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烟罗的眉头极轻微的皱了皱,这个军士说的两次爆炸,刚好都是她的雷火弹引起的,如果有人问起来,这倒是个不好解释的事情。
南宫敏问道:“你看到阮烟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不是被逼的?”。
“不是。”军士当即说道:“在南城门的时候,只有烟罗郡主单骑一个人来救那些南楚下奴,在西城门那里也没有人看着她,她是自己和南楚质子出城门的。”
“父皇,您都听到了吧?”南宫敏转向皇帝,激昂说道:“这些事情不是只有这一个人看见,那天夜里追击乱党的城防军,你随便找一个人,他们都能告诉你真相是怎么样的!”
向皇帝说了两句,她又转向阮烟罗,冷笑着说道:“烟罗郡主,你好大的威风啊,只一个人,就能救出南楚几万下奴,又两次挡住我天曜的追兵,真不愧是红颜将军的女儿。卫流没带着你走把你放回来还真是失策,你要是跟在他身边,只怕连天下都唾手可得。”
南宫敏前面说的那些所谓真相皇帝其实并不关心,但听到后面这几句话,皇帝的眼神却猛然阴鸷下来。
十六岁之前,此女什么也不是。
十六岁之后,此女是天曜的命运。
此女兴,天曜兴;此女亡,天曜亡。
十几年前老神仙的断言如绕耳魔音般重回皇帝的脑海,城防军军士所描述的那夜京中动乱的景象也同时让皇帝深思。
听那个小兵的意思,天曜京城这些铁桶般的防卫,在阮烟罗的面前,竟好像不堪一击,两万多下奴,她说救就救了,那么多追兵,她说挡就挡住了。
这么一想,她之前在花神宴上连杀四人还不留下一点把柄的举动,就好像是小儿科,根本不值一提。
这个女子疯病好了之后,究竟变的有多惊人?
她还有多少本事没有使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他真的能把她留到十六岁吗?万一天曜的江山真的毁在她手上怎么办?
皇帝扫了一眼阮烟罗,杀气一闪而过。
他真正在意的其实并不是阮烟罗的命,而是阮希贤的命,如果他能控制住阮希贤让他无法求死,那阮烟罗的命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可是皇帝又不敢冒险,当年打天下的时候阮希贤是他身边的第一谋士,他有多大的能耐,皇帝最清楚不过。
就算把他控制到全身上下只能眨眼睛的地步,他也一定有本事把自己弄死!
其实阮希贤早就想死了,沈红颜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追随而去,只是沈红颜给他留下了阮烟罗,这是他和沈红颜唯一的女儿,他之所以肯活到现在,只是为了阮烟罗。
如果他真的杀了阮烟罗,阮希贤一定不肯独活。
金銮殿的上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阮烟罗的心沉沉的往下坠,她感觉得出来,皇帝起杀心了,他依然顾忌着阮老爷手中的那张底牌,可也确确实实的起了杀心。
在皇帝的眼里,果然没有什么比他的江山更重要,她逃出京都那天夜里表现的太过抢眼,又是沈红颜的女儿,让人不由自主就会联想起沈红颜当年征战天下的功绩。再加上南宫敏那几句推波助澜的话,让皇帝不起杀心都难。
南宫敏究竟有多恨她?竟用那样的言语非要置她于死地。
“阮烟罗,你怎么说?”皇帝终于开口,语气阴沉,之前那种偏袒和息事宁人的感觉一扫而空。
阮烟罗心头发沉,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人言是这世间最不可信的证据,正如长公主所说,那夜看到的人很多,可是看到的人再多,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而已。”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但另一半,谁都想得出来。
皇家的奴才,自然要听皇家的话,这还不是南宫敏让他们怎么说,他们就会怎么说。
阮烟罗知道自己此时什么都不能认,一旦认下了,就会给皇帝一个大把柄,就算皇帝暂时不会要她的Xing命,可当他想要她的Xing命的时候,这个把柄就是悬在她颈上的刀。
“敢做不敢当,阮烟罗,你还要不要脸?”南宫敏怒声喝道。
“这世间敢做不敢当的人多了,尤其是涉及到亲人九族的时候,你说那个人敢不敢当呢?”
南宫敏闻言大怒,刚想说什么,又猛的苍白了脸色。
阮烟罗表面上是在说她自己,可是南宫敏听得出来,阮烟罗是在威胁她。
勾引公主,有损皇家尊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阮烟罗是在警告她,如果她再咄咄逼人,她不介意鱼死网破,把刘伶的事情说出来。
刘伶是京城人氏,祖上几代都在京城,这要是杀起来,必然是血流成河。
而且他这一支父母早逝,只留下他和一个妹妹,他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来卖唱,可是对他妹妹却极好,甚至不惜与他妹妹断绝关系,免得被人说她的出身是戏子家的,将来找不到好夫婿。
现在阿伶已经死了,如果她连他的妹妹都照顾不好,就算阿伶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怪她的吧!
眼睛死死的瞪着阮烟罗,这个女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就能这么狠?
阮烟罗无所谓的转过目光,她跟南宫敏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她苦苦哀求,又看在南宫柔的面子上才帮了她两次。
如今南宫敏一心想要她死,她又何必给她留情面?
此时南宫敏不跳出来跟阮烟罗对质,阮烟罗恰到好处的暗示了证人证言的不可信,满殿中人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帝盯着立在阶下的阮烟罗,她挺直着腰身,淡然而立,脸上是一派从容宁静,就算身处劣境,周围群仇环视,也不能让她露出半分不安狼狈。
处惊涛骇浪,如履平地。
这便是红颜的女儿……
这不愧是红颜的女儿!
皇帝忽然有些疲惫,挥了挥手说道:“先把阮烟罗下狱,待此事查清楚了,再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