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面有着轰隆隆的回响,然而就在此刻,剩余的九头女鬼也全部都消失不见。逃匿了么,还是什么个情况?我抱着朵朵,看着她脖子处逐渐愈合的伤口,心疼得不得了。朵朵嘴里面嘟嘟囔囔,我听不清,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并不是在喊痛。过了一会她抬起头,看着我问询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说,小妖姐姐在说你坏话,说你最近一点儿不上心,不想着给我们找麒麟胎,老是瞎忙。她还说她不管了,如果不是为了给找那玉石出力,以后但凡有打架,她都一律不帮。
而且,她还撺掇我离家出走……
说完,朵朵呵呵地笑,拉着我的手安慰,说我才不听她的呢,我家陆左哥哥,对朵朵最好啦。
我心中黯然,麒麟胎啊麒麟胎,萧老爷子随口一说,连一个方向都不给,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我去哪里找寻?我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子,一无钱财二无势力,还不是靠着顾老板、大师兄以及李家湖他们这些人在找?真就那么好找寻,我何必在这里白费事?
再有了,阿根是我最好的哥们之一,他出了事,我岂能够袖手旁观?
只是,两个朵朵共用一个灵体,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我还真的要想一想办法才行。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虎皮猫大人终于把抓住的女鬼如同耶朗祭殿中墓灵一般,全部吃进了它的鸟肚子里面。它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转头看了一下目瞪口呆的欧阳指间和勉力爬起来的赵中华,说看个毛啊看?没看过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虎皮鹦鹉?看你们一副傻样儿……
它说完,不理两个看呆的人,飞下来看朵朵,说媳妇儿,你没事吧?虎皮猫哥哥可是担心死你了!
朵朵扭过头去,不理它,说臭家伙,谁是你媳妇儿,呸,不要脸。
欧阳指间和赵中华面面相觑,老爷子从怀里面掏出一颗药丸,仰头吞下后,对着我叹服地说:“本以为小友只是寻常的蛊师,没承想竟然如斯厉害,前有玲珑可爱的小鬼,又有传说中的金蚕蛊王,至如今,这只厉害到极点的虎皮鹦鹉,简直是……简直是……”他想了几句都形容不出来,脸憋红了,而赵中华则在旁边接茬,说:“简直比那国家正统培养的优秀苗子,还厉害……”
欧阳指间抚着胡须说是极是极,中华所言深合我意。我谦虚,说哪里,这只鸟儿,并不是我的……我还正想问两句关于“正统”的事情,虎皮猫大人出言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说一群傻波伊,先搞搞清楚状况,出去再扯淡行不行?那些女鬼灵体状态,大人我一个都不怕,但是若它们找到了合适的容器附身,到时候我可管不了你们,就只有带着我媳妇儿展翅逃命的份了……咦,小明这个杂毛道士呢?
它这么一说,我们才知晓了现在的情形,依然还是凶险。若说附身,跑下去的老孟、小东、曼丽和陌陌,个个都是上好的容器。一旦附了身,定然不比刚才的阿浩差。而且,杂毛小道,他……我看向了欧阳指间老爷子,他面容严肃,沉声说道:“我刚刚看到小萧跌到了一楼,生死不知……”
此言一出,不但是我,连一直骂脏话的虎皮猫大人都大叫不可能,和我一起往楼道口奔去。
Chapter 21 九层锁魂塔碑
依旧是在消失的楼梯处,我脚放到原本应是水泥板子的地方,却没有一点儿受力感传回来。
不是障眼法,而是楼梯真的消失了。
从我的视角来看,手电筒照下去,依然是空荡荡的楼梯空间,直视下去,黑乎乎,除了最开始前三节的楼梯还在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杂毛小道和那个叫丹枫的女孩子。我转过头来看欧阳指间,他也凑了过来,往下看,然后惊讶地指着下面,说刚才明明看到小萧已经……
他也困惑不已,奇怪之极。
虎皮猫大人挥着翅膀,说无妨,这栋大楼有古怪,整体的布局是按照一种叫做“聚阴炼魂十二宫门阵”的邪门阵法布置的,有颠倒乾坤的功效——当然,这只是在吹牛波伊,顶多就是能够让处于正中的人空间感混乱,难以脱阵而已。毕竟这东西最大的功用不在于困人,而在于困鬼……
赵中华眉毛一挑,说困鬼?还请大人指教。
虎皮猫大人得意地往下面飞去,消失了一两秒钟后又出现在我们眼前,说果然不出所料,然后对着赵中华说:“看你这么诚恳,大人我就再跟你聊五块钱的天吧。聚阴炼魂十二宫门阵是专门在埋葬了太多冤屈死人之地做的一种布置。冤魂多,则怨念强,怨念强则阴气重,鬼气森森,易撬死门。这死门,便是沟通幽府的节点。有心者便利用这死门之气,练就起恐怖的恶鬼来驭使。但是擅长阵法者,并不一定能够制服这鬼,便需要阵法来配合,小心磨砺,最终方能为他所用……所以说,这宫门阵,不是用来困人的,而是用来困鬼的!”
欧阳指间问,这恶鬼指的是石柱里面困死的这十二个女子所化身的鬼么?
虎皮猫大人说不是,那些女子其实也是些可怜的傀儡,练到最后也不过是为了给蹲伏着的那头大鬼作食粮而已。我们走,这里确实有古怪,那头大鬼一直在沉眠,不至大成不苏醒。但是现在情况有所不同,陆左你这个拉怪的家伙,手上那恶毒的诅咒就像黑暗中的灯塔、海水里面的鲜血,要万一将那家伙提前弄醒,那乐子就大了,还是那句话,便是大人我,也只有搂着屁股跑路的份。
赵中华已然接受了虎皮猫的神奇,阴着脸问:“大人,你可知这幕后之人练这邪门的东西,有何用处?”
虎皮猫大人扑棱着翅膀飞着,说古来万千邪门术,只求一件事,那便是长生。生存的欲望是意义之塔中最高的存在,长生不老,搞来搞去还不就是这一点儿破事么?它已经飞到了楼梯上空刚才消失的地方,就在那界碑处,悬停着,翅膀挥舞着,似乎在画着什么。它念念叨叨地说:“那女鬼已经驱动了法阵,殊不知,大人我玩这东西的时候,她们的爹妈都还没有出生呢……操!”
随着虎皮猫大人霸气的脏话一出口,我们便感觉整个空间都一阵震动,而原本空空荡荡的楼梯又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不过这楼梯并非原来的“之”字形,而是一条直入黑暗洞口的长形舷梯。看着那洞口中光透不过的黑暗缭绕,我们心中都有些犹豫,说这是啥子东西,咋弄出这个来了?
虎皮猫大人说阵法走移,单向封闭了,你们以为那么容易能直走二楼、一楼、地下停车场,原路返回出去?这里是死门,也是唯一的生门,跟随我直入中枢,毁去其中设置,不然,我们转到明年,都转不出这个阵——你们以为这阵法有那么容易破么?再说了,小明那杂毛已然跌入了阵中,我岂能不管?对得起他萧家喂的这么些年粮食?
我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更是被那像死亡深渊一般的楼梯尽头吓得胆寒。
不过这扁毛畜生虽然嘴贱,但是向来都还算是靠谱的,我将朵朵先行收回槐木牌中温养,并把肥虫子也收回体内,亦步亦趋地跟着,缓步走下楼梯。虎皮猫大人看着我,鸟眼睛里光芒古怪,说不行,陆左,你下去,只怕要将那沉眠的猛鬼给惹醒了……不过它又看向蔫了吧唧的赵中华、口中还流着鲜血的欧阳指间,摇头,说这一堆残兵败将,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你……
说着这话,它往下面飞去,说跟上了,然后有一声细不可闻的话传来:“反正到时候见机不妙,我可以先跑的……”
听到这话,我下楼梯时差一点就踏空,滚下楼去。
这死肥母鸡,果真不是个好鸟。
欧阳指间、赵中华和我,我们三个人顺着这楼梯缓步而下,感觉这楼梯奇怪得很,在里面走着,处处受力,有如在水中前行,无处不在的力量挤压着我们,仿佛压强一下子大了好几倍。欧阳指间老爷子喃喃地叹气,说活了六十余载,学艺入行近二十余载,倒是第一次见识这阵法之力,玄学之妙,无止境,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说这话,心灰意懒,有着淡淡的感伤,让我心头有些不详。
越往下走,黑暗越发浓重,黏稠如墨,到了最黑暗之处,光照不透两米。
二十多米的楼梯,我们走了五分钟,这一步一步,走得甚是艰难,挤压在我们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虎皮猫大人也不飞了,而是站在我的肩膀上,催促着快走,若让那逃逸的女鬼占得了先机,到时候我们就只有逃命的份了。我问什么先机?虎皮猫大人却不答话,头扭向一边,看着前方。
我看不到它的头,但是却感觉气氛异常的沉闷。
它严肃了——这扁毛畜生肥母鸡,竟然严肃了起来,那么说明情况已然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黑暗的尽头是一道门,走下楼梯,虎皮猫大人推开这扇门,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两百多平方的大厅,四面无窗,墙壁上有淡淡的暖黄色灯光,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厅里并不是一望无际的空旷,而是摆着很多石鼎、铁釜等祭祀之物,还有许多书柜,将空间分隔开。在我们对面,还有一扇紧闭的铁门。我闻着这里的空气,感觉有一股土腥味和陈腐的灰尘气息。仔细听,还能够听到嗡嗡的换气扇的声音。
这真的是太神奇了,这个地方是哪里?它还是我们所在的湾浩广场主楼么?
见到我们眼中的疑问,虎皮猫大人解答,说这里是主楼的地下室,当然,这个地方比地下停车场还要下面,在设计图纸中肯定是不会出现的,而这里,一定就是那些家伙开坛祭法的地方。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进入需依靠聚阴炼魂十二宫门阵,寻常人是绝对办不到的。
地下室?这里居然是地下室?
我们面面相觑,我越发地对这只长得痴肥的鸟儿生起敬畏,难怪萧家人对它恭恭敬敬的,原来确实是有着大本事的——它一出面破阵,竟然越过空间的障碍,把我们引至地下,而且对此地,我敢相信它决计是没有来过的,却是头头是道的样子。
走了几步,我立刻被前方一个半人高的石碑所吸引。这石碑呈一座九层高塔的模样,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雕刻精美的图案和花纹,这图案十分抽象,线条简单流畅,有一种数学之美。我站在面前,对这石碑有一种既熟悉又恐惧的感觉,心里面麻麻的,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里面。
我似乎听到了心底里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在呼唤着我:陆左……陆左……
不光是我,赵中华和欧阳指间都发现了异常。特别是赵中华,他眯着眼睛,瞳孔里面不时有红色的光芒闪现出来。过了几秒钟,他抿着嘴,嘴唇似刀削,说这里面,有好多魂魄,被腐蚀消化着。虎皮猫大人见到了嘎嘎大笑,说真他妈的巧,那句诗词怎么说来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他在灯火阑珊处……找了大半天,小毒物,你那阿根兄弟的命魂,就在这里啦!
我心中大喜,说果真?欧阳指间也大笑,说值得,值得,果然是在此,能够解开谜底。
虎皮猫大人吼我,说小毒物,你还不快快把阿根的命魂给纳入槐木牌中?再消磨一段时间,只怕也来不及了。即使找回,阿根也是傻子一个,只怕再也不能恢复神志了。我立刻着急,将手放入石碑之上,将心神沉浸其中。果然,如同震镜之前的世界一般,这石碑中也有无数魂魄环绕着,我在这多若繁星的印记中,找寻到了最熟悉的那一缕。是阿根,他比旁的要明亮许多,显然被拘来此地并不久,所以也不像其他魂魄一般,早已被磨灭了记忆,浑浑噩噩地停留着。
导引命魂,我早有了经验,持着咒,我小心翼翼地将阿根的那一缕命魂,给导进了胸前的槐木牌中,让他跟朵朵挤一挤。见我完成这一切,欧阳指间抚着花白的胡须,说,好,总算是完成了小友的拜托了。
我扭头看着停留在石碑上的虎皮猫大人,问接下来怎么办?
它嗅了一嗅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我们闻言,都吸了吸鼻子,果然,有一股浓浓的、甜的让人喉头发腻的血腥味,正从东北角飘过来。
Chapter 22 饿鬼咒,工程师
我捂着胸口的槐木牌,此行的目的已然完成,现在问题的重点在于:我们如何出去?
空气中那股越发浓重的血腥气息,有着浓浓的不祥之意,让我们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静静听,感觉空间里除了换气扇的声音外,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声响,这声音有点儿细微,好像是咀嚼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吃东西——喀嚓,又有一声断裂的声响传来。
我们小心翼翼地向东北方向走去,几排两米多高的书柜挡住了视线。这书柜是铁制的,外面刷了一层暗红的油漆。书是纸质书,杂乱,有中文的,也有外文书籍,我紧张,只匆匆看了一眼,好像有一本叫做《数字城市与建筑学的发展》——这些并非古籍,而仅仅只是一些现代书籍而已。
还有黑色文件夹装着的厚厚的资料。
这些都不是重点,我们慢慢地往前走,声音越来越清晰,拐过一排书柜,我们看到在一个石鼎前面的地上,正坐着两个人,不,准确地说是一个人。这个人是刚刚石柱往下渗血时跑下楼去的老孟,而在地上,仰天卧着一个穿着网袜短裙的漂亮女孩。
这个女孩已经死了,她的头颅被老孟抱在怀里,双目圆睁,嘴巴半张,露出一根舌头,仿佛有着难以置信的恐惧。而她头与身体连接的脖子处,血肉模糊,只剩下一根白森森的脊柱相连。她脖子上的肉哪里去了呢?我们看向了老孟,只见老孟正旁若无人地啃着怀里面的女孩子,他小心而细致,表情有些回味,仿佛自己在吃的,是有名的鸭脖,而非人肉。
这女孩子的双腿,已然变成老孟腹中之食,使得这个男人的肚子,高高鼓起,像一个临产的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