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被人用水泼醒,一时间还是有些头脑发懵,不过听到自家侄子有危险,他也终于清醒过来一些,再听到南宫瑾的话,当即点了点头,便与南宫瑾安排的人一并往营外奔去。
只是左相毕竟是文人,就是跑也跑不了多快,再加上他从不曾上过战场,也没有经历过这般紧急的事情,一时间跑的跌跌撞撞,半分也没有平日里在朝堂上的风度。
一众将领看着左相,眼中都露出些不满的神色,他们是真不知道左相到底来做什么了。
刚刚跑出去几步,马蹄声又在营中急促地响起来,一个士兵,身上穿着西凉的军服,转瞬间就从远处到了近前。
他一身军服早已破烂,滚鞍下马哭道:“王夫,岱钦少将军带的三万人马被戎国人埋伏,已经全部战死了。”
此言一出,全体人都静了。
三万人马啊,居然就这么没了,本该是一场十拿九稳的战事,却居然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败了。
左相正在往前奔呢,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西凉多年平静,从来不起争端,他多年来一直觉得自己居于丞相之位没有半点不妥,可是如今才知道,在真正的战场上,他当真是什么也不是。
他不动本来还没有事,他这一动,就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将领们看到左相狼狈的样子,目光中都有些不善。
岱钦能得到这次机会可谓是左相帮他争取的,可是现在他却冒进居功,不听军令,一下子就葬送了三万人出去。
西凉本就国贫人少,虽然最近南征北战,军队人数也有所扩充,但大多是从战败国直接征兵,真正的本国士兵没有多少。
而这次伏击,左相为了让自己的侄子万无一失,派出去的可全都是西凉自己的子弟兵。
如此内情众将军都知道,只是碍于左相的身份没有说什么,而且在他们看来,这次也应该是一定没有问题的,只要岱钦带着人回来,他们谁也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岱钦不仅没有回来,就连那三万人,也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左相如此为自己子侄着想,可又把西凉的子弟兵放在什么位置?
左相虽然没有带过兵,可是从政却是多年了,看到众将军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这次犯了众怒,可是此时他什么也不能说,毕竟事情是他做下的。
他的侄子是弟弟家唯一的儿子,他难免就想多照顾些,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于这个侄子,他也是自幼就疼的,但这个时候他却连心痛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转头望向南宫瑾,开口问道:“王夫是大军主帅,还请王夫拿个主意。”
这一是在服软,二也是在威胁。
大军有败绩,南宫瑾身为主帅也是难逃责任的。更何况虽然是他为侄子争取了这次任务,但总归也是得了南宫瑾同意的。
将领们虽然是粗人,也听懂了左相的意思,一时间心头不由更怒。
西凉向来不兴刀兵,他们这些将领的地位也就没有文官高,这么些年来一直郁郁,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打仗的机会,军队里也按照西凉的传统,一直是有文官监军的。
西凉最早设下这个制度,是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有文官的劝阻,武官能够少做杀孽,但到了后来,这个制度自然是变质了。
武官们被这些文官掣肘,早已不耐烦,现在看到左相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威胁南宫瑾,一时间对于朝中这些文官的厌烦达到了顶点。
南宫瑾听到之后并没有生气,还亲手扶起了左相,说道:“左相先起来,戎国援军已到,我们进帐去商量一下对策。”
被人当面威胁,却不怒不恼,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众将领对南宫瑾更是佩服,对左相的印象也更差。
南宫瑾把左相扶起来之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帐,说道:“我们这么多人不要来回跑了,就在左相的帐子里议议事吧。”
南宫瑾的主帐离这里确实有些距离,走来走去的挺麻烦,而且议事嘛,哪里都能议。
左相现在虽然面上还保持着镇静,但心里早已没了主意,听到南宫瑾的话也只能点点头,侧身往自己的帐子让了一下。
一行人鱼贯入了帐门,这么多人进来,武人又向来是走路带风的,原本放在左相案头的几张纸在这些人经过之时,立时被带了起来,飘飘乎乎落了好些地方。
“弄乱了左相的东西,真是莽撞了。”南宫瑾见状先赔了罪,然后对身后众人说道:“还不捡起来?”
后面中走进来的人此时早已有人弯腰去捡了,文人的案头有些纸是正常的,谁也没有注意什么,可是武将之中也有几个识字又心眼多的,捡起纸的时候就顺眼瞄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这一看,立时面色就变了,其中一个人举着手中的纸,冷笑说道:“难怪左相睡的这么熟,原来就是在忙这些东西,可真是有够费脑筋的!”
别的人本来没有留心纸上的内容,已经打算把纸放回案上去了,可是听到有人这么说,立刻收回了手拿过来看。
这一看之下,几乎满帐子将领的脸色都变了。
南宫瑾斥道:“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把左相的东西放好?”
“将军看看再说吧!”先前说话的那人一脸愤色,把手中的字纸递到了南宫瑾的手上。
南宫瑾怔愣了一下,盯着手中的纸,左相看着那些纸面色有些变了,他记得自己昨夜睡之前正在想些办法节制一下南宫瑾军中钱粮专用的权力,这些东西给将军们看到自然是有些不好的,可是这也是正常的事情,这些将军的脸色不用变得这么大吧?
南宫瑾低头在那些字纸上看了一眼,面色也变了,他铁青着脸把纸往左相跟前一递,冷声说道:“左相,本王看这些事情,你需要好好给本王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