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墙上咔的打开了一个圆孔,似乎有人在里面看了看,应了一声,咔的一下便又关上了这个圆孔。
刘管家略退一步,又听嘎嘎嘎作响,墙根地面一沉,显出一条斜向下的通道,里面有人叽里呱啦地吆喝一番,示意刘管家他们进来。
刘管家一挥手,那些武师拿着饭盆,鱼贯而入,很快便又退了出来。
刘管家走在最后,不住地点头哈腰,说道:“您们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们走了,我们走了。”
也没有人回刘管家的话,咔咔咔咔,地面再次合拢。
有武师低骂道:“操他们祖宗的,当我们是用人使唤呢!占着我们的后院,玩我们的防盗机关,真想毒死这帮狗日的。”
刘管家骂道:“你说什么呢!小声点,当日本人听不懂呢?快回去快回去,把后院借给日本人,这可是张四爷点头同意了的。”
有武师继续嘟囔:“若不是张四爷丢了镜子伤心,不想进后院,怎么会随便借给他们用!刘管家你倒是做个主,折腾我们日夜点着灯在外面巡视就算了,你看看后院都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让我们进去!”
刘管家急道:“快走快走!都不准废话了!张大帅死了以后,现在的奉天就是日本人的天下,我们得罪不起他们。”
一众武师们颇不服气地低骂着,向回走去。
刘管家落在最后,突然目光向火小邪他们的方向上看来,嘿嘿笑了一下,气质与刚才迥然不同。刘管家一笑即过,收回眼神,快步离去。
火小邪、烟虫、花娘子三人被刘管家这冷不丁的一笑,吓得汗毛倒竖,是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发现了他们?还是无意为之?
等这些人脚步声远去,烟虫才问道:“真邪气!这个叫刘管家的人是谁?”
火小邪也是一肚子问号,轻声回答道:“这人是张四爷府上的管家,我以前和他打过好几个照面,是他没错。只是从来没见过他做出这种表情!”
花娘子说道:“这个人刚才突然间表情就变了,眼神好锐利,差点吓得我发出声响。”
火小邪回想起树林中的遭遇,又把几年前在树林里抓住刘管家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心中渐渐明了,这个刘管家,只怕是水家人,什么埋了自己的小兄弟,感情都是水家合着伙骗他的。为什么水家人要骗他浪的奔他们已死?难道与得到黑石火令有关?
但火小邪并没有说出这个结论,只是对烟虫、花娘子说道:“这个刘管家,有可能就是他,引我们来张四爷家的。”
烟虫哼道:“我也觉得八成就是他。而且我觉得他是五行世家里的水家人!看他多会隐瞒,人前一套孙子样,人后就唰的变脸。不管他了,至少他没有揭穿我们的意思,我就是纳闷,他这样的本事,还有必要费劲巴巴地引我们来这里?”
火小邪说道:“我现在有点犹豫,我们是不是还要进去,别真的中了圈套。”
烟虫用胳膊轻轻碰下火小邪,说道:“没事,以我的经验来看,他要是想害我们,刚才根本没必要冲我们笑一下。而且早不送饭,晚不送饭,非在这时候送饭,咋咋呼呼的,这些都有提示之用。所以他必定是认得我们三人,了解我们的本事,同时通过我们买的物品,预知了我们的行为,便等在树林边缘,择机现身,引我们过来,他已经断定,我们有本事进后院,也能全身而退,不然根本不会搭理我们,自曝身份。”
火小邪有些吃惊地说道:“烟虫大哥,一个眼神你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烟虫轻笑道:“我当了十几年东北四大盗之首,可不是浪得虚名。我不敢说我刚才的推测全对,也至少八九不离十。做贼的人,特别是独行大盗,一定要时刻记着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这些事情,只凭聪明还不行,必须多多观察,多多历练总结,用来积累经验。偷窃之事,过程诚然重要,细节却决定了成败。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就是说你还没有进屋看,就能准确地估计到里面有多少财宝,这便称之为圣!圣又是怎么来的?不是学到了什么透视眼的神通,而是是靠平时观察细节,将毫厘变化之事捏在一起,反复咀嚼得来的,如果养成了习惯,真的会妙用无穷。火小邪,你的身手已经比我强了,我只能教教你这些做贼的道理,今晚就当我们积累经验!”
火小邪听得好生佩服,盗拓是教他安生立命的基础,填鸭式的教导,以求速成,出了净火谷以后,多靠火小邪自己开悟,就算与田问、林婉同行,他们也从来没有烟虫这样苦口婆心地谆谆教诲如何做个大盗。烟虫所说,都是结合实际情况,因材施教,使道理浅显易懂,印象颇深。火小邪听了,真觉得受益匪浅!
烟虫见火小邪听得入神,畅快一笑,说道:“走了!”说着身子一晃,向后院围墙方向潜行而去。
三人捡着暗处,急速来到后院的一侧的墙边。
火小邪抬眼一看,伸手一摸,不由得皱眉。这墙壁上的铁板应属安置还没有多久,十分地平滑,放眼看去,根本没有可以抓手之处。人不是蜥蜴,手足上没有洗盘,这样光滑的墙壁,再好的身手也上去不得。
火小邪不禁说道:“爬墙看来不行啊。我去看看还有什么攀爬之地。”
烟虫倒是一笑,说道:“不妨事!这种布置我有办法。呵呵,在墙壁上装铁板,是个防盗的好办法,可惜他们碰到的是我烟虫李彦卓。”
火小邪问道:“烟虫大哥,你是带了抛索吗?”抛索是荣行里的说法,其实就是一头带倒钩的绳子,抛上高处,钩子钩住墙头,便能爬上。
烟虫笑道:“没顾得上带抛索这种东西,我也不喜欢用。”说着烟虫走近墙边,抬手四处摸索一番,又笑道,“百密必有一疏,日本人小瞧了中华盗术的本事。”
火小邪不得其解,只能略退一步,看着烟虫要用什么办法。
烟虫从怀中摸出几件东西,特的一声拉开一把,向火小邪示意了一下,说道:“我用这几根钢刺上去。”
烟虫手中的钢刺,约有两拳长短,一端是个尖刺,一端则像个刀柄,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把小刀。
花娘子娇笑道:“又要卖弄你的杂耍啊。”
烟虫呵呵一笑,并不答话,手中钢刺在头顶上的墙壁上轻轻划了一下,便选准了位置。烟虫手中变戏法似的亮出一块厚厚的布条,将钢刺四周墙壁盖住,随即猛的一发力。只听咔的一声微响,钢刺的尖端已经直没如墙内。
烟虫转头一笑,说道:“这些铁板没有焊住,尚有细小的缝隙,正好方便了我。而且用布盖住,能够不发出声音。”
火小邪知道烟虫这是说给自己听的,算是传授盗术的经验,所以专心致志,并不发问。
烟虫摇了摇钢刺,十分地牢固,深吸了几口气,单手握紧了头顶上的钢刺,身子陡然一跳,整个人竟团成一团,脚朝上挂在了墙壁上。烟虫用另一只手按住墙壁,保持着平衡,单手再发力,竟然以一根小小的钢刺作为支撑,单手倒立在墙上。
火小邪心中有惊有喜,暗喝道:“这是高下悬的功夫!好厉害!从没见过这样的高下悬。”
何为高下悬?这是盗术中的一门本事,和火小邪早年就会的拿盘儿一样,专门考量贼人的盗术而设。通常高下悬是用墙壁上突起的一根木桩,让人双手抓住,不借用其他外力,只凭自身的动作,尽量快地使双脚站上木桩,稳住身子,不能跌落。之所以有这门本事,是因为贼人又称梁上君子,经常要在高出攀檐走避,而屋顶上多是一些木梁,抓手着力之处少之甚少,不比平地。能把高下悬练得精熟,穿梁过户就便利多了。说上去简单,要想完美地做到,就难上加难了。
烟虫只用单手,还是在仅够一拳握住的钢刺上,完成整套动作,更是不易!
烟虫单手倒立,身子微躬,一只脚飞快地撇下来,就在整个人几乎无法把持住的时候,手脚换位,居然稳稳地单足站立在钢刺之上。
这一番动作,看似漫长,但烟虫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一气呵成,速度之快,简直无法想象。火小邪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张着嘴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烟虫站定,才呼的喘了口粗气。
烟虫单脚蹲在钢刺上轻笑道:“呵呵,火小邪,你也可以做到。有空我教你!”
花娘子也轻声笑道:“臭男人不是只会抽烟嘛。”
烟虫调笑道:“那当然,东北大盗烟虫,没点本事怎么混?”
火小邪欣慰地一笑,想那烟虫在火门三关,虽然吞云吐雾的本事了得,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身手,仅在第三关秋日虫鸣术中,点破破解的步法是“如履薄冰”。再回想起烟虫曾在奉天城外护城河冰面上行走锻炼,一练就是大半日,方明白烟虫此人虽放浪形骸,盗术的基本功却非常扎实,从不懒惰懈怠。
烟虫上了第一层,下面就依样而为,一共用了三枚钢刺,便已经能够摸到墙头。
烟虫并不立即上去,而是又从腰侧摸出一把木柄的钳子,在通电的铁丝上一夹,双拳狠握,就夹断了一根通电的铁丝。然而铁丝虽被夹断,两头仍挂在钳子上,显然钳子有特别的设置,不让铁丝弹开。烟虫把木柄钳子一分为二,分别牵着铁丝,无声无息地引开一边,露出一个可以过人的口子。这番动作,真是考虑得异常周到,不得不让人佩服。
烟虫继续工作,很快就剪开了铁丝网,身子一挺,就上了墙头。烟虫伏低了身子,向院内观望一番,这才探回身子,把腰间的皮带抽下,在几个中间部位拽了一拽,那根皮带变长了一倍有余,垂了下来。
花娘子分外了解烟虫,盈盈一笑,握住了皮带。
花娘子轻声对火小邪说道:“我上去后,再拉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