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他继续朝前快步走着,不时将肩膀上的古小风往上抖一下。
“先生不会有事吧?”我觉得自己需要和谢放继续对话,尽量不留时间给他进行太多的思考。
没想到的是,回答我问话的居然是古小风,她的身体依然垂在谢放身上,甚至头也没有抬一下,说话的声音仿佛来自这通道的黑暗深处:“我没事。”
谢放也连忙停了下来,和我一起把古小风扶得站好。只见她的眼帘还并没有张开,嘴里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让你们笑话了,让你们笑话了!真的不如从前了。”
“得了,妹子,我们又有哪里不如从前了呢?”谢放边说边把古小风再次背到了后背上。
古小风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谢放问道:“还有多久到骑兵营?”
“快了!一二十分钟吧?”谢放并不是很有把握:“我打小离开海城,就再也没来过这地下。虽然对于地形是熟记于心,但是远近这些,就都没概念了。”
“那我刚才又睡了多久你总有慨念吧?”古小风玩笑般说道,眉目间有着一种中年女人独有的韵味。
我注意到谢放居然脸红了,可能古小风现在这样趴在他肩膀上,身体的柔软让他有着某种冲动吧?又或者是因为古小风打趣的玩笑话。他憨憨地笑了笑:“有大半个小时了,之前我就只是按照你们教我的方法,轻轻拍了你后脑勺一下而已,本就没有使上什么力气。”
“唉!这病啊……”古小风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虚弱,她扭头望向了我:“鬼面,其实近几年这病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只要一接触到一些过去的事儿,就控制不住。上峰这次并不希望我回到大陆,是我自己争取的。”古小风苦笑着:“我自己是学过西方的心理学的,知道自己的病因在哪里,不能把这病因最终摧毁,我不可能真正翻过这一页来着。”
“先生,你说的这一页是指的什么?”我故意问道。
古小风摇了摇头,手里像变戏法一般变出了几颗蓝色的小药丸,塞进嘴里,继而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我寻思着自己又一次追问她所不愿意提起的事,未免有点太过残忍。再说谢放之前也说了我,那我一而再,再而三如此这般,也太容易让他们起疑了。
谁知道古小风休息了几分钟后,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鬼面,你想知道我要摧毁的病因是谁吗?”
她说这句话时候,语调平和冷静,那有点低沉的语调,好像能够直接进入到我脑海深处,迫使着聆听者必须要跟着她的语句一起思考一般。
我点了点头,但是故意往前快速走出了几步,不让自己的颜面完全在她的目光触及的范畴以内,害怕被这一刻看起来完全恢复常态的的她,洞悉到我真实的想法。
古小风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虽低沉,但又悦耳悠扬:“我现在这毛病,在西方医学里面叫人格分裂。现在和你在这谈话的,是人见人怕的古小风。而之前在你们面前失礼的,也是古小风,不同的是,那个她,被感性所左右着到了极致,动辄哭泣怒骂,完全没有了一个女人应该有着的矜持。我可以用药物,将她压制着,但是每一次使用药物后,被压抑的她,再次出现时候,便会更加狰狞。所以,我在尽可能的减少用药,甚至放纵她时不时出来哭闹一会,毕竟她始终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代表着我某一块情愫,还是需要释放的。”
“你刚才吃下的药片,就是能够控制心神的吗?”我还是没敢回头。
“是的。因为我想要和你好好聊几句,有些事情,也想要让你鬼面知道。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那一个我是癫狂到极致的。但现在你面前的这个我……”古小风笑了:“呵呵,这一个你现在看到的我,又是越来越抑郁,过去种种不敢去想,但是又始终萦绕。”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要去死了!”
谢放叹了口气,他对古小风的称呼变了:“妹子,你的这点难处,我也有过。只是,已经这么多年坚持过来了,有泄气念头,说泄气话,始终都只是过了吧!毕竟咱这辈子还有几十年要过。”
“谢放,我明白你的意思,咱走过的路差不多,都很辛苦。但是行走的过程中,你是平坦的,我却是曲折的。”古小风吸了口气:“谢放,我现在想要给鬼面说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但是这秘密,我希望你听到后,把他烂在肚子里。”
谢放愣了一下,接着点头说道:“妹子,放心吧,我这半辈子都是秘密战线的人,很多事,早就烂了一堆在肚子里了,不差你今天这一个。”
古小风“嗯”了一声:“鬼面,锦衣没有亲人了,以前她有飞燕,所以在这世上,她不是孤单的,尽管她们两姐妹站在不同的世界。可飞燕走了后,她精神上连唯一的寄托都没有了。所幸,我回来了,虽然我始终没有让她知道我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但是她是我带大的,有我在身边,总归是好的。可惜的是,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要走了。有些过去的事,我可以带走。那对于她来说,被我带走了,又实在太残酷了。但我又没有勇气,没有勇气亲口告诉她……”
古小风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就是她与飞燕的亲生母亲。”
“她有感觉得到过,但是……”我顿了顿:“但是你的性格,这几次接触后我也看到了,你不想说的事,她也不敢对你问起。”
“她有感觉得到吗?”古小风说话的声音更为柔软了。
“不但是她,还包括飞燕。”我记得锦衣在招待所里是这样给我说起过。
“两个傻丫头,竟然也有着小心思。”古小风的声音有点发颤,但是这次不像是那种失常的发颤,而是喉头被什么东西堵着,泪腺被什么东西填满的发颤:“鬼面,但是她们不可能猜得到的是,她们……她们的父亲,其实现在也还在,而且,就在她们身边。”
“她们的父亲是谁?”我有点激动,感觉某些真相,正在缓缓浮起。
“这一真相被你知道后,你可能才会真正动摇了目前你所要坚持的所谓的信仰。”古小风这句话让我的心猛地一下收紧了,但她也并没有挑破什么,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最让目前心虚的人变得胆怯。
我不知道她到底洞悉到了多少,但是她接下来的语气,却又依然柔软,还是像个在述说陈年旧事的大姐……
“她们的父亲,也就是你们最为尊敬的首长,他是……”
“他是沈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