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FKS马路对面的另一座著名的工业园区WH,得意地说:“喏,就那里。现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我原先办公室的窗口。”
我好奇地问:“WH和FKS都是深圳著名的大公司,同属信息技术公司,WH在世界500强排名虽然远远低于FKS,但他们生产的是自己的研发品牌,工资待遇特别是工程师类工资待遇,听说比FKS好得多啊,也比FKS更有发展前途呢,是不是这样?”
他却不以为意道:“怎么说呢?对于一名专业工程师来说,WH确实比FKS工资高些,并且更有发展前途。但是,那是拼死拼活加班换来的。我以前在那边时,为了研发一项新产品,加班是经常事。赶时间的话,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是常事。困了,就在办公室打个盹,醒来继续工作。我有一个同事,就是因为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他负责的产品刚一研发下来,人就不行了。而FKS,虽然对员工也很苛刻,但最多通宵或跳楼,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过劳死’。在这里,想求上进当然会累些,如果不求上进的话,偷偷打游戏就是一天了,很好混日子的。说白了,就是WH适合发展,FKS适合混日子。”
我却更加疑惑了:“对年轻人来说,要的不就是发展吗?所以,我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WH呢?”
他苦笑一声:“我也不想离开啊。”
没想到,他接下来的叙述,让我对WH的好感,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来,他2000年大学毕业就进入WH了。经过几年打拼后,也做到了组长的位置。可是,2008年10月下旬的一天,他和部门另外几名同事,一上班就被叫进了总监办公室。总监不是他们的直接领导,而是上一级管理者。总监的开场白虽然还算自然,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们很受伤。总监说,“公司不是我们的家,大家要有打工意识。不要总谈感情,关键是要看你为公司做了什么,而不是公司给你什么。”
根据总监解释的公司政策,工作满8年的员工需提交辞职申请再竞争上岗。所有自愿离职员工将获得相应补偿,工作10年的大约可以拿到20万元的补偿金。他算了一下,包括公司的补偿,他可以拿到了十多万元人民币。这个数字看似不少,但对于像他一样的老员工来说,这笔钱和他们一年在华为拿到的工资、奖金和分红相比,并没有多少分量。但是,WH却以企业强势的权利,威胁利诱、自选去留。
实际上,这就是老员工工龄的一次性买断,进而化被动为主动,变相清洗和裁员。说得难听些,这次所谓‘集体辞职运动’,就是WH针对新《劳动合同法》的省钱举措和解决企业竞争力的问题。至于对外宣称的,是为了打破长期存在的工号文化的理由,只是可有可无的副产品而己。他和很多人一样,当然不肯接受这个条件。但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呢,最终,处于弱势地位的员工,只好不得不屈辱地答应‘自动辞职’,实属无奈之举。很快,他办理了离职手续。除了需要移交办公物品、文档,签署保密合同之外,还要附一份自愿离职申请,还有一份员工股票由公司保留6个月的协议。这支股票是公司内部用于分红的股票。按照旧的薪酬体系,一个业务总裁的月薪也许是3万元人民币,而一个技术6级的普通员工月薪也可能达到2万元,他们级别之间的收入档次就主要体现在股票分红上。
但乔志军签订的这份6个月的股票保留协议表示:在接下来的竞聘上岗过程中,如果6个月内没能签约,股票就不再属于自己了。虽然离职的同时,他就申请了竞聘上岗,如果一切顺利,他可再与WH重新签订1-3年的劳动合同。
但整整半年过去了,WH现在仍然没有与他签约。无奈之下,他只好应聘进了FKS,并从一名普通的测试工程师做起,很快混到了副理一职。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不由感叹道:“真是天乌鸦一般黑啊!”
他却总结性陈词:“不一般黑啊。WH是墨黑,FKS是灰黑!”
说话间,帕萨特驶进了关内,并在一家川菜馆前停了下来。
我随口道:“其实HL也有很多家川菜馆的,我们没必要跑这么远。”
他却支吾道:“这个、这个……这家川菜馆的菜比较正宗。”
我想说的是:HL有好多家川菜馆也很正宗。
但望着他尴尬的脸,我以为他是暂时不想让别人发现我们在交往,就闭了嘴。
他专门要了一个包厢,我们边吃边聊。原来,他大学读的是少年班,所以,虽然几乎和我同时来广东,却和我同岁,只是小两个月。并且,他家乡所在的县,和我家乡所在的县,竟然相邻!
于是,我们越聊越投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