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那几个不安分的,夭梨去到了人间,其实也不只是为了游玩,只是要了一了尘缘,看到经过多年剥落了华丽外表的建筑,心里升起几丝感伤,伸手拂过斑驳的大门,夭梨推开了门。
里面却出人意料的干净,仿佛有人时时打扫,只是到底还透着清寂,夭梨淡然地走着,不时看到眼熟的东西,偶然一个回眸便是回忆,让人忍不住叹息,即便在这里住的时间不过短短战时,却意味的记忆深刻啊。
“是谁?”
一个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声音响起,夭梨转过身去看,是一位青年,面目有些熟悉,他淡淡的笑了下,道:“途经此地,看到这处有一种隔世的感觉,便进来看看,这里可是阁下的住处?”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啦,在下也只是途经此地,看到这处地方感觉很是神圣,便好奇进来看看。”
是他不是他。带着莫名失望的叹惋,夭梨神情仍旧淡淡的,却多了几分疏离,道:“那阁下就接着看吧,在下尚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青年带着笑送别了他,于是转过身的夭梨没有看到,青年看着他的眉眼如斯温和,待到夭梨的气息消失在这里的时候,青年方才一笑,走到屋子的拐角拿了扫帚,一下一下地扫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的,恍惚又想起了之前一位老和尚对他的点评。
“若此生就这么过了,平平安安,若你想不开要出去,那便只能再为蹉跎一生。”
青年一笑,这样也好,他注定得不到那人,也不想跟在那人身边生生将爱意磨成上下级之间的情谊,所以就这样吧,生生世世守着那些回忆,守着这座故居,这样就很好了。
夭梨在人间的朋友着实不多,毕竟大多数都是其他地方过来的,像青君啊易重啊都不是简单的祸水,在人间寻了一圈,最后便挑了费城,然而此地竟已荒芜,摇头感叹时间逝去的时候,也只能淡着心绪换了个地方——天界。
夭梨此世在天界待的时间最久,二十万年,但他去的地方却不多,只有虚石窟洞、天阁以及昆仑殿,前两个都存在不存在了,只有最后一个还值得去看一看的。
夭梨瞬移到了昆仑殿外,他曾穿越时空到以前去,辣手摧花,后来又在昭凌的戏言下将它们恢复,现在看去,这些花儿竟大多都在,生了灵智,却还未离去,扎根在那里,做一朵普通的花。
带着怀念,夭梨向昆仑殿步去,还未进去,便听到熟悉的拌嘴声。
“你当我是谁啊,居然敢这般戏弄于我?”
“瑶儿,你如今是帝后了,不能这般无礼。”
“哼!你居然敢嫌弃起我来了?来人呐,我要和离,把本宫写得和离书拿出来!”
听得夭梨不由莞尔一笑,未想到逢生争了去的帝君之位最后落到了冉封头上,不过对方的沉稳大气倒是能够撑得住这个位置,没有必要进去了,夭梨打定主意,往外走去,身形消散。
要去地界一看小白和老黑,打听了一下,却听到两人并未复国,而是成了一对逍遥地界的神仙眷侣,二人行迹不明有点可惜,夭梨虽能测算,却也不想自己去打扰了对方的安平,便只能叹了口气,往碧落黄泉道而去。
前世是一架古琴的止寒现在成了恶首,倒是稍稍变了性子,止寒同随意在一起了,两人生活的倒是逍遥自在,管理恶人嘛,总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至于横在两人之间的那条命,夭梨怜悯同族同样凄惨遭遇,便开了一朵金莲,栽到两人院子里的同时还留了一封信,然后悠悠的离开了。
最后是妖世,这里的朋友不少,第一个应该去的,是妖月之海。
上一刻还踏虚空站在妖月之海的上空,下一刻就已入了水,虽没有鲛人族那一条灵活鱼尾,夭梨的身手却不算差,单凭体力来,几个呼吸间就到了……海牢。
海牢里充斥着瘴气,夭梨身上散发着创世神的光芒会替他将这些驱离,他往前一步,走进去。
“谁?”声音暗哑,带着异样的情愫,如同天籁。
“是我。”夭梨笑了下,将手深入那被瘴气层层笼罩、密不透风的人形中,他碰到了一个人,接触到了冰凉的肌肤,温和地摸了摸,道:“如今愿意随我离开了吗?阿澜。”
感觉到手下的身子一震,然后是带着复杂情绪,激动却又压抑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那扑入怀里的身子带着微微的颤抖,夭梨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嘴里道:“没事了,阿澜,我回来了。”
一下一下,带着神威的光芒不着痕迹的消去那些瘴气,最终露出了里面的人,他着一袭青衫,腰部以下却是虚幻,眉目没有前世的淡然,脸色苍白到吓人。
夭梨心疼地将他抱入怀中,替他消去这么些年受到的损伤,微微蹙着眉,夭梨道:“阿澜,你该是记起来了吧,随我离开吧,我带你离开这处地方,好不好,好不好?”
能让那般淡然面对白於一众的端木澜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妖月之海……当真污秽得可以,不若收了干净!
英雄总有墓冢,夭梨却实在后悔将端木澜投生到此处,只是伤害已经造成,他没有办法扭转,只能尽力去弥补,然而端木澜的态度却让人讶异,他又切实地享受了一会儿夭梨的温暖,然后便推开了夭梨。
“阿澜?”夭梨看着端木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推开他。
端木澜低头看了看,自己冰蓝色的鱼尾已经出现,身上法力凝聚的青衫也逐渐消失,露出了细白的肌肤,他手一摊,一柄折扇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低着头,眉眼之间仍是当初白於殿上一语对众人的鲛人祭司。
“阿楠。”端木澜看着他,勾起一抹温和的笑,道:“我要留下。”
温柔而又强势,这就是鲛人祭司,他的阿澜,夭梨不由上前一步,追问道:“为什么?我已经替你修补好身体,你可以随我回去的不是吗?阿澜。”
“阿楠,你要明白。”端木澜无奈的看着夭梨,道:“身为鲛人祭司,我有我的自尊和颜面,我苟且偷生十几万年,如斯低贱的活着,若非怀着见你一面的信念,我不能活下来,如今执念已了,我自然也……活不下去了。”
都是他的错,夭梨咬了下唇,忍住眼眶里的眼泪不落下来,若非是他,端木澜不会有这个结局,他合该是强大的、纯洁的,若非是他,若非是他……怎么会有如今这个结局。
“怎么哭了。”带着无奈,端木澜伸手抬起夭梨的脸,纤长白皙的指轻柔地替他拭去眼泪,然后轻轻挑开夭梨的牙,看到那一条血痕,眼中不由闪过疼惜,纤纤一指抹过,化消自己的力量抹去那道伤痕,端木澜认真地望着他,道:“不可轻易让自己受伤了。”
眼里盈满了泪终于落下,夭梨点点头,总觉心口被剜了一块肉似的,伸手去握住端木澜的手,声音带着些微的哭腔,“阿澜。”
“不可任性。”端木澜抽出手揉了揉夭梨的头发,看着对方哭花了一张脸,笑了下,将那集聚四海之精的折扇放到他的手里,看到对方惊讶的神情,端木澜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道:“若是想我了,便看看这折扇吧。”
夭梨点头。
离别终究要到来,即便夭梨修复好了端木澜的身体,端木澜那颗碎成粉末的心他却是救不回来了,人常言痛失所爱其人如行尸走肉,所以夭梨忍着痛心,也要看端木澜离开,他不舍得阿澜活得不快乐,正如景尚那时对他,舍不得他不快乐。
待那气息终于在妖月之海消失殆尽,夭梨的泪也已至终曲,折扇轻叩手心,眼中金光一闪,眉间红莲愈发红艳,夭梨以创世神之名下达了神谕。
着妖月之海,隳灭!
后来又一一见了那些好友,夭梨兴致却始终不高,回到无妄海,坐在他动辄可以吞噬万物的海水上,摆了桌饮酒。
看得底下的人都很是担忧,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副借酒浇愁的苦瓜脸了呢?被谁欺负了?现在这可是创世神,被谁欺负了直接搞回去,了不齐让天道给那个混蛋写个悲催到死的结局!
只有洵桦是面无表情的,他推开聒噪的几人,将手伸出了困住他们的水牢,就那么直接的走了出去。
他居然就走出去了!有没有天理啊!青篱死死地瞪着洵桦的背影,满心不甘。
景尚理解地拍了拍青篱,无奈叹气道:“那是吾神啊,他的造物怎么可能会将他困住。”
说的也是,有哪个真神会被这样简单世界的造物困住,除了心甘情愿,还有什么能令真神驯服?
洵桦也不说话,只是坐到了夭梨的对面,夭梨饮一杯,他便饮一杯,待到那几坛千年的梨花醉都尽了,面前之人面若桃花,眼神都已迷离,却还嘟嘟囔囔着一个人的名字。
“聒噪!”洵桦一手翻了桌,一手按在夭梨肩部,整个人压到了他的身上,嘴对嘴盖了上去,封住那喋喋不休的嘴。
吾神翻身啦?景尚惊讶的看着那个按着夭梨亲的人,吾神终于舍得吃人啦?
对于这一点,青篱看得很透,他挑了挑眉,道:“你就看着吧,最后肯定还是给压回去。”
青篱话音方落,就见洵桦一手按着夭梨的后脑,一手抱住夭梨的腰,然后一个翻身,变成了自己在下。
吾神啊……景尚忽然觉得有些目不忍视,您这辈子被吃的死死的了,作为真神您也不会有下辈子,于是您就被永永远远的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