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所述是徐院判所做的事情吗?”丞梨淡着面,看着对面的徐知卿,问道:“徐院判因为旧情,昧着良心帮淑妃娘娘一个忙,请问徐院判,这个忙是什么忙?是不是就是给娘娘出了暗害陛下的这样的一个主意呢?”
徐知卿看着信,仔细好久方才想起一件事情,在淑妃刚入宫的时候,他曾经写过一封信,同时寄去了cuiqing的药,这是一件埋在心底的事情,算是他被情感昧了良心的一件事。
“丞相,知卿……认罪。”然而还是不能讲出她的名字,不能拖累了那个人,徐知卿看着丞梨,淡淡地说道:“不过此事与淑妃娘娘无关,单因为知卿想见到小妹幸福,所以才做的此事。”
院判的理由能走点心吗?这般的话好似有点不太对。丞梨想着,好似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说了,好像逼得有点紧,忘记留路了,丞梨心底思忖着,怎么把这条路给弯回去呢?可这犯人都已经认罪了……好像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忘记了……心中带着点小为难,丞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步步紧逼下去,所幸前辈还是了解他的,解围的人来了。
“院判大人如此就认栽了,背了这一锅脏水了么?”
神判台是一个公开评判的地方,是以所有民众都能围观,听到后边声音的民众让开了一条路,一位蓝衣儒生缓步走入,面带淡笑,道:“言心未免认得也太早了,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言心吗?”
徐知卿看到人过来,面上严肃微微松动,道:“许久未见流水先生,不过此事既难有转换的余地,知卿还是早些认了罪,免得祸及他人,临死之前能再见流水先生一面,知卿也算不枉此生了。”
“你既如此看重我,我不救你似乎有些说不太过去。”说着,蓝衣儒生脚一点,上了神判台,先是微微俯身,道:“沈执音见过陛下,前日听闻徐兄被捕,知晓因果之后便查询了些许人,倒也得了些线索,望陛下容沈执音一现。”
皇帝一个手势,边上內侍便心领神会,喊道:“允。”
于是沈执音转过身来,面对着丞梨,面上淡笑未变,道:“丞相所说的证据,不过是一封信,信上所言也不过寥寥数字,太易受人言导向,姑且不论丞相寻到的信,沈执音只想同丞相要有一个答案,丞相也曾与淑妃娘娘有过情意,这般推罪他人,是否不太好?”
前辈求饶命啊,丞梨内心呐喊,面上不改色,只道:“那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再说,本相家中已有娇妻美眷,淑妃娘娘便是美如天仙,也不及我家娘子半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如此。”
“丞相有一封信,说来,沈执音也有一封信。”沈执音缓缓地打开信封,抽出信,淡声念道:“闻阮为子忧前途,郎且为你思一计,君上犹为喜松针,阮可配之以彼岸,两者相合有深意,此后如何看阮心。”
“请问丞相,丞相这封信是否比先前言心那封信更为有嫌疑呢?”沈执音一直笑着,话语淡慢,逼人之意却不浅。
敢问前辈真的是来帮我的,不是来杀我的吗?心中怨念甚深,丞梨只也冷了面色,道:“先生,丞梨断没有写过这样的一封信,纵然年少时同淑妃娘娘有过认识,也不过年少,本相有心爱的夫人,请先生尊重本相。”
“可沈执音听闻,丞相所谓心爱的夫人,可是连丞相的梨苑的半步都不听迈入了呢?这一点,丞相该如何回答?”
“那先生可知,除了自小陪伴本相的梨应之外,除了本相的恩师九叔之外,还有几人能够入得梨苑?”丞梨怒而拂袖,转身对着皇帝,朗声道:“陛下明鉴,臣之心可表日月,陛下也曾邀臣去过流玥宫,臣除了第一次同淑妃娘娘叙过旧时玩笑事之外,可还能有过什么逾矩之举没有?”
皇帝这一被问可算是愣了下,仔细回想确然没有,可听之前沈执音说,有好似有些什么,于是朝一边招了招手,道:“朕总觉模棱两可,首官可有发现?”
首官上前来,低声道:“奴只记丞相当时同陛下谈论政务,便是陛下因事离去,丞相也只为着客套同娘娘论了几句,其余的,丞相都在问奴陛下近来的身子状况,并吩咐奴去太医院要哪些药材,让御膳房的人做哪些药膳有益于陛下的身子。”
“嗯。”皇帝沉吟一声,挥手让首官退下,继而道:“朕相信丞相,再说此事还是丞相提出不妥,以丞相之智,怎有可能给自己寻些事端,如果徐院判不能再拿出其他的证据的话,今日朕便要宣判了。”
皇帝此言一出,神判台下喧闹声起,如果说先前两方相持,丞相又有理有据的话,他们还能听得下去,毕竟也无法反驳,但是现今分明丞相处于弱势,皇帝还明了心的帮助丞相,若就这样让救苦救难的徐院判被判了罪的话,他们有何颜面去回看徐院判帮助他们的那一刻?
“你这奸相,自己做下的事情还要赖上徐院判,看你这一副人模人样,内底却是罗刹,我们平日里真是看错了你!”一颗白菜就扔上了神判台,扔菜的民众情绪激愤,面色愤慨。
丞梨下意识地折扇一挡,却不想是颗烂白菜,溅了些许的水入眼,随即而来又是许多的烂菜鸡蛋,丞梨眼神一厉,闪身便抓了带头的那人,折扇一开直接将那人的头颅剐了下来,鲜血流了一地,也溅了些许到起哄的人身上,扔开那人的尸体,看着那些呆住的人。
“接着喊呐?”丞梨冷着脸,道:“如何不说话了?有本事便接着喊呐?本相倒不知,如今的民众也仅凭名声认人了,若论名声,本相是不是该比徐院判好得多?本相自小随九叔守疆,抵南杭,不见你们在本相有证据的时候帮着本相说话,如何只见你们对本相落井下石,想来也是护了你们一群白眼狼。”
“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对此事详查,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徐院判如此收拢人心,定有阴谋。”丞梨转身对着高台跪下,字字句句,声音亮,其身正,一身男儿热血,似在此刻燃。
神判台底下一片寂静无声,因为没有一个人想要背上谋反的罪名,神判台上也是静寂,因为徐知卿在听到丞梨的话的时候,便认了命,再反驳也只是牵连更多,沈执音看着那人跪的铮铮铁骨,暗自点头,这方才是道。
“将徐知卿压入天牢,方才起哄之人押送至大理寺,允丞相休息几日,至于先生,随先生之意。”皇帝略感疲惫,揉了揉眉心,道:“回宫。”
人来又人往,听着被抓走的人喊着冤枉,神判台很快便散了人烟,神判台每次审判的都是些极恶之人,是以阴寒,人都离去了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冷,缠绕着你,不肯放手。
“丞梨。”沈执音看着他,道:“这便是路上荆棘,你可还扪心自问,足够?”
丞梨倏忽勾了一抹笑,额上汗水却已成行,道:“前辈这是在说什么啊,丞梨从未离过坚定二字,此刻不过,不过是前辈着实戳到了丞梨的痛脚,当着他人的面的转换,第一次,不过会习惯。”
“事实,不过尚有欠缺。”沈执音顿了顿,道:“日后朝堂上,你要习惯。”
说完,沈执音下了神判台,丞梨目送沈执音离去,尔后苦笑,前辈,你可知很少有人能够在你戳心窝的话语中存活下来,你今日真正撕开了梨苑在我心中的痂,前辈你知吗?
缓步回到自己的府邸,不论一路上他人的目光如何,丞梨自己情绪尚有些低落,进了大门,便挥手令人关了门,进一层便关一层,最后到了梨苑,丞梨尚且不及回到房内,便跌坐在了地上,手下是涵养梨树的泥土。
泪水逐渐模糊双眼,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且到了葬心地,借问泪流何时尽?丞梨“哈”了一声,抓起一把泥土扔了梨花树,借问泪流何时尽,枯树枯树。
“我的半身如此脆弱,叫我如何是好?”低沉优雅的声音响起,面上流着泪,喉咙的话却并不是自己说的,他轻笑,道:“只是这般便受不了了,如何似你所说,看到绝境时的抉择呢?我们由来疯狂,你已葬了心,想看到他的爱,如何不拼上自己,也让他撕心一回呢?”
“暂时交给我吧,你且先行好好睡一觉。”叹了口气,丞梨起身,抹了抹面上的泪水,笑了一声,回到房里洗了把脸,左右看看,开了暗室的机关,走了进去。
绕过几个弯道,来到先前的暗室,里边无人,但是透着一股香,丞梨躺在床上,心,也甚累。
半身所受之痛,他承半,半身所求的救赎,是尘九,而他的抚慰,却是首官,只要首官,他心便安。
“丞梨。”首官来了,见了丞梨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可知晓原因的他却知这是无法避免的,脱了鞋,坐到床的内侧,却只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首官,是温和的。
丞梨头枕在首官的腿上,轻声道:“我睡一会儿,待你走时唤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