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烟罗不能明白,真的不能明白。
南宫瑾冷笑着说道:“本王早就想和楚皇战一场,之前在邯国没有尽兴,如今能在这里延续下去,也算是得偿所愿,只是楚皇不用南楚的军队,却要用这些外来人,难道是觉得自己南楚的军队不行,所以才不敢用么?”
激将法,阮烟罗暗自道了一声好,南宫瑾当真是个不简单的,在这种时候仍没有失了清醒,可是她又有些遗憾,这一招对付别人可以,对付卫流,估计是没有用的。
果然,卫流只是淡声说道:“凡事只求结果,只要结果是好的,何必在乎过程,何况能收复蛮族,亦是朕的本事,倘若瑾王可以收复什么人来助战,朕便绝不会多说什么。”
言下之意,是说南宫瑾长舌了。
南宫瑾脸色阴鸷,盯着卫流,却没有再说话。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卫流,实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大劲敌,早在邯国那一场较量中,虽然他借着先楚皇之势小胜一筹,可是卫流后来的举动照样让他在邯国吃尽了苦头,如今先楚皇早已被卫流诛杀,势力也被扫的一干二净,卫流自己就是楚国的皇,再没有什么人可以牵制卫流了。
这一局,委实凶险。
他心里明白,可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一点来,如今他们的实力本就处于下风,西凉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若是他一切正常,他们或者还有一战之力,可若是他表现出一点不对劲的情绪来,这一场仗,都一定会呈现出一面倒的败势。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南宫瑾都知道,此战之后,西凉将会元气大伤,也许要几十年才能恢复过来。
侧身看了一眼哈雅,忽然间有点遗憾,当西凉还好好的时候,当一切都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平稳有序地运行的时候,为什么他们没有珍惜,而是把时光都浪费在了那些无止尽的猜疑和防备之中,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冰释的迹象,以为之后还有大把的时间来好好修复,可是居然就遇上这样的事情。
可见世事的发展,是从来不能用“我以为”来揣度的,更不会因为你的遗憾与感慨,就格外恩赐你一些什么。
哈雅察觉到了南宫瑾的目光,一转头,正和他对上。
南宫瑾的眼睛非常漂亮,不同于天曜凌王总是有些桃花与妖孽的感觉,南宫瑾的眼睛就有如天上的一颗朗星,中正而光明晶洁,让人一望而生出正气的印象。
哈雅曾很多次希望这双眼睛能够正视着自己,就如他注视阮烟罗一样,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他就算望着她,眼睛里也没有那种晶亮的色彩,可是想不到今天让她看到了。
心脏像个小女孩一样狂跳起来,在这样不合时宜的场合,哈雅却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姑娘。
她蹙了蹙眉,只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难以理喻,她是西凉的皇,继承了这片土地最爽朗的Xing格,就连聘南宫瑾为王夫的时候,都是毫无掩饰的直白要求,几时像现在一样扭扭捏捏了。
她一伸手握住南宫瑾的手,说道:“你我是夫妻,生同生,死同死,你要做什么决定就做吧,我都跟着你!”
南宫瑾的目光禁不住就是一柔,心尖某个地方柔软地颤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曾经他对着阮烟罗的时候会有,可是他和阮烟罗总是阴差阳错,在她追逐的时候,他不要,在他想要挽回的时候,她却只剩下拒绝。
阮烟罗那个时候带给他的感觉,更多的都是闷痛和无奈,而这种让他如过电般的温暖,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
在这一刻,南宫瑾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们一起去金阁寺游玩,在那里,他们每个人都抽了一支签,他的签文是:一世英雄半世迷,半世迷为求不得,求不得时不需求,不需求时自然来。
那时只觉得莫名其妙,更为了阮烟罗和南宫凌竟然同时没有签文而气闷不已,从来不曾仔细想过这支签文,可是此时想来,这支签文说的何其精准。
他这一生,到数天前为止,都在追求那些求不得的事情,并且因此迷了眼睛,没有看到他想要的,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如今他不求了,不求那些他求不到的,而他曾经最希望的感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南宫瑾心里觉得说不出的畅快,又说不出的温软,他反手握住哈雅的手,低声说道:“辛苦你了。”
辛苦你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还依然守在我的身边。
哈雅面色一红,亦是低低说道:“我是你的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有什么可辛苦的?”
南宫瑾一笑,说道:“好,我们这次就夫妻同心,一起好好打一仗!”
抬起头,满面都是信心,南宫瑾大声说道:“早就想与楚皇一战,既然楚皇也有此意,那就放手而为吧!”
卫流一笑,淡声说道:“好!”
手一挥,便要下令进攻,当此之际,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大喝:“慢着!”
这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纵然已经断了情爱,卫流还是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城上城下的距离不近,卫流和南宫瑾都是用了内功才能让声音清晰地传到那么多人的耳中,阮烟罗没有内功,这声音不知道比他们方才说话的时候小了多少倍,城下稍远一点的人都听不清,就算是卫流,也不过勉强能捕捉到这声音而已。
可是他仍然顿住了动作,看向阮烟罗。
阮烟罗心头掠过一丝轻松,阿流还能听到她的声音,还能望着她,这是不是说明,她之前的猜测是错的,卫流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不好的事情,而只是单纯地想要争夺天下?
她望着卫流,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正在犹豫间,忽然看到卫流向后一伸手。
阮烟罗错愕,卫流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就在阮烟罗还在想的时候,卫流已经接过身后的人递来的弓箭,张弓搭箭对准阮烟罗,连半丝犹豫都没有,猛地松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