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千御夜，苏墨染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虽然这段时间里一直想办法控制千御夜的行动，但始终身边搁着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很难安心，尤其这个人还不是完全的听从她的话，随时都可能叛变。

那种感受好比在危难时刻将后背交给一个随时会背叛你的人，比那些正围拢对付你的人更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反手给你致命的一击，所以尽管提防着却是没法完全防备住。

苏墨染颇为好心情的看着白雪融化后的蓝天，格外的清新，空气里有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好似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生机勃勃，连带着青石板路都变得干净透亮，焕然一新的感觉，让苏墨染心情豁达不少。

伴随着白雪彻底的融化，年末渐渐过去，天空终于放晴了，阳光透过云层袅袅约约的洒在身上，暖意袭来。

北辰的冬季十分奇怪，在年末十分总是会下雪，但放晴一段时间后，到了来年年初二月便会连日大雨下不停，所以除夕前各地水患问题层出不穷，总能让人没法安心迎接新年。

苏墨染婚后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整日不是看看书便是处理些王府内的事宜，但她怀有身孕后，许多事情夏嬷嬷与刘管家都会自发的绕开她，找左倾商量，除非是左倾认真重要的事必须由她来决定，才会告诉她，其余得便也不多过问。

苏子灏顺利进入了军营，军营的锻炼很辛苦，时常苏墨染都觉得这对苏子灏而言或许过于苛刻了，但他所想站在这边不得不强大起来，一如她未出阁前对他所说那般，所以苏墨染偶尔收到苏子灏的信件，她也不过多的劝解，只当是他的选择看待。

明面上的争斗消失得无影无踪，谁都没在给谁下绊子，但这般宁静之下，只会是暴风雨到来之前，所有的争斗都转移到了暗处，这就意味着北辰内部的战争随时都会爆发。

“皇嫂？”夏侯南歌手中拿起橘子，将橘子皮剥掉，然后放到苏墨染面前的盘子中，很是热心的伺候着苏墨染，见苏墨染闪神，这才出声。“怎么了吗？”

“没事。”苏墨染扯扯嘴角，淡然的回答，随即话锋一转。“怎么没见托娅公主跟着来？”

“托娅觉得太冷不肯出门。”夏侯南歌接过红袖递过来的湿巾擦拭嫩白的小手，说起娜仁托娅时一阵无奈。

苏墨染点点头，番邦的气温四季如春，就算是冷流时都未必有北辰刺骨的寒风这么冷，娜仁托娅会受不了北辰的冬季也属正常，谅是男子若在番邦生活十多年，初来北辰也会受不了这见天的冷冻。

当然，除非是江南川这种近乎半个北辰人，才能受得了。

夏侯南歌性子最近收敛了些，苏墨染想起之前江南川的事，在夏侯南歌心中可能还是无法放下，便将话题引导向了一个尴尬的话题上。“托娅公主自幼生活在番邦，有些不适也属正常，你回去后让她到江王子那边走动走动，或许会有些法子克服这冷冻。”

“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江王子很可怜，被送到北辰做质子，就等于被番邦抛弃了，这些年来在北辰虽然保持着异国王子的身份，但终究是不如北辰贵族的世家公子。”听苏墨染过分冷静的提起江南川，夏侯南歌脑海中浮现出每每见到江南川时的清冷，缓缓垂下眼眸，让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神色，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才轻柔地开口。

苏墨染注意着夏侯南歌眉宇间神色的转变，轻抿着唇转过脸，望着厢房外的景色，接口道：“是啊，世间的事情便是成王败寇，谁都没法去改变，这其中细枝末节关系甚大，也非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去年番邦狩猎时，江王子难得回番邦，但却不见他与番邦王君有父子之情，哪怕最后王君之死也都好似与他无关，到底生在王族也是悲哀。”

“皇嫂！”听苏墨染竟开口出江南川的事，夏侯南歌惊讶地抬起头来，满眼诧异地盯着苏墨染，不明白表嫂为何对她出这番话来。只是，她的心却因为苏墨染的话而微微摇摆不定，早在第一次见江南川时，便觉得此人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难道是因为番邦王君的事情，才让江南川变成这样的？

“南歌，如今天下似太平，实则这平静之下却是暗藏波涛汹涌！加上皇上如今对各方实力的忌惮与猜忌，将来这天下的走向如何，恐怕连我们都无法控制。”苏墨染目露担忧，她知晓成宣帝想要夏侯宸继位，可一旦战争开始，皇位最终花落谁家都是未知，连成宣帝自己都无法掌控，更何况是她呢。

夏侯南歌点点头，听得认真。

“如果……”这里，苏墨染的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把剩下的话尽数吞进了腹中。

“皇嫂的意思，是远离想要争夺皇位的众人，江王子站在三皇兄那边，所以也是敌人？”夏侯南歌毕竟是聪慧的，尽管苏墨染的话只了一半，她也已是猜出她剩下那一半话，加上发生了太子那件事后，她即便是养在深闺的公主，却也是察觉了异样。

可苏墨染听完夏侯南歌的话，既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了夏侯南歌好半晌，才复又开口，“‘情’之一字，岂是说放就放？普天之下，能够找一个与自己相知相守的人，那是人的造化和福分，是强求不得的！今日我与你这些，并非让你刻意避开谁，也并没有让你斩断情丝的意思，只是望你能够想明白，若是他值得，那你放手一搏，总比将来后悔的好。”

有些话，苏墨染并未对夏侯南歌说得太明白。

夏侯驰势必会与所有人为敌，而这所有人中，自然也包括宸王府与永安侯府若夏侯南歌对江南川动了情，只怕将来左右为难的，唯有夏侯南歌一人。

但身为女子，苏墨染始终希望夏侯南歌能够得夫君爱护，能够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人陪伴她度过一生，这才她出今日这番话。

“皇嫂！”夏侯南歌听苏墨染把话得这般直白，俊俏白嫩的脸上顿时浮现两朵红晕，娇娇俏俏地低呼了声苏墨染，一颗心猛地跳跃不已，局促地有些羞涩，随即否认道：“皇嫂，我上次或许想多了，可能把对江王子的可怜当成了喜欢。”

只是，刚否认完，夏侯南歌眼底羞涩的神色便隐去，浮上一抹为难与犹豫，半晌才似是又喃喃自语道：“若将来南歌当真陷入这两难的境地，皇嫂，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说到底，夏侯南歌心中对江南川却还是有些不一样，那个自幼在出入皇宫却孤独的男子，却鲜少用正眼过她，那个在太子府对她冷笑对之，眼底含着挑衅意味的男子，真真是挑起了她的好奇心，让她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在人群中下意识的去寻找他的身影。

苏墨染分析的却也是极正确的，将来若两座王府为敌，她应当如何取舍？

“这很简单！”苏墨染清浅开口，望向屋外的眼神淡然平静，如无风的湖面般亮如明镜，却又透着绝佳的睿智，让夏侯南歌不自觉地便抬起眼眸，看向这个素来聪慧绝顶的皇嫂。

“顺着自己的心走！”缓缓吐出这七个字，，苏墨染却始终欣赏着外面的风景，没有去在意夏侯南歌眼底的震惊与诧异，只是平静地出她的立场以及对夏侯南歌的支持。

苏墨染经历过，所以明白，倘若真的爱上，是没法放手的，即使逼着自己放弃，到最后还是会因他些许的行径而改变立场。

她曾在那深宫中期盼过，渴望过，哪怕是夏侯驰下过圣旨将她打入冷宫，她还是不止一次的期盼过夏侯驰的出现，因为那份爱还未消失，到底是爱得浓烈时，被伤害都无法放手。

最终，若时没有那深宫七年的折磨，将她爱意磨光，她或许还会继续当个傻子，然而七年时光终是让她骨子里的狠决逼出，才成就了如今的苏墨染。

夏侯南歌与她不同在于她是傻傻的步入不知的陷阱中，而夏侯南歌还能知道面对的是如何状况，分析利弊，再行定夺，所以这也是优势所在。

“皇嫂！”带着一丝哽咽，夏侯南歌眼眶微微一红，却是再也所不出话来……

“南歌，先听我说完。我最该说的话是劝你放弃，江南川并未好惹的，哪怕是你皇兄和我，都无法看透这个人。你很单纯，或许能打动他的心，这只是可能，所以其实我很不赞同你的决定，但是既然你真心的问我该如何做，我便将利弊的立场都分析给你听，该如何决定都在于你，我们不会干涉，已不是让你为计划背叛爱情。”苏墨染说得很平静，平静到她只是这整件事的局外人，所以能够无关紧要的看待。

而夏侯南歌听完这些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知道苏墨染的话很有道理，无论是否支持，但顺着自己的心走，这已经是站在这个位置上唯一对她最后的鼓励了。

然而，这些却未能得到最好的结局，那让苏墨染都意料之外的突变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