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答道:“王孝先,你不要唱了,我来就是。”
王孝先真就把嘴巴一闭,头一低,不再后退。
两个逍遥枝弟子想趁机上前,可他们脚步一动,王孝先就一退,一边高唱:“啦啦啦!”
两个逍遥枝弟子向林婉看去,林婉连连摆手,示意站住不追。
王孝先这才安静下来,半倚在大石上胡乱摆手。
林不笑、李自有两人见林婉亲自下来,林不笑压低了声音急骂道:“李师弟!你还不去!”
李自有同样低骂道:“师哥,应该你去!”
“你!药是你的!”
“你!主意是你的!”
两人均大怒,眼冒杀气,彼此抓着对方手腕,死死对视,依旧僵持不动,直到林婉走到身前,这两个人才连忙抱拳请示。
林婉轻轻看了他俩一言,并不说话,也无任何示意,自己向王孝先追去。
林不笑、李自有彼此再瞪了一眼,跟着林婉要走。
林婉一侧身,摆了摆手,低声道:“两位仙主留步,我一人去即可。”
林不笑、李自有两个浑球,只得停步,彼此暗暗咒骂不休。
药王爷见林婉一出场,便稳住了王孝先的狂呼乱唱,心头稍安,高声道:“林婉仙主,此等劣徒扰乱会场!还请你严加惩处!速去速回!”
林婉并不答话,只是盯着王孝先快步赶去。
木台上金潘一直在呵呵闷笑,自言自语道:“木家斗药,还有这么一出喜剧啊……”金潘摸了摸胡须,又道,“乔大、乔二,你们有没有觉得此人唱歌的声音有点耳熟?”
乔大傻笑道:“是啊,他唱得还不错啊,可惜不唱了。”
乔二立即一掌拍过去:“大西瓜!你脑子进水了?鬼哭狼嚎,什么唱得不错!”
乔大委屈道:“二子,是你妒忌!”
两人就要纠缠,金潘骂道:“你们这两头猪,闭嘴!什么好话在你们两张猪嘴里,都说跑题了!”
乔大、乔二赶忙夹紧双腿,闭口不语。
坐在金潘身边的水华子摇着小纸扇,轻轻笑道:“金潘大人,此人的动作,才真的是特殊啊。”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金潘耳朵里。
金潘一扭头,笑道:“水华子,听听你的高见。”
水华子摇扇笑道:“木家内部的事情,我本不该多说,但又忍不住。呵呵,金潘大人,此人的身手异常奇怪,长袍盖住了脚面,看着像是他在动,我看不然啊。”
“哦?有趣!水华子你多说说。”
“此人后退而行,一直用正面对着我们,一蹦一跳,手舞足蹈,实际小腿无力,双掌低垂,脑袋乱晃,嘴巴张着,嘴唇却不见动,若我猜得不错,此人是个傀儡,他身后的衣服下有人操纵着他,而且,应该是有两个人,一个人在身后操纵,歌也是他在唱,等他一退到大石后,还有另一个人扛着他们贴地疾行,运至另一边再出现。呵呵,这样的话,两个逍遥枝的小弟子,根本是追不上他们的。”
金潘听得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水华子说完方才轻轻鼓掌道:“佩服佩服,水家这么一分析,确实像模像样的!可木家有这么强横身手之人吗?我光想想,就很难做到啊。”
水华子笑道:“木家上上下下,无人能完成这种事情,但有几种人可以做到。一是火家人,二是土家人,做这种事,最像的是第三……呵呵。”
“水家人?”
“哈哈,此等蛮力,水家人可做不到。”
“那是?”
“忍者……”
“忍者?”金潘心头一震,“怎么会是忍者?”
“呵呵,忍者最喜自称忍术是五行交融之技,但许多用途有些无聊,忍术里有一叫傀儡计的杂学,就是这般,死人在前,真人在背后的衣服下藏着,操弄行走唱歌,装神弄鬼。呵呵,这是笑谈,此人不太像被忍术的傀儡计,反而有点不伦不类之感。就算如此,糊弄木家众人,还是没问题的。”
金潘面色渐渐一沉,心头微跳,低声道:“我宁肯相信是火家和土家做的。”
水华子收了纸扇,与金潘一起往王孝先方向看去,笑道:“只怕好戏还在后头。”
王孝先醒来了吗?当然不是!而火小邪、田问在哪?却被水华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火小邪正是在王孝先宽大的道袍后面,他用一根树枝,插入王孝先脑后盘起的头发里,用正面紧紧贴着王孝先的身体,双手握着王孝先的手腕,腰间、脚踝、手臂,全用衣裳撕成的布条绑紧。火小邪一动,王孝先就跟着动,很是神奇。
王孝先嘴里,塞着两块圆石,所以远远看去,王孝先是张着嘴,而且随着人体振动,两块石头在嘴里滚动,以至于嘴巴一张一合,很像唱歌。
火小邪便是这样直直地“抱着”王孝先,双膝微曲,恍如附身一般,带着王孝先又唱又跳。
若是在平地里或是人群近处,火小邪这么做很容易被人识破,但是正如火小邪所说,想让王孝先“清醒”,需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要的就是药王爷正在宣布第二轮斗药名单,全场鸦雀无声的时候,这时候唱歌,极少人会往王孝先是不是被人在身后操纵上想;地利,所处环境,脚下多有草木石块遮挡,看不到王孝先的脚底,便不易识破;人和,光有火小邪自己还不行,田问必须帮忙替他捆扎穿戴,扛着他逃跑,且木家不能派出高手追赶。
如此复杂的行动,火小邪居然是一念之间便已拿定了主意。
火小邪自己只当是灵机一动,其实火小邪在日本所学的忍术中,确实有傀儡计一项,本是纯当娱乐,火小邪学得却颇为精通,在日本修习时,生活枯燥,难得赶上一年一次的聚会,火小邪以宫本雅子做“傀儡”,为忍军高手表演,当作玩乐之术。
所以,说是火小邪一念之间,还不如说是火小邪自然而然的想法。就如同驾驶汽车、骑自行车,会了就是会了,再失忆得厉害,此项技能也不会忘。
其实,火小邪一番“傀儡计”做下来,自己也觉得吃惊……
不过,此事确有奇效,这般一吵二闹,竟能把正主林婉,从木台上引了过来。
火小邪不容林婉追得太近,听着只有林婉一人近前的脚步声,再往后方退去,直到估摸着离开逍遥枝的人,已有几分距离,低声与林婉讲话,不会有木家人听见,方才停下,藏在大石后,让王孝先露出半个身子,只等林婉过来。
林婉与王孝先追追赶赶,走得远了,心里更是奇怪,见王孝先终于停下,加快两步走上前去,保持几步距离,问道:“王孝先,你是中了进不退蛊吗?”
火小邪在王孝先身后压低声音说道:“是!林婉,你尽快想办法带我们离开!”
林婉微微一怔,略退半步:“你是谁?”
火小邪忙道:“我是王孝先千辛万苦带进来救你的人!不要多问了,快带我们走。”
林婉惊道:“你来救我?”
火小邪又道:“其他人信不过!就你自己,快点!”
林婉嘴唇微抿,略作思量,低念道:“好!你们别动,我过来。”
林婉莲步轻抬,几步走到王孝先身旁,果然见王孝先身后滑出一个人来,扶着王孝先的后腰,保持他站立不倒。此人蹲在地上,冲林婉露齿一笑!
林婉当然认得此人,未等她开口,火小邪已经丢了个眼色过去,低喝道:“不要出声!小心被人看见了!”
林婉何等聪明的人儿,见是火小邪,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林婉装作无事一般,假装抓住王孝先的手腕号了号脉,火小邪手一松,王孝先顺势仰倒在地,火小邪又使了使劲,使得王孝先看着像是哆嗦了一番。
林婉转过身来,对木王上的药王爷等人高声道:“药王爷,他是逍遥枝仙主王孝先,中了蛊,故而癫狂,只认得我是谁,还请药王爷稍缓片刻,我带他去木王居服一贴药剂,以免他再度喧哗。”
药王爷见林婉“治住”了王孝先,心中怒气稍减,对台上众人说道:“逍遥枝的事情,我等不便参与,让林婉速去速回吧!”
黑枝青辰一听,显然不乐意,站起身来娇笑道:“药老头,你对逍遥枝真是网开一面啊?怎么从不见你对黑枝如此宽容?”
药王爷尴尬道:“不然不然,尽快解决,尽快解决才好,先让林婉带王孝先下去,免得节外生枝。”
青辰娇笑道:“好端端的中了蛊,很是奇怪呢,不如把王孝先带上来,我给他看一看?”
青枝青芽从见了王孝先开始,又听到乙大掌柜率先大笑,便猜到王孝先很可能是中了乙大掌柜的进不退蛊,不禁暗骂道:“小乙,你这个浑球,又给我惹事!”一边向乙大掌柜狠狠瞪了过去,乙大掌柜惧怕青芽,见青芽脸色不好,赶忙闭嘴不笑。
青芽巴不得王孝先现在滚得越远越好,听青辰阻止带走王孝先,站起来身来笑道:“青辰妹妹,何必为逍遥枝的破烂事计较?快让林婉带王孝先走吧。王孝先扰乱会场,事后再做处罚。”
青辰见青芽说话,青枝在座的长老为数最多,犯不着为这点事争执,便娇笑一声,说道:“姐姐既然说了,就听姐姐的吧。”
药王爷这才松了口气,冲林婉唤道:“林婉,你快带他走!安顿后速速回来,此人死罪暂免,活罪难逃!”
青辰哼道:“药老头,林婉要是半炷香的时间还不回来,我可要去木王居探访探访了!”
药王爷只好高声再道:“林婉,半炷香之内,务必回来。”
林婉已经唤了陪同木王身边,逍遥枝的两名心腹弟子前来,架起王孝先,并嘱咐他们一会看到陌生人切不可声张,方才叫了火小邪出来。
两名心腹弟子大略知道了火小邪是王孝先带进木蛊寨的,面露惊喜,不住地打量火小邪,可能他们两个,对王孝先云游的目的更为清楚,知道火小邪是林婉救命之人。
火小邪刚才躲避之余,却找不见了田问,略有些心急,怎么好端端的田问,突然不见了?难道他不愿意见林婉,钻到地下藏起来了?
回想一路上田问对木家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仅仅是为了与自己同行,避开土家的追踪,此时终于见到林婉,田问退避三舍,也不算奇怪。
林婉塞给火小邪一粒绿丸,边走边低声说道:“木王居就是悬崖边的那座草房,你从避人眼目的地方攀上,将这颗绿丸丢进院墙外的一个竹筒里,这是解开木王居外围药障的必须之事,见竹筒内清水翻腾,再进屋内,不要忘记。”
火小邪点头应了,猫着腰钻进低洼之处,哧溜溜不见了踪影。
两名心腹弟子哪里见过火小邪的身手,彼此暗惊道:“好快!”
林婉早在几年前,便知道火小邪异乎常人,所以对火小邪的急速离去并不奇怪。她带王孝先往木王居去,不忘向下方的林不笑、李自有两人叮嘱道:“林不笑仙主、李自有仙主,请你们两位安顿其他弟子,不要再喧哗了。”
林不笑、李自有两人听命,招呼逍遥枝弟子坐下,两人心中忐忑不安,虽然靠在一起坐下,面容平静,嘴里实际不住地低声对骂。
“李自有,是不是你玩阴的?”
“林不笑,恐怕是说你自己吧。”
“你以为你有好果子吃?”
“我没有,你也别想有。”
“就不该信你,你这个狡猾的畜生!”
“妖言蛊惑,害我不浅!你这个无耻的叛徒!”
“小畜生,你走着瞧吧!”
“狗叛徒,你也走着瞧吧!”
两人亲兄弟一样对视一眼,彼此微笑,嘴里却又都暗哼一声,再不搭理。
火小邪不敢耽搁,便没有时间再去找田问,钻沟越渠,向着木王居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