很幸福。”

“我不否认你的坚强,可你就能否认不会累,不会脆弱吗?”李念轻轻地握住邢克瑶的手,温暖的掌心热度传递着一种心疼:“是谁在雨夜泣不成声?又是谁整晚地失眠?瑶瑶,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

只是为了不给你压力,才假装不知。

邢克瑶何尝不明白:她一个人把日子支撑得再好,终究还是需要有个肩膀依靠,她时常会觉得孤单,甚至害怕,可是李恒再也不能把她护在羽翼之下,那份她认定的温暖,早在五年前就失去了。眼前的李念有着和李恒相似的眉眼,甚至,是爱她的心。

可是,“我是个妈妈,还是你的嫂子。”

我注定不是那个匹配你的人。李念,你值得更好的。

你的身份我从来都心里有数,可我的心,控制不住倾向你。李念起身关了病房的灯,借着月光注视她的脸,他温柔地说:“晚了,睡吧。”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手被一只大手温暖地包裹着,邢克瑶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

李念,我该拿你怎么办?

瑶瑶,你让我怎么办?

这边李念为邢克瑶伤神,城市的另一端邢克垒哄睡了衡衡准备休息。

手机铃声打破夜的寂静,看着来电显示,他接通后问:“有事吗嘉楠?”

那端的沈嘉楠语含歉意地说:“打扰你休息了吧邢大哥?”

“没有。”邢克垒单手插在裤兜里站在窗前,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还是工作的事?我和那边打过招呼了,你下周一准时过去报到就行。”

“不是这事。”沈嘉楠有一瞬的犹豫,“我妈妈她,今天问起你了。”

邢克垒蹙眉。

“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沈嘉楠继续,“我和她说你挺忙的,所以才没来。邢大哥,要是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过来看看她?”

邢克垒沉默片刻:“我抽空过去。”

沈嘉楠笑了:“那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打电话。”

邢克垒好半天才应了一个字:“好!”

通话结束,邢克垒疲惫地摔进客厅的沙发里。

次日清晨,邢克垒领着衡衡来到医院。

米佧随贺雅言查房时,李念正俯身给邢克瑶调床的高度,邢克垒则端着小碗在喂衡衡吃饭,两个男人一柔一刚的侧脸线条映入眼帘,米佧与贺雅言相视而笑。

看见米佧,嘴角沾着饭粒的衡衡奶声奶气地喊:“舅妈。”

米佧甜笑着朝他挥挥小爪子,又和李念打了个招呼,就被邢克垒拽到邢克瑶病床前:“你嫂子米佧。这是瑶瑶。”

邢克瑶的状态好了一些,她说:“谢谢嫂子。”

一声“嫂子”喊得米佧小脸顿时红了,她害羞地说:“李警官昨天就谢过我啦,你再谢的话我真的会不好意思的。”轻轻握住邢克瑶纤小的手,她安慰,“什么都别想,好好休养。”

邢克瑶微笑。她脸色苍白,但神情恬静温和,即便在病中,依然掩饰不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温婉贤淑的气质。

其实,只有在面对李念时,邢克瑶才会不经意地穿上伪装,强迫自己变得坚硬。至于李念,早已看洞悉了她的心思,所以一切的拒绝,都不可能成为他放手的理由。

春节前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部队还是医院,都是一片繁忙。以前米佧总觉得邢克垒没什么正事,现在在一起了,才知道他有多忙。邢克垒不见得有多少时间陪她,有两次他事前打电话来说几点几分在邢克瑶病房等她,结果她被傅渤远叫去跑腿耽误了五分钟,再过去时他却不得不走了。

强烈的时间观念让身为军人的他连约会都是争分夺秒。米佧终于意识到,她的男朋友与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她开始思考,军营里最亲切的称呼“嫂子”二字背后的责任与荆棘。或许她还担心,怕自己与生俱来的依赖思想终有一天会让他觉得疲累。

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在又一次错过没见成面的情况下邢克垒追着打来电话:“小媳妇,你已经一天没向你预备役老公撒娇了。”

站在走廊里,米佧低声回:“我总粘着你的话,你嫌我烦怎么办呀?”

邢克垒轻笑:“小祖宗,我就怕你不粘着我,那我跟谁耍流氓去啊。”

米佧笑得糯糯的。

“身为女朋友,批准你随时随地粘着我。”邢克垒逗她,“来,给小爷亲一个。”

米佧笑骂:“流氓。”

回应她的是彼端邢克垒爽朗的笑声。

获知邢克瑶入院,赫义城嘱咐贺雅言尽量帮忙照看。

贺雅言提醒他:“人家嫂子就在医院,哪儿用得着我啊。”

赫义城一拍脑门:“我都忘了邢克垒那小子已经混上媳妇儿了。正好,由米佧就近照顾,也算是帮他分担了。”

想到连续几天在邢克垒脱不开身的情况下,都是柔柔弱弱的米佧在照顾邢克瑶,贺雅言不禁感慨:“两个人的世界一个人过,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找你们这些当兵的,什么事都指望不上。”

赫义城自知理亏,没吭声。

贺雅言当然也不是真的责怪他,尤其想到上次他带兵外训时自己生病,他在手机里千叮咛万嘱咐地唠叨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电池耗尽才被迫结束通话。后来邢克垒告诉她,当晚赫义城急得在训练场上直转圈,她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贺雅言懂事地说:“我爸来电话了,说你过年要是下基层慰问的话就去忙,去家里什么时候都可以,不一定非得赶这个节骨眼儿上。”

赫义城心里十分感激未来岳父的理解,可他还是说:“我和李师长打过招呼了,今年不下基层了,陪你回家过年。”

心里明白他有多在乎自己,贺雅言红了眼圈,为他付出的,为他给予的,更为他懂得的。

那边赫义城和贺雅言商量着过年去贺家拜见长辈,这边邢克垒也在安排过年的事。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邢克瑶的身体距离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邢克垒本意是不愿让父母知道妹妹车祸住院的,可每年无论“邢府”多忙,过年时邢克瑶都是会带着衡衡回临城邢家与老爸老妈团聚的,瞒是瞒不住了。

李念的意思是接邢克瑶回李家:“就和伯父伯母说瑶瑶今年去我家过年,免得他们担心。”

邢克瑶反对,“阿姨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这个样子,再加上衡衡,她老人家还怎么过年?”

对于她的坚持,李念难得上来点脾气:“说到底你就是拿自己当外人!你是衡衡的妈,衡衡是李家的孩子,你病了,理应由我们照顾。”

邢克瑶没有力气和他争辩,转过脸去看着邢克垒:“哥,送我回家。”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念夺门而去。

面对邢克垒意外深长的目光,邢克瑶回应了七个字:“我不是他的责任。”

邢克垒师部还有工作,临走前他说:“你应该明白他不是把你当作责任。他所谓的理应,不过是因为你的拒绝。除了衡衡,他还能拿什么留住你?瑶瑶,你好好想想。”

不是不懂李念的心思,就是因为懂得,才更不敢涉足。爱情、婚姻,无论哪一件事情,在邢克瑶看来,都不该是她这个“嫂子”能和“小叔”共同完成的。

有一滴泪辗转落下,邢克瑶哽咽:“我,不敢想。”

当天晚上李念没来陪护,值夜班的米佧来到病房时,邢克垒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睡着了。邢克瑶的晚饭是她陪着吃的,那时候他还没来,米佧还以为他工作忙走不开。

轻手轻脚退出病房取了件外套,又折返回来披在邢克垒身上,结果衣服才搭到他肩上,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随后一拉一搂,人就被他抱坐在了腿上。

米佧攀住他肩膀,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没找我?”

邢克垒的脸埋在她馨香的颈窝,闷声说:“我去过你办公室了,没看着人。”

“那可能是我刚刚去病房了。”米佧像安慰小狗一样拍拍他的脑袋,“你吃晚饭了吗?”

邢克垒抱住她的腰,嗯了一声。

米佧发现他沉闷的声音不是因为睡觉的原因:“嗓子怎么好像哑了?”

邢克垒的薄唇贴在她颈间轻轻吻了吻,不以为意:“有点疼,可能上火了。”

米佧从他怀里跳下来,拽他起身:“去我办公室给你找点药。”

邢克垒难得听话地跟着她去了。米佧给他量了体温,确定没有发烧才给他找了药吃。见她皱着小脸为他忙碌,为他担心,邢克垒紧绷的情绪得到缓解。趁她不注意顺手反锁了办公室的门,他依靠身体优势把她压在墙上,俯身吻住她的唇。

感觉到她下意识的退避躲闪,邢克垒没有更进一步,灼热的手掌流连在她腰侧,唇安抚一般轻柔地停留在她颈间不动。片刻之后,他略微退开一步,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柔和的灯光下,米佧脸颊绯红,眼波纯真羞怯。

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随即又在她嫩滑的手腕内侧辗转印下一串濡湿的碎吻,邢克垒未语先笑:“小傻子!”

承受来自他眼神迸发的热情,米佧脸颊的温度在持续上升,她垂眸,害羞。

邢克垒以额抵着她的头,嗓音低缓仿若呢喃:“和我一起过年。”触到米佧惊讶的目光,他的眼神坚稳异常,“我说和我一起过年!”然后不由分说抱她入怀,霸道地宣告,“难得有个假期,不能两地分居!”

“什么两地分居?”脸贴在他胸口,米佧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一直这样嘛。”

“谁说一直这样的?”邢克垒似笑非笑,“以前我没开荤,现在……”

任凭再宁静柔软的时光,都会被他这么不要脸的话破坏掉吧。

米佧抬手捶他后背一下:“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