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她不光是腿疼,胳膊和手全都磕在地上,她怕疼怕得厉害,坐在地上倒抽气,生生地往回忍。
其实阮薇就是故意,那人冲过来的时候也知道她成心,可他就是坐不住。
叶靖轩眼看阮薇红着眼睛倒在地上,她起不来,又一点疼都受不了,这一下让他什么话都忍回去了。
他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眼看她的手和胳膊都蹭出血,他又气得想骂人。
原来爱一个人,就好像给了她一把刀,伤人又伤己,不管过去多少年,唯一能掐准叶靖轩弱点的人,只有阮薇。
“你成心是不是?想摔死?我给你个痛快!”他急了,把人送回门口,却越想越气,他一手拉着她就要往下推,阮薇害怕再掉下台阶,本能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叶靖轩顺势揽住她,俯下身,额头几乎抵在她肩骨之下,这么久以来他天天守着阮薇,看她出门买东西,看她在院子里种花,看她给严瑞做饭,看她送别人出门上班,她在过最最平淡的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给不了的安稳。
可他哪舍得放手……
叶靖轩按住阮薇不许她从自己怀里挣出去,他越抱越紧,一句话都不能说,仿佛这一刻成了命运难得的施舍,再多一秒都奢侈。
他拍着她的后背,问她:“疼不疼?”
阮薇撑不住只能点头,他心里比她还难受,偏就到了松手的时候。
叶靖轩被逼到无奈,看着她的样子毫无办法:“阿阮,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能对自己这么狠。”
她为了能逼他出来什么都干得出来,叶靖轩知道,如果他坚持不见她,一会儿阮薇还能拿刀继续割自己。
叶靖轩忽然觉得方晟说得对,如果他也能狠一些,把阮薇带走锁起来,她要疯就陪她疯,她要死就陪她死,这才不遗憾。但他对她永远狠不下心,过去父亲说他太张狂,早晚遇见能制服他的人,那时候叶靖轩就想,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只要他的阿阮一哭,他就什么都答应。
阮薇的左腿动不了,歇了一会儿才有知觉,她靠着墙,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和叶靖轩解释:“我今天必须见你,我答应要给小恩做梅子酥饼的,但后来出事……我不知道他葬在什么地方,一直没有机会给他送去,你肯定知道,能不能……帮我带过去?”
她把盒子递给他,叶靖轩不接,冷淡地扔出一句:“你只心疼死人。”
阮薇执意把东西塞给他,又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是我害了小恩,我知道没人能原谅我,但这件事我答应过他,必须做到。”
叶靖轩用力捏着纸盒,手里这些温温热热的点心反而让他不舒服,他眼看阮薇要往门里走,一把拉住她问:“就这么一盒东西,值得你往下跳?”
彼此太过于了解,才伤人心。
她背对他,翻涌上来的那些话全都忍回去,安安静静地回身又和他说:“别动严瑞,他是无辜的,你最清楚,我拖累了太多人,如果他再有事,我活不下去。”
叶靖轩毫不意外:“我倒真想捅他两刀……随你怎么想。”
阮薇说完就要回去,叶靖轩先她一步挡住楼道的门,左右看看说:“就算是个朋友,我都到你家门口了,总要请我进去坐坐吧?”
阮薇没办法,松开手让叶靖轩和自己进去。
阮薇磕了腿,走路都艰难,就这么两步路她也走得很慢,让叶靖轩看着难受。他直接把她从背后抱起来,她吓了一跳,可他只做了个嘘的动作,突然把她抵在墙上。
虽然是白天,但楼道里没有窗,光线极暗。
突然之间一整片天昏地暗,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听见叶靖轩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这一下阮薇再也装不下去,勾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躲:“三哥。”
她见到他才委屈,那么多的辛酸不能说,只能放纵这一秒。
叶靖轩长长地叹气,吻在她眼角,让阮薇闭着眼睛不能哭。他的手环住她的腰,知道她又瘦了不少,他轻轻地哄,故意问她:“你这么没出息……离开我不到两个月,人都瘦成这样,还想陪严瑞过日子?”
他的手指明显带着挑逗的意味,阮薇慌了神,按下他的胳膊勉强维持理智,这里毕竟是楼道,上下还住着邻居,她拿出钥匙总算把门推开,让叶靖轩先进去。
他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盯着她。阮薇手忙脚乱,说去给他泡杯红茶。叶靖轩就懒散地靠在那里,四处看了看,他似乎觉得有点热,胡乱地扯开领口,口气不耐烦地和她说了两个字:“过来。”
他分明和过去没有半点分别,那眼神野得让阮薇动也不敢动。
叶靖轩皱眉,他从来不懂得掩饰,越看她眼神越直白。阮薇脸都烧起来,只能拖着那条又酸又疼的腿想要躲到厨房去,结果被叶靖轩直接拉住,摔在沙发上。
阮薇急着要说什么,他不许,她说不出话就被他堵住呼吸,推都没力气推。叶靖轩看见她矛盾的表情笑了,忽然翻身坐回沙发上,把她抱在腿上,让她直直地对着自己。
他捧着她的脸,心里漫成一片,声音都放软了,成心勾她:“想不想我?”
她捂住嘴摇头,手指都在发抖。
他的手就抚在她腰上,顺着衣服的下摆往里探,一路向上,沿着脊椎一点一点滑上去。阮薇倒抽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她被逼得趴在他肩头,一抬眼正对厨房,里边还有刚才她没来得及收拾的盘子……
阮薇一下惊醒了,抓住他的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不行!”
叶靖轩的脸上全剩下嘲弄的表情,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可谁也没想到,门就在这时候开了。
严瑞明显是着急赶回来的,不知道忘了带什么东西,推开门习惯性地喊了一句:“阮薇,怎么不锁门……”
沙发正对着大门,他后半句再也没能说出来,看见阮薇坐在叶靖轩腿上,分明纠缠在一处。
阮薇说什么都晚了,要挪到一边去,可叶靖轩不松手,拧着她的手腕。
他把她的衣服都拉好,似笑非笑地坐着看严瑞,但严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经过他们上楼,找他开会要用的材料,下来之后就要往外走,从头到尾都没再多看阮薇一眼。
她挣扎着追过去,半天不知道要解释什么,严瑞停在门边看她,总算开口说:“是我对你没有底线,才让你觉得做什么我都能原谅你?阮薇,你要真的只想安慰我的话,完全没这个必要。”
“严瑞……”
他的声音连半点愤怒都没有,反倒转向了叶靖轩,看着他问:“你能带她去哪儿?带她一起离开沐城,然后这辈子让她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着?你要是愿意,随时可以把她接走。”
沙发上的人目光一下就暗了,叶靖轩突然站起身,向着严瑞走过来。
阮薇伸手要拦,可叶靖轩根本不理,看着严瑞慢慢浮出冷淡的笑意,竟然没有生气,他开口和他说:“严老师,你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
“老师”这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
严瑞依旧坦然,没有接话。
叶靖轩最后看了看阮薇,直接出门离开。
隔着几步的距离,严瑞看见阮薇不知道又摔在什么地方了,胳膊蹭破皮还带着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告诉她:“记得先消毒,创口贴在柜子第二层。”
阮薇示意自己没事,到这个时候她只能说实话:“我不该答应你,我试过……”
严瑞原本还能控制语气,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他回身看着她说:“阮薇,如果你不自爱,没人救得了你!全城都知道叶靖轩有情人,尤其是那个夏潇,她最近突然有人在背后捧,报纸上全在传她和叶靖轩的情史!”
阮薇不再接话,严瑞也不多说了,赶时间回去开会,三言两语告诉她:“我明天要去出差,一周的讲座,家里就你一个人,晚上注意门窗,早点睡觉。”
她伸手拉住他。
严瑞还是停下了,阮薇下定决心,她不能再误人误己,可他不让她再说,示意他什么都明白:“每天有人给你送花,花店对面有人在守着,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阮薇无法再解释,只能告诉他:“我会找房子搬走,这几天就收拾东西。”
严瑞没有再挽留。
她关上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整个厅里还有梅子酥饼香甜的味道,是她有缘而不珍惜。
那天晚上严瑞没有回家。
阮薇知道他这一次不可能再原谅自己,可她等到晚上十二点,开始担心他出事,打电话过去,严瑞没有接,只是发了条短信回复她,说他晚上刚好有教师聚会,明早直接离开。
阮薇当然很清楚,他伤刚好,学校里的领导都知道他出院没多久,这个时候不可能给他安排什么讲座。
就连严瑞也需要时间冷静。
她开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衣服都装好,又抽空上网去搜合适的房源,一耽误就到了后半夜,她终于把自己折腾累了才总算睡着。
阮薇决定了要搬走,不想再犹豫,她第二天就出去看房子。
她约了一家还算合适的过去,一路坐公车去近郊。那位置距离严瑞现在的家有点远,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虽然远离市区,可对阮薇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何况房价相对于学区房要便宜不少。
路上无聊,阮薇静下心来把什么都打算好,她要把花店也转让出去,反正她不可能继续在“等待戈多”对面开店了,不如彻底搬走,如果将来有机会再随便找个地方,继续做点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这一切她其实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想好,决定之后才发现自己可悲到极致,这一生她注定要颠沛流离,不断迁徙是她的长处,而最让她难过的是,严瑞本来是她唯一可以告别的人,如今也已经对她失望。
那天沐城是个阴天,从两天前就开始预报有雨,可是迟迟没有下,从早起就乌云一片,人人倦怠。
天气一不好,阮薇觉得腿也更疼了,她忍着慢慢走,顺着路在那个小区里找。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沐城近郊的住宅区很密集,四周都不认识,她给房东打电话,可对方正占线,她犹豫了一会儿,站在路边想找个人问问。
刚好旁边有个保安模样的人正站在树底下,他一副躲出来抽烟的模样,一见阮薇四处张望,过来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来看房的?这边小区门牌号特别乱,你要去哪栋楼?我给你指吧。”
阮薇长出了一口气,告诉他号码,感谢他好心,那人往远处看了看就把烟踩了,示意她跟自己来:“要绕过去啊,走,我顺路带你去。”
她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阮薇跟着那人离开的时候,叶靖轩刚刚从城南回来,今天会里有事,正好摩尔被送去打最后一次消炎针,他带人去解决,又把摩尔接回来,前后不到两个小时的工夫就往回赶。
方晟坐在副驾驶位上,手下的人忽然打来电话,他立刻接起来,对方口气匆忙地和他汇报:“许长柯派了不少人去堵薇姐的花店!我们正往那条街上赶,让三哥放心……”
方晟突然反应过来,连他都急了:“一群废物!薇姐早就不去花店了!”
车里很安静,摩尔正一脸聚精会神地盯着车窗外,叶靖轩坐在它旁边,他原本正在看车载屏幕,这下停下来问方晟:“怎么了?”
“小恩他哥故意把咱们的人引开,具体的情况我马上去查,估计是薇姐今天出门让他知道了……”
叶靖轩心里一沉,他把屏幕推开,盯着前方的人又问:“阿阮呢?”
方晟眼看他目光冷下去,不得不把话说完:“三哥,薇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