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来到城市广场,我看到杂毛小道下了出租车,然后在建筑雕像下面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李晴出现了,过来跟他寒暄了一番,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附近的超市。小半个小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重新出现在了广场上面,看样子好像都是些吃食。他们乘着那辆红色的奔驰小跑,离开这里,朝东而去。
相比于曹彦君的驾驶技术,小戚就差劲许多,显然他并不经常开车,而我因为反应力良好,车技自然比他好许多。开了一会,便换了座位,由我来开。
车辆一直东行,来到一片商业区的偏僻路段,车停住了,两人进了一栋四层小楼里。
我找个地方把车停下,看到李晴进去前,跟好几个凑巧赶到的年轻男女打招呼,一同走上楼梯。杂毛小道是个小强一般强悍的人物,不用我去担心,而做秘密工作的曹彦君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窃听器,可以在车里听到屋子里面的动静,随时支援。
当人影一消失在楼里,我们立刻启动了信号接收器,由我戴上耳机监听。
这大概是一个参与者很多的聚会,房间里放着悠扬的英文歌曲,但是闹哄哄的,各种各样的招呼声不绝于耳。我听了几分钟,听不出一个头绪,那个青虚好像并没有在场。觉得有些口渴,便问小戚要不要喝水。他点头,我把耳机递给他,说我去观察一下地形,顺便买两瓶来,要喝什么?
“绿茶吧。”小戚朝我笑笑,把耳机接过去。我又看向在后座打盹的虎皮猫大人,问它要瓜子吗?
它默然不语,睡得跟头猪一样。
我推门下车,走向附近一家便利店。在便利店买了两瓶饮料和一袋子零食后,我站在门口朝着四周张望。这是一处偏离主干道的街市,临街的都是四五层的小高楼,也有两三层的低矮楼房,差不多都是建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房子,墙面发旧,各种线路错综复杂,街巷也多,显得有些杂乱。不过说是偏僻,其实人流并不算少,许是租金便宜的关系,有许多小店子都沿街开放,总能吸引一些顾客前来。
我开始四处观察,并且走动,来到了杂毛小道走入的那栋楼旁边,然后走过后面的巷子,看了一下逃逸的方向,万一有什么动静,也好去追逐。
当这一片区域的地形都了然于胸的时候,我往回走,准备返回车子里。走着走着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瞧,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正拿着镊子,夹我裤兜里的手机。见我回头一瞪,她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地往小巷子里钻去。
我也不去追,只是感觉有些好笑:自从能够感知到了“炁”之场域后,我的灵觉逐渐地强大起来,更何况有着朵朵和肥虫子在,基本是没有人能够近得了身,想要偷我的东西,简直是不可能……
呃,猴三那一次不算,那种登堂入室的职业惯偷,简直就是神乎其技,蝎子巴巴独一份。
说到猴三,对于把他的手废掉一事,我并不后悔。人心存善念,但是要给对人,佛祖坐下还有金刚罗汉、天龙八部负责征伐呢。倘若如东郭先生与毒蛇一般,却实在是不值当的,若不那样,这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偷。麒麟胎丢失的那段时间里,我心中的那种痛苦,自然不想让别人也同样承受。
我回到车子里,然后跟小戚一起监听杂毛小道在里间的动静。
他在房子里待了很久。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李晴不断地对杂毛小道言语挑逗,但是碍于人多,双方好像并没有太多身体方面的接触。有杂毛小道负责盘问推敲,我自然就不用派出金蚕蛊去探视。杂毛小道是一个极为能侃的人,街头摆摊算命练就的嘴皮子,利落无比,而且思路一直很清晰,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查探青虚的行踪。
然而,虽然青虚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但是这些人口风紧得很,并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透露出来。
在车里坐了两个小时,许是喝多了水,小戚有点儿憋得慌,跟我说去附近上个厕所便下了车。我一边监听,一边无聊地盯着小戚的背影发呆。突然,我的瞳孔收缩,背脊梁挺了起来。
巷口出现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把走过去的小戚给一把挟持住,然后捂住嘴巴。小戚双手奋力挣扎,想要喊叫,结果后颈给狠狠地砍了一记,立刻晕了过去,给人往里面飞快地拖走。看到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能够忍,立刻将耳机往旁边的椅子上一甩,推门出去,快步跑到对面的小巷子口。
因为有一段距离,当我跑进巷子里面时,已经没有了人影。
我眉头皱起,心想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我们的行动被李晴发现了,然后告诉了青虚,那些家伙在给我们设套?若是如此,只怕那杂毛小道也危险了。
我正想着,突然左边飞出来一道刀光。
遍体生寒。
Chapter 6 绝命毒师
凌厉的刀风入体,神经绷得紧紧的我背上汗毛一炸,立刻觉出异常来。
躬身急退,翻臂横拍,经过金蚕蛊调整过的身体立刻应激而为,我紧握的左手立刻拍在了这把斜劈而来的尖刀侧面。指骨和刀面一接触,那人便是“啊”的一声惨叫,刀子立刻甩脱在地。我凝神一看,这人正是刚刚袭击小戚的一个大汉,我这口气还没有喘匀,立刻又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我一回头,竟然是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子。
我一个铁板桥,生生避开这狠戾的一棍,然后往地下一翻滚,爬起来的时候,发现有七个人围堵住了小巷子的前后。这个巷子开口狭窄,三两个人往口子一堵,不特意看,是瞧不出来的——即使有人看到,也少有人会管。
我打量着这七个人,高高低低,胖瘦各异,除了一个拿着手臂长的砍刀,一个拿着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破木棍儿之外,其他人手上都是锋利的匕首。而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女人,正是刚才偷我手机的那个中年妇女。
我摊开双手,有点好笑,对着那个妇女笑着说:“没必要吧?偷不到,还要耗这么大的精力来抢?过了啊!我刚才也没有怎么着你啊。”
那妇女盯着一脸轻松的我,冷笑,说:“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偷不成你的手机,才叫人过来围堵你的?”
我呵呵笑,说:“不是为了手机,难道是因为你看上了我,想抢回去做你男人啊?”
那个姿色平平的妇女咬着牙,用一种十分阴沉的语气说道:“你大概忘记了,你今年九月份的时候,在金陵做下的事情吧?侯德胜到底跟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你居然硬生生地把他吃饭的手艺给全部废了?十根手指啊,全部都给敲碎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熊熊怒火。
在这妇女的话说完的三秒钟内,我的脑子还是处于茫然状态,空空的。然后才慢慢想起来,她所说的那个侯德胜,莫不是八手神偷的徒弟猴三儿?我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怪异感觉:难道天下小偷是一家了?相隔千里,我居然能够在这赣北小城遇到这等因果,怎么不是缘分?
见周围这七人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摸了摸鼻子,说:“不至于吧,我下手自有分寸的,他的那手治好之后,平日的生活起居、吃饭拉翔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做不了重活,也玩不了花样而已。”
一个国字脸、一脸正气凛然得跟电视里的正面角色般的男子冷声说:“猴三手上的功夫,纵横京九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手过,神乎其技,比师父也不遑多让,基本上都是他老人家的衣钵弟子了。那一双手,比黄金还要贵重许多倍,现如今,却轻易地被你给废了,你让他这下半辈子怎么活?你让对他期望甚高的师父怎么活?——一身绝学就这样失传了,老人家都咳了两次血了!”
我有些诧异,说:“难道不偷东西,就不能活了吗?真是笑话,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们竟然以为偷窃是一种正当的职业吗?你们这么理直气壮,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在我们家老一些时代里,偷东西的人都是要被斩手的,我这么做,算起来还算是轻的了。”
“底气?”那个妇女挽着自己手中的匕首,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死人,怨毒中似乎又带着一些怜悯,说:“你不能够懂得我们的执着和荣耀,你想见到我们的底气,那我告诉你,你所谓的公平和正义,下地狱去找阎王老子要吧,看他会不会给你……”
此话一说完,围着我的这七个人,除了这个妇女之外,其他人立刻冲上前来,杀气腾腾。
我早有防备,立刻与持刀的那个大汉错身而过,手出如鞭,猛地打在了他的面门上。我的手背传来了一阵柔软中又有些坚硬的触感,接着血花四溅,那人惨叫一声,仰天倒去。因为身处围攻之中,我出手有些重,用的都是从掌柜的那儿学来的杀招,又狠又急,除了不死人之外,没有留一丝情面,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将敌人的战斗力减除至零值。
一个“翻车辘轳捶”、一个“摇步入手、缠封双掌、迎面通捶”,我在两招之内,将攻得最急的那两个壮汉给擂翻在地,口中吐着血沫子,不得动弹。
我这凶猛的爆发,让其余几人都吃惊不小,没想到我竟能够在这种围攻的逆势之下,短暂时间里击倒两人。那个国字脸大喝一声“你们让开”,那四个人往旁边散去,只见他拧腰坐胯,双手五指并拢,搓如鸟爪,形似刁勾,举在胸前,上半身前倾,如同柳枝一般在摇晃。
梅花螳螂拳——骑马登山吞托式,御敌跨虎姿。
杂毛小道学的都是些家传的功夫,偏向于道家捉鬼拿妖的把式。而掌柜的出生于武术之乡沧州,向来都是龙争虎斗之地,最重实战,所以在万三爷家里跟掌柜的学的、听的这些个武林把式,多少也有些了解。就我个人认为,武术分为两种,一种是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的功夫,一种是杀人的技巧,这两者并没有冲突,只是偏向性和侧重点不同而已。
螳螂拳为“形意拳”,但是重意不重形,讲究眼快、手快、身快,舞弄起来一招三变,刚柔相济、长短互用、勇猛泼辣,是一门很厉害的功夫,早年间成龙的电影里的反派Boss,就是用的这个拳种,可见其犀利。国字脸稍一停顿,立马翻身疾入,抢将上来,我与他过了两手,感觉他的功夫练得不错,若以国术中的“明劲”、“暗劲”而论,此人的明劲已经练至了上层境界。
国字脸手指骨节很硬,身法也灵活,我们打了十几招,竟然打中了我腰腹间三两拳,劲气吞吐,疼得我眉头只皱,龇牙咧嘴。然而在最后,国字脸往后一跳,摸着胸口疑惑地看着我,眉头紧紧皱起,说:“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我揉着腹部的肌肉,暗自感叹我到底是学得时间太短,竟然被这家伙揍得不轻。见他一副恐惧的样子,不由得开心起来,展颜一笑,说:“你是不是觉得刚才阴寒入体,感觉浑身冰冷,提不起劲儿来?”
国字脸往后面退,那中年妇女扶住他,说:“天哥,你没事吧?”
国字脸一把推开她,直勾勾地瞧着我,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耸了耸肩膀,呵呵地笑,说:“不知道你看不看美剧啊?最近很火的一部《绝命毒师》,用来形容我,是再恰当不过的事情了,我这个人打架一般般,下毒倒是敢称一流,你身上所中的这种毒,不出三日,便会口舌生疮、胸腹绞痛、肿胀,最后七窍流血而死,死之后的心肺处会涌现出百十条红线蠹虫,将你的尸身噬咬。”
看着我恶魔一般的微笑,国字脸的面部肌肉一阵扭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蛊师?”
我有些意外,说:“哎哟,你居然还知道蛊师这个词啊,到底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知道得不少。”国字脸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想怎么样?”我说:“我能想怎么样,好像是你们绑走了我的朋友,把他交出来便是了。”国字脸点头,往斜道里喊了一句二蛋,立刻有个黑黑瘦瘦的半大小子出现,拖着昏迷着的小戚走过来。
这个黑小子手持着一把自制的尖刀,十分锋利,来到我的面前,比着小戚的脖子,说:“给我们老大解药,不然我杀了他。”
我有些发愣,这个彪悍的小子倒是个人才,他老大都懵了,他倒是还知道要交换啊?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不动声色地放出了金蚕蛊,然后盯着国字脸,说:“这事情你怎么看?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吗?”国字脸回过头来,看着黑小子,说:“二蛋,把他给放了。”黑小子不肯,咬着牙说:“不,让他给你解了毒再说!”他很倔强,态度也十分强硬,旁边的几个人纷纷附和,说:“要死一起死!”
我笑了,一拍手,那个黑小子立刻身子一软,栽倒在地,而我则抢身上前,将围着小戚的那两个男人给踢飞。做完这一切,我扶着小戚站起来,指着国字脸,说:“今天晚上九点钟,你到月湖区的××宾馆来找我吧,我有事情要找你做,做好了,我们一笔勾销,做不好,你就等着三日之后自动报销吧。”
说完,我不管这些家伙,扶着小戚返回了破旧的夏利车里。
小戚醒来,摸着脖子直喊疼,我安慰了他两句。只见那栋楼突然三三两两地走出了人来,过一会儿,杂毛小道和李晴也走了下来,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暧昧的笑容,接着李晴朝杂毛小道挥手,驱车离开,而杂毛小道则若无其事地跑到了我们刚才买水的便利店里。
我们等了十几分钟,车门被拉开,杂毛小道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