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耸了耸肩膀,说我的确曾经是英国灵学研究会克鲁克斯先生的弟子,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英国灵学研究会是一个宽松的联盟,崇尚自由民主,兼容并蓄,而我的老师克鲁克斯先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职研究会的执事长,不过后来因为太多邪恶之徒融入里面,再加上英国情报组织的渗透,使得研究会最后被取缔了。我的老师归隐了,其他人则组成了牛津、剑桥和牛顿真理等几个小的灵学研究会,不成气候。
讲过这历史,威尔耸耸肩说道:“综上所述,对于您的问题,我爱莫能助。”
得,敢情这灵学研究会跟咱们的道教理事协会一样,也分为茅山、龙虎天师、崂山、青城等不同的教派,这样根本就找寻不得踪迹了。
不过董秘书那边既然已经答应帮忙照看,我就不再去操心。老阳开来一辆黑色的城市越野,载上我们三人,开始沿着我们在会议上锁定的几个重要线索找寻。
当日与王豆腐交手的时候,肥虫子进入了王豆腐的身体,在他化身为蝠之前给下了蛊毒,凭借着肥虫子三转的感应能力,的确可以小范围锁定王豆腐的行踪,然而这也只是一种理论上的说法。要知道,整个东莞四个街道二十八个镇,是一个现代化的大城市,光人口加起来都有近七百万,沙海藏珠,这么大的范围,想要真正找到那个被我弄得半死的吸血鬼,还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里,专案组有条不紊地行动着。曹彦君去了江城,坐镇对刑黑虎的调查;秦振留在市局,养精蓄锐,并且时不时审问那两个穷途末路的吸血鬼;掌柜的居中调度,统管协调各路信息;而我们则属于意识流,整日开着车到处闲逛。
一开始杂毛小道还有些兴致,把持着方向盘练车技,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就有些疲累了,叫老阳来开,自己则缩在后面的座位上打盹。偶尔路过洗浴城和美容店,他就醒过来,忍不住朝着那里望过去,看着那些穿着清凉的漂亮妹子,不住地咽着口水,仿佛午饭菜里放多了盐。
至于威尔,脸上的表情则越来越严肃,跟我小时候上政治课的那个秃顶儿老师一般苦大仇深。虎皮猫大人陪了一天,到了晚上骂了一声傻波伊,展翅不见。
逛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威尔终于忍耐不住了,找到我,说:“陆,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估计永远也找不到他们。我觉得,实在不行就用我来当诱饵,化被动为主动,让他们来找寻我们,而不是我们找寻他们。”
我思考了一下,摇头否定,说不可行,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我到时候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威尔痛苦地抱着头,说安吉列娜如果出事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这般痛苦地表白着,一旁打瞌睡的杂毛小道来了兴致,说威尔,你的安吉列娜,跟我们前几天碰到的那个奥黛丽比起来,谁更漂亮?
说起那个漂亮的大洋马,杂毛小道两眼放光,完全不复之前惺忪困倦的模样。威尔苦笑,摇着头不说话。突然,我的心一动,盯着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一辆出租车猛瞧。
瞧见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威尔眼睛睁得滚圆,期待地问道:“陆,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也不解释,让老阳跟着那辆出租车走。老阳说好嘞,熟练地上挡,跟上了那辆出租车。不多时,出租车停到了一家医院前,车里下来了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穿着廉价的西裤和白衬衫,戴着眼镜,模样斯文,左右打量了一会儿,朝着医院里面走去。
杂毛小道瞧见是个中国人,疑惑地问我,说有问题么?
我笑了一下,说有大问题,跟着就下了车,快速跟踪过去,威尔和杂毛小道也随后跟来。
那个年轻人进了医院,七拐八拐,来到住院部的一个角落里,打了个电话,里面有一个白衣护士匆匆跑出来,递了一个纸袋子给他,他慌张地收起来,然后递了一沓钱给那白衣护士。两人似乎推托了一下,然后各自将东西收起来,年轻人行色匆匆出了医院,朝着附近一处僻静的公园跑去。
我们一直在后面远远缀着,威尔焦急地问我怎么回事?
我瞧他这焦急模样,也不打哑谜,轻声说道:“这个年轻人身上有我所下的灵蛊印记,他应该是跟王豆腐有所接触,或许是代理人,或许是刚刚发展的后裔!”
威尔皱了一下鼻子,然后很确定地说道:“他手里的纸袋子里,应该是血袋!”
磨蹭了几天,终于接近真相了,我们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悄然跟着,想通过这个年轻人,找到王豆腐以及他同党的藏身之处。然而当我们跟到了公园僻静之处,却见那个年轻人将纸袋撕开,一下子就咬开里面的血袋,咕嘟咕嘟地畅口喝了起来。
Chapter 18 小老乡
我们看向威尔,威尔只瞧了一眼,便轻声说道:“初拥者!”
得,看来就是一个被王豆腐侵犯的倒霉蛋儿。我们没有再多等,呈散兵阵形,朝着那个年轻人围了上去。那个家伙显然就是个菜鸟,蹲在景观丛中,撅着屁股,咕嘟咕嘟地喝着血,一边喝还一边做出呕吐状,显然是在跟自己内心中那固有的道德底线在作斗争,对我们的靠近根本就没有提防。
当他喝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我、杂毛小道和威尔三人,下意识地将血袋扔进了草丛,慌里慌张地擦着自己的嘴巴,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们干吗?”
这人一开腔,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咦,听这口音怎么好熟悉呢?
旁边的杂毛小道嘿嘿笑,将雷罚抽出来,说小朋友,我们是传说中降妖除魔,保卫人间正道的超级英雄,瞧你似乎有些麻烦,特来送你归西的。那年轻人失魂落魄地骂了一声有病啊,转身想要离开。刚走两步,威尔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他的前面,那张冰冷的脸显得格外可怖:“卑微的初拥者,你想跑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威尔属于什么爵位,不过吸食了好几个吸血鬼、拥有特殊体质的他显然对这个年轻人有着天然的压制效果。那个家伙瞧见威尔,一脸震撼的模样,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颤抖地说道:“你、你,是吸血鬼?”
威尔傲然地点头,旁边的杂毛小道装腔作势地说道:“是比你厉害无数倍的吸血鬼,怕了吧!”
那人脸上的肌肉不住抖动,本来还算清秀斯文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几秒钟之后,他啪地一下跪倒在地,情绪完全就崩溃了,大声哭嚎道:“大爷,给跪了,求留一条活路啊!我老娘病了,妹子才读初中,我闻铭来东莞打工好几年,一个人扛起我家里面所有的负担,我要是死了,她们也没有活路了啊。你们不知道,我们家穷得很,我真的是死都不敢死啊。”
这人哭得伤心,情真意切,威尔和杂毛小道都有些诧异。而我则越听越古怪,拦住他的哭诉,询问道:“嘿,嘿,别哭了,哪里人啊?”
他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说道:“我们那里是国家级贫困县,讲起来你可能也没有听说过。”
我已经将鬼剑收了起来,抱着胳膊说你讲嘛,听没听说是我的事情。
他抽抽噎噎地揩着鼻涕,显然刚才是这几天惊惶状态的突然爆发,情绪还没有和缓过来,吭哧半天说了两个字:“晋平。”一听这话我笑了,用家乡话问:“你是晋平哪里的?”
他一听,顿时就停住了哭泣,直起身来,说:“晋平大墩子镇,我是亮司的。”
亮司在大墩子镇是个大村,跟敦寨这种小苗寨不能比,那里的人特别团结,打群架特别厉害。不管怎么说,亲不亲家乡人。我笑了,将他给扶起来,说:“我也是大墩子镇的,就在镇上,猪场街最靠里的杂货铺就是我家开的。行了,别哭了,像个娘们一样,丢不丢脸啊?”
闻铭被我扶起来,听到我的话,十分意外地瞧了我几眼,口中喃喃念着我的话语,突然眼睛一亮,说大哥,你是不是有一个老弟叫做陆言?
啊,都说这本乡本土,掰扯一下,关系立刻就近了。我跟闻铭聊了一下,才知道他竟然跟我堂弟陆言是初中同学,以前在大敦子镇中学读书的时候还去我家里吃过饭。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出门打工了,所以没遇见过。
关系扯到这里,我便不吓唬他了,说我们就是有关部门的,不过并不是来抓他的,是来抓咬他的那个吸血鬼的,问那个家伙在哪里?
闻铭苦着脸,说他哪里知道啊。那天失恋了,喝醉酒在巷子里面吐,结果感觉脖子上被咬了一口,跟打飞机一样爽,然后就趴倒在地上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发冷,也畏光,躲在出租屋里面好几天,想喝血想得厉害,就在网上联络了熟悉的网友,刚刚拿到血,就被抓到了。
他一副担忧的表情,问:“这病是不是治不了了?陆左哥,你不会要拿我去坐牢,或者是烧死我吧?”
我笑了笑,说怎么会。正想安慰几句,旁边的威尔走上前来,将手放在了闻铭脖子的伤口上,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低头过来跟我商量:“陆,血族对于自己的初拥者有着绝对的支配权力,我不知道你的老乡是否在撒谎。不过既然是你老乡,为了他好,我可以给他二次初拥么?”
我皱眉,说什么是二次初拥,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说句实话,当听闻铭说起他是我老乡,而且跟我堂弟陆言是同学的时候,我就有了维护他的心思。毕竟每一个在外面闯荡的家乡人都不容易,能够帮一点忙,就帮一点。
威尔瞧出了我的顾虑,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是这样的,初拥对于血族来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仪式,需要在他的脖子上划出十字形的口子,将血放尽,再让其吸食长亲的血液,通过换血,完成初拥;然而显然莫利多卡不会那么好心,他当初应该只是想把你的这小老乡吸食干净,用来舒缓伤势,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血液回流了。种种巧合,才使得他也成为了血族。血族发展后裔是一件极为严格的事情,需要得到自己族长,也就是亲王的认可才行。而中国人,是没有机会的!”
我点点头,说继续。威尔接着说道:“事已至此,长亲,也就是莫利多卡对他有着绝对的威压支配权,此刻的他即使与你是至亲,也会对你说谎话,背叛你,除非比莫利多卡等阶高上许多的另一个血族,在不超过三天的时间里,对他进行二次初拥,吸出原来的血,确定主导地位,他才能够拥有自己的意志。”
我盯着威尔,说你行么?威尔点头,说这正是我打算的,经过我的初拥,你的小老乡虽然还会有许多毛病,但是至少应该不畏惧阳光,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紧紧握着威尔的手,说拜托了。
我们询问完闻铭的住处之后,将他带回车里,由他指路,朝着附近的一个城中村行去。车速很快,不多时我们就来到了一处建筑拥挤、人流密集的区域,对面是一个工业园,而这里的房子高低错落,一个个恨不能挨到一块儿去,地摊、夜市以及各色各式的违章建筑、拥挤的人群、五光十色的招牌以及小巷里面流露出来的粉色灯光,就像一幅幅世俗的浮世绘,将夜幕下的东莞城中村,给勾勒得格外动人。
闻铭租住的出租楼在靠里的地方,车子挤不进去。没办法,我让老阳将车停在路边,然后与杂毛小道、威尔陪同他步行前往,走了几分钟,终于到了一处五层小楼前。
闻铭住在四楼。他领我们进去,楼道里面有一股发霉的臭味,还时不时有女性呻吟声传来,他尴尬地解释,说是住在这里的小姐带客人来做生意。杂毛小道便坏坏地笑。
我知道他在笑什么,在这样一个处处诱惑的地方,他还能保持童贞,端的是一个有趣的人呢。不过这好印象到了他的房间截止。角落里一堆散发着浓重气味的卫生纸团让我们都笑了起来,也难怪,天天听这实况直播,铁打的汉子都受不了啊。进了房间,闲话不多说,威尔让闻铭躺好,将他脖子里的伤口用水洗净,然后让他闭上眼睛,将心灵放松,完全舒展开来。
闻铭也特别可笑,他带着哭腔问我,说陆左哥,你们不会是要对我进行人道毁灭吧?如果是的话,我先把我家地址给你,到时候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妹好不?她才读初中,学习成绩好极了,老师说她以后一定能上重点大学的。
我们几个都笑了,我给他吃定心丸,说行了,不会有事的,你是陆言的同学,我就是你哥,怎么会害你呢?闭上眼睛,放松些!
听我再三肯定,闻铭方才闭上了眼睛,威尔跪在床前,虔诚地向始祖祈祷。这仪式繁复,其间牵涉到许多秘法,我和杂毛小道都下意识地回避到阳台上,任由威尔施展。闻铭租住的房子是单间,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外面是嘈杂的市场,地上还有一只死去的公鸡,鲜血干涸,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漫无目的地巡视着。
就这般瞧着,我心中突然一动,抬头瞧向了不远处一个挂着“无痛人流”招牌的小诊所,闭上眼睛与肥虫子沟通了一下,然后捅了捅身边的杂毛小道,说道:“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