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王一鸣去赵老家里看望了老人家。
王一鸣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赵老正在警卫的陪同下,在院子里散步。看王一鸣来了,连忙停止了散步,站在那里,迎接王一鸣。
北京十一月的天气,晚上八点半,已经非常寒冷,天空阴沉沉的,飘着零星的雪花。听天气预报,今天晚上的气温,已经是零下一度了。
王一鸣知道赵老有饭后散步的习惯,风雨无阻,如果外面下雨下雪,他就会在家里的走廊上,来回转圈。
王一鸣看赵老,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显得个子更高了,赵老年轻时的个子,有一米八零,现在虽然人老了,背有些微驼,但身材还是老样子,精瘦精瘦的,什么时候也吃不胖。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像是刀劈斧削一般,非常有立体感,像是雕塑一样。眼睛还是那样,目光锐利,像是可以刺穿任何人的内心世界似的。
赵老站在那里,冲王一鸣微笑着,伸出右手。王一鸣连忙紧走几步,双手握住赵老的手,使劲地晃着,说:“赵老,您老身体还好吧?”
赵老说:“好,好得很。”
王一鸣说:“天冷了,要注意预防感冒。”
赵老说:“没事,身体没有那么金贵。你看那些老红军,一辈子什么苦没有吃过,照样活一百多岁。我才多大啊,八十岁还不到,比着他们,还年轻着呢!”
王一鸣知道赵老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看他这个精神头,不说活到一百岁,活到九十多岁,还是非常有可能的。这样的大领导,能多活一年,对他的家人,亲友,都是巨大的财富啊。他们只要在世上一天,他们的权威就还在,甚至越老越值钱,老干部是个宝吗!
和王一鸣握过手后,赵老又和于艳梅握了握手,于艳梅照样还是喊赵老为伯伯,她多年来都是这么叫的。
于艳梅说:“赵伯伯,我爸说了,他今年春节要到北京来过,最主要的是想你了,他要在北京住一段时间,好好和你聊聊天。”
于艳梅的爸爸于开山,从省政协副主席的位子上,已经退休好几年了,现在住在清江省的省会城市江洲市,在那里颐养天年了。平常的日子里,大女儿于艳丽和儿子于大伟,都隔三差五到家里看看,他和老伴丛秀英的日子,过得还是非常滋润的。前几天他打电话给于艳梅,说想外孙王礼了,今年春节,打算在北京过,住在于艳梅家里。
于艳梅说:“没问题,家里有的是地方。顺便你也可以见见赵伯伯,好好聊聊天。你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于开山说:“是啊,自从退休后,还没有到北京专门拜访过赵副总理。他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于艳梅说:“身体没什么问题,看着硬朗得很。”
于开山不放心,又问了王一鸣的情况,说:“一鸣这一次,有什么问题没有?”
于艳梅说:“可能没有什么问题吧!入选中央候补委员了。其他的,他也没有跟我说,我也看不懂。”
于开山说:“这就好,这就好,入选中央候补委员,就证明上面开始考虑他正部级的问题了,这是个好兆头,大喜事!我赶紧告诉你妈妈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赵老听说于开山春节前要来北京,就郑重其事地说:“闺女,告诉你爸爸,等他来了,一定要到我家里吃饭,我们七八年没有见面了吧,都是老伙计,想念得很呐!”
王一鸣和于艳梅两口子,轻轻地扶着赵老,往客厅门口走。警卫快走几步,跨上台阶,为他们打开了门。
赵老的老伴童阿姨和保姆,站在屋子中央,迎接王一鸣两口子。
王一鸣冲童阿姨笑了笑,寒暄了几句。于艳梅更是一点也不生分,拉着童阿姨的胳膊,像她亲闺女似的,和她说笑着。
赵老照例是把王一鸣引到自己的书房,警卫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照料着他爬上二楼的楼梯,在书房里的沙发里坐好。警卫为赵老和王一鸣倒好水,才退了出去。像赵老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上下楼梯,或者上卫生间的时候,突然摔倒,所以他的警卫责任很大,几乎像是影子一样,时刻陪伴在左右。因为工作繁重,警卫也是两三年一换,都是要年轻力壮的,上了三十多岁,就没办法干这个工作了。这个警卫姓秦,刚来几个月,王一鸣和他还不是很熟悉。
王一鸣坐下,看赵老喝了一口水,慈祥地看着他,微笑着说:“小王,怎么样?有什么想法了?”
王一鸣笑了笑,说:“就是搞不懂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赵老说:“别急,马上就会有结果的,用不了一个星期,所有的调整方案就会出来了。你目前的情况是,留在西江省里,就地提拔,做省委书记和省长,都有可能。交流到别的省份,也有可能。回北京担任部长,也不错。反正无论如何,你的正部级的问题是解决了。而小郑,就没有你幸运了,他明年就退二线了,到省人大做副主任。”
赵老说的小郑,指郑南起,是赵老在清江省里当省委书记的时候第一个秘书。他在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位子上,止步不前,没有在两年前如愿接任清江省的省长,现在已经快五十九岁了,接近副省级六十岁退出一线的大限,所以到省人大当副主任,是理所当然的安排。
王一鸣说:“南起大哥耽误了,在副省级的位子上呆得太久了。要不然凭他的能力,上正省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赵老说:“他没有能接任省长,也是有原因的,一来为他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再找总书记和总理的麻烦了,为你的事情,我已经把自己的老脸豁出去一次了。再为自己秘书的事情出头,就有些过分了。二来呢,他自身也是有些问题的,不晓得夹起尾巴做人,为人还是过于高调,干什么事情比较张扬,不考虑后果。刚当上省委宣传部长不久,就和自己的结发妻子离婚了,娶了电视台的一个什么主持人,听说是挺漂亮的,比他本人年轻将近二十岁,你说你要是个老板,随你怎么折腾都行,但你是个省部级的官员呐!在社会上的影响有多大!就是你老婆不说,群众会怎么议论你!结果我听说,中组部的人去考核他,准备考虑让他接任省长,结果投票结果一出来,发现他得票很低。许多老干部对他有意见,最关键的一条,就说他生活作风不严谨。你看,娶了一个主持人,就把自己的政治前途毁掉了,怨谁呢?!”
关于郑南起的事情,王一鸣也听说了,他还他老婆胡艳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当副省长的时候,他就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有来往,后来当上了省委宣传部长,就找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主持人,两个人最后如胶似漆,女主持人怀孕后,硬逼着郑南起和胡艳离了婚,和自己结了婚。郑南起为了离婚,净身出户不说,还赔了他前妻一笔钱,估计最少有上百万,基本上是倾家荡产了。清江省这些年的经济情况虽然不错,但是郑南起这个人,不太贪钱,为人比较义气,朋友多,他不像那些贪官,动辄贪污受贿上千万,几千万,甚至上亿。估计他的钱,也都是自己的奖金、工资什么的,结余起来的,反正他花不着,一切都可以公款报销。他以为自己比较廉洁,就是玩弄个漂亮女人嘛,玩弄过了,觉得还可以,就名正言顺地娶回来做老婆了,两个人现在是合法的夫妻了,虽然年龄相差将近三十岁,但是,现在这样的事情稀罕吗!有的男人八十多岁了,不是照样找二十多岁的姑娘结婚吗!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副省级干部,这样做,是最容易引起同僚的嫉妒和痛恨的。大家都喜欢那个漂亮的女主持人,你倒好,自己收藏了。我们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大家心里能好受吗!等给你投票的时候,大家就该拆台了。所以,郑南起的落寞,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说白了,他被美色勾引得冲昏了头脑。
赵老说:“你啊,不管组织上最后怎么安排你,都要充满感恩之心,踏踏实实地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做出政绩,让老百姓拥护,走一个地方,留下一些亮点,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不要忘乎所以,以为自己大权在握,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尤其是在金钱上和女色上,不能出问题。这些年,那些出问题的高级干部,几乎毫无例外,都包养女人,乱搞两性关系。这是目前官员腐败的通病。中纪委的报告说,几乎所有的贪官,都有情fu。许多人之所以落马,就是因为情fu参与了举报,才让纪检部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媒体更是议论说,官员的情fu成了一支不容忽视的反腐生力军。这算是哪门子事吧!我们党培养一个省部级干部不容易,要经过几十年的栽培,现在因为一个女人,说毁掉就毁掉了,实在是令人痛心啊!小王,你一定要懂得珍惜,干事业的机会,稍纵即逝,不能因为一些无聊的问题,坏了自己的前途,坏了党和人民的事业发展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