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时间,千御夜的轿辇与相府的马车纷纷到达街上。
此时,街道上早已是车水马龙川人头攒动,摊贩们的吆喝声源源不绝于耳,四周林立的酒楼茶楼更是数不胜数,各色人物在两旁客栈茶楼里欢闹着,一派繁华景色。
奢华的轿辇在街道上停下,惹来百姓围观,都想瞧瞧是何大人物前来。
千御夜打量这街道上百姓,一双阴冷的瞳眸被暖意取代,步出轿辇,往苏墨染马车处走去,当真是做到翩翩公子般有礼,丝毫未将尊卑放在眼中。
千御夜与苏墨染步入大街,低声问道,即使少了那架引人注目的轿辇,即便苏墨染的容貌用纱帽遮住,但千御夜颀长俊挺的身姿,一出现在集市上,依旧吸引住了众人目光。
而千御夜早已是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依旧是逍遥自在的与苏墨染慢慢散步于集市,心情甚好的闲逛着四周小摊。“不知北辰有何好去处,苏小姐可能赐教一二?”
“太子随意即可,墨染鲜少出府,并不知有何好去处。”苏墨染淡淡的说道,听得旁边摊贩不禁想一窥真容。
本就十分惹眼的两人,因为苏墨染那珠玉落盘的嗓音而在此引得众人纷纷低语,议论不休,尤其苏墨染此时戴着纱帽,更是引得路人的揣测与好奇。
“苏小姐,若不介意便唤我名字吧。”千御夜见其他人投来的眼神已是带着探究,浅笑着说道,亦是不在苏墨染面前自称本宫。
苏墨染眼角微微跳动,面色不改,微笑如初,谦恭垂首。“尊卑有别,礼不可废。”大街之上,她若是直呼千御夜其名,恐怕外人会道她与千御夜关系亲密,所以苏墨染以礼婉拒,阻了千御夜这番心思。
身旁的小贩,眼露精光,插嘴说道:“这位贵人,要说好去处,北辰如今世家公子都爱坐舫游湖,阳春三月,徐徐微风,湖上观景别有风味啊,贵人不妨带小姐去游湖。”
纱帽下,苏墨染无声横了眼那名小贩,怪他多事。
这番言语对千御夜十分受用,就见他点点头,隐在人群中的一名侍卫即刻上前,扔出一锭金子在小贩摊子上,随即又消失了,小贩瞧着那锭金子双眼放光,小心翼翼将金锭碰在手中,暗自吞吞口水,深觉是贵人相助。
千御夜派侍卫去包下一艘花舫,等待时,两人站在云俪河边赏景,千御夜突然开口说道:“听闻苏小姐曾掉入河中,可真是惊险啊。”
听言苏墨染轻纱下的唇角微微往上勾起,露出一抹极淡的讥笑,随即娇娇弱弱的开口。“太子有心了,不过那已是往事,何须旧事重提呢?”
没能激起苏墨染的恐惧,千御夜一阵失望,随即往碧波湖走去。
花舫已然备好,船夫站在船头等待着客人上舫,千御夜率先一步上去,尔后将手伸给苏墨染,欲意要扶她上船,谁知苏墨染视而不见,在奴婢们的搀扶下踏上案板。
碧波湖乃京城内最大的湖泊,与云俪河贯通,湖水清澈,新月楼便倚着碧波湖而建,架起的笕桥上站着些许忙碌的人,亦是有着站在笕桥上观景的人,湖中已然有近十艘花舫在水面上飘荡着,有人立在船头看景,有人在舫内品茶饮酒,或是吟诗作对。
苏墨染并未走进舫内,而是立在船头,目光远眺,看着花舫划离岸边。
拂面的微风,轻轻吹动着轻纱,身上的薄绢披风晃动着,身后花舫结着粉色的轻纱,轻纱绑着些许娇嫩的花朵,在她身后绽放,好似她自天际而来。
“不如到花舫内喝茶赏景,苏小姐身子弱,这般吹风若是病倒苏丞相恐怕要怪罪于我了。”千御夜掀起花舫的帘子,露出里面雅致的摆设,青瓷花瓶内装点着鲜花,茶案上摆放着熏香与热茶,高雅别致。
神色清淡的扫了一眼花舫内,苏墨染轻启朱唇。“里面熏香浓,墨染还是待在船头为好。”她一向不喜太浓的熏香,香气太过浓郁反倒易扰心神。
放眼望去,苏墨染目光落在那艘精致大气的花舫上,在碧波湖内的花舫中,那艘花舫最为大气,绕着碧波湖缓缓划动,远远就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丝竹声乐之音。
“此情此景,如能配上苏小姐的琴音,就再好不过了。”千御夜陪同着苏墨染立在船头,听见传来的声乐之音,不禁感慨道,但又见苏墨染唇畔便留住的笑意丝毫不变,话锋一转。“今日一早,灵羽就邀了宸王出来游玩,不知可否有幸遇到二人。”
闻言,苏墨染莞尔轻言。“太子便是如此与墨染说也是无用,京城虽大不过国土之广,却也不是弹丸之地,墨染无能为力让太子遇见宸王与公主。”
两国联姻,看来千灵羽确实是看上夏侯宸了。
千御夜眸色更深,落于苏墨染半个身子后,垂眸看着她面不改色,清淡无波的面庞,眼前女子果然非比寻常,若被成宣帝召入后宫,定会成为棘手的敌人。
如此一想,千御夜挨近苏墨染,阴沉着眸子带着可怕的光芒。
“太子为了谁非要将墨染赶离京城不可?”千御夜对她有好感,断然不可能,这个男人眼中冷漠如冰霜,阴鸷可怕,岂会懂所谓的一见钟情,仅仅因她那日在茶楼瞧了他几眼,就倾心于人,于千御夜而言绝无可能。
“苏小姐果然聪颖,难怪宸王与三殿下均是愿为你得罪本宫。”千御夜语气越发危险,与苏墨染娇躯间相隔距离只差点点。“很可惜,本宫皇妹看上宸王了,所以你这块绊脚石就该除去。”
苏墨染唇瓣绽放出一抹灿然笑意,眸光更盛,她掀起纱帽一角,看向湖水下被惊走的鱼儿,四处乱窜,浅笑道:“太子觉得墨染与这鱼儿有何相似之处?被困于湖中,微波即惊?”千御夜不答,苏墨染复尔继续说道:“比起这湖中之鱼,墨染更觉得自己是垂钓之人,太子觉得如何?”
千御夜眼眸之中浮现怒意,明白苏墨染话中另有所指,竟是这般刁钻之人,将自己所算算计在内后,方才行事,难怪她愿意陪同游湖,她原是料想到了他所怀之心,才故意如此。
“苏墨染,你果然如京城传言那般。”心计颇深,恶毒至极。
之前儒雅,浅笑均不过是这个男人的伪装,此时看着苏墨染时那张阴森嗜血的脸庞,便知这个男人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好说话,只消触及到他不愿让人触碰的事,哪怕只是边缘,都会触怒这个男人。
“彼此彼此。”她平日里装作温和乖巧,他不也是装成儒雅翩翩,两人何必自相嘲讽,笑话了他人却也暗讽了自己。
“这么说来,苏小姐是不愿退让了。”千御夜口气阴森可怕。
“太子何必试探墨染想法如何,你将灵羽公主千里迢迢送来联姻,一旦联姻,在这京中便是举目无亲,受了委屈或是被欺负了都无人诉苦,若夫君行径恶劣更是此生难熬,若真是为了灵羽公主好,太子就不该带灵羽公主前来,既然将她带上这条路,太子再装好兄长模样,墨染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千御夜不是为了千灵羽而想要将她赶离京城,但却是为了名女子。
“苏墨染,没人教你太过聪明,只会让你死得越快吗?”千御夜藏在袖中的手暗自使劲,随时都可以要了苏墨染的命。
苏墨染侧过冷眸,侵染开韶流珠光,微微敛起半月双弯黛,泽唇凉凉挽延一缕昳丽迤逦,贝齿隐约。“墨染只知道,胸无点墨定死无葬身之地,身处何位就该有何种智慧,方是保命之道,太子难道不希望某人能如墨染这般聪明,心生算计?”
若能有这般算计之心,千御夜何须用和亲的办法,要将她娶走,来全某人安危。
苏墨染虽暂时无法看出千御夜心系何人,却也知晓那名女子定不善斗争,却又身处危境,需时刻提防的状况,能够符合这些要求的地方,只有那富丽堂皇,表面上光鲜亮丽的皇宫了。
恐怕千御夜心系皇上妃子!
尽管苏墨染不喜千御夜想算计于她,但对这样的他却是产生了一丝敬佩。
放眼四国,哪国储君会看中他国皇帝的妃子,这样的千御夜,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而在苏墨染打量着千御夜时,对方亦是从细微之处,细细的评价着苏墨染。
聪慧有余,不知收敛,这是千御夜昨夜前对苏墨染的印象,而这刻苏墨染那无意点破的话,更说明苏墨染心思细腻,聪明自信,她不是不知收敛,哪怕是张扬亦是她算计中的部分,她算计着的不止一步,而是好几步都同时算计进去,不动声色就让人落入了陷阱里面。
能让宸王与三殿下都倾心,又让成宣帝都想除之而后快的女子,果然不容小觑!
“苏小姐见解独到,不如到舫内畅谈。”千御夜瞬间恢复了翩翩君子的模样,邀请苏墨染进入舫内,而这次苏墨染却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