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的电话打 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找了来,送了两套衣服。夏天的衣服很简单,并不费事。
周悠然随便洗了澡, 换上了衣服,然后在外面等着,赵时再进去洗。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等着的时候,周悠然忍不住想,离开这里之后可以去哪里呢?
熟人那里统 统的都不想去,谁知道周欣然会不会一个脑热就把照片给放出去了,到时候面对熟人该多丢人啊!所以姚小龄那里不能去。其实在瑞市里面除了姚小龄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熟人了。
那么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呢?周悠然感觉自己像是一片秋天里坠落枝头的落叶,随风飘,飘到哪里是哪里,反正最后都逃不过一个埋入泥里腐烂的命运。
拥有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失去了,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在离开了司漠之后是多么的淡然乏味。假如从来都不曾拥有,那倒罢了。这样子拥有过之后又彻底的失去,才真的折磨人。今天开始,还会有谁把她当成个宝一样的宠着,晚上给她盖被,白天逗她开心。
周悠然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值得去爱的人,因为她感觉自己身上的缺点太多了,放着那么多美丽且完美的女人不爱来爱自己,简直太白痴。可是偏就有这么一个“白痴”愿意来爱她。为她破例,为她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赵时洗完了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周悠然正在神色哀戚地发呆。
“走吧。”赵时收好了手机钱包,叫了周悠然离开这里。
周悠然没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后,没头没脑地问:“出了这里,可以去哪里呢?”
赵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许是看不下去她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抬起胳膊揽住了她的肩头:“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去。你已经按照那个女人说的做了。她暂时不会为难你的。”
“我怎么感觉心里这么空呢,阵阵阴风穿堂而过,拔凉拔凉的。”周悠然拿赵时当哥们儿,从来不瞒着他什么。
赵时叹了口气,他知道周悠然这是在闹失恋,将要将她那直刮阴风,拔凉拔凉的心填满的办法很简单,找个男人来就好,可是那个男人绝不可能是他赵时。
赵时忽然感觉自己很可悲,他就是想对她负责,只怕她也不答应吧。他觉得自己遇上她,还真就应了他那名字,找死。
周悠然就这样失魂落魄的和赵时一起走出了这家酒店,出了大门,顿时就愣住了。
周悠然下午离开托儿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她收拾好了走出酒店的时候,几乎已经是深夜了。可是夜色再沉,霓虹灯的光线再暗,她还是看到了那辆她很是熟悉的车,还有车门旁靠着的男人。
那辆车她如何会不熟悉呢?前段日子,他就是开着那辆车一早一晚的送她上班再接她回家,本来他的座驾不是这辆车的,只因为她一句不经意的话,埋怨他太招摇的给她惹麻烦,然后他就不声不响地换成了这辆车。
还有这人,她如何会不熟悉呢?能在暗淡的夜色中依旧保留着如此的风度和风骨的男人,大概只有他了。他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最俊朗潇洒尊贵的。所以此时此刻,只消一眼,她就能认出他来。
他像第一天接她下班时那样,倚在车子的车门上抽烟。彼时他漫不经心地承着美丽的霞光,面带微笑,目含期盼,此时他焦躁不安,浸在暗淡的夜色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唯有指尖明明灭灭的烟头诠释着他并太好的心情。
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他一直都等在这里吗?
周悠然只感觉心里一阵阵的酸,刚刚自胸口穿堂而过的阴风变成了凛冽如刀的寒风,吹得她心里刀割一样的疼。明明还在过夏天,怎么就感觉这么冷呢?
赵时见周悠然站着不动了,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不远处停车场中等着的司漠。瞧见了司漠的车,又观察出司漠通身的气度和气派。赵时觉得自己不用说话就已经完败,他觉得自己要是女人,也会选择这样的男人。
于是他拍了拍周悠然的背,对她说:“别站着了,想过去就过去吧。”
周悠然回国神来,对赵时说:“我答应过别人的,不和他见面了。我们快些走吧。”
赵时没办法,只能和周悠然一起往远处走。眼角余光看到等着车旁的男人,上了车,很快地他的那辆车就追了上来。
这男人也对周悠然有情,赵时意识到这一点后,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完败,而且还是一败涂地,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往周悠然仰慕的那种有钱男人进取了,可是到了今天,赵时发现自己这么多的努力全都白费,因为他站在周悠然的男朋友面前还是没得比!
人的两条腿肯定快不过汽车的四个轮子,司漠的车子很快地就追上了周悠然,斜斜地将她夹在车子和绿化带间,断了她的路,然后落下车窗来对她说:“跟我回家!”
周悠然低了头,她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就会让他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他走了。没脸再面对他。
于是她绕过他的车子,想要快点离开他。
可是还没走几步,司漠就下了车,追上她,拉住她胳膊说:“事情都过去了,那些……那些东西全都销毁了,没人再拿那个威胁你了。”
司爷亲自处理的事情,自然不会有纰漏,周欣然就是天大的胆子也没办法和司爷对着干。周悠然听到那些个艳照什么的全都销毁了,心里轻松了一下。可也只是轻松了一下下,因为外界的祸事摆平了,心里的呢?心里的这道坎要怎么过?
司漠既然能够销毁那些艳照,就说明他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说不定他还都已经看过。既然看过,心里就没有刺?既然看过,以后的日子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和他回家,是件很简单的事,可是回家之后呢?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周悠然记得上次,不过就是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就和他闹的差点分手,而现在横在两人之间的事情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事,而是证据确凿,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情,面对这样的事情,以后的日子想来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与其两个人时时刻刻看着对方,提醒着自己曾经发生了什么,还不如分开的好。分开了,起码可以不用互相伤害了。
周悠然想着心事的时候,司漠也在想心事。
他记得周悠然的衣橱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身衣服,她的衣服他虽然不是全都记得,可是商标总是认得的,那是保姆专门拿了她的尺寸让服装公司做好了送来的,而现在她身上的这身衣服呢?毫无品牌可言,不知道她哪里弄来的穿在身上。
一看到她随便换的衣服,司漠就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一阵阵的疼痛和懊悔。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从没有想过去埋怨她,他只是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若是他能多派些人保护她,她也不会出了这样的事。
其实司漠一直都在把周悠然护在自己的身边保护着,实在不曾想到她今天会突然跑出门。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冲动冒失,想一出是一处,她就是出门了也没想着和司漠说一声,直到晚上和赵时一起吃饭的时候觉得不对劲了才想着给司漠打电话,可惜已经晚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司漠拉住周悠然的胳膊说:“忘掉今天的事情,和我一起回家。”
周悠然甩开他的手,心中无奈地想,忘掉?如何能忘?只怕越是想忘掉记得就越清楚。于是她对司漠说:“我不会和你走,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我……”
周悠然想要找一个有力的借口来让司漠死心,他这样子纠缠下去,只会让两个人都难做。什么样的借口最有力呢。猛然间,她想起来一件事,她转身将赵时拉了过来,对司漠说:“我决定了,要和他结婚。所以,从今天开始,我都不要再见到你!”
说完之后,周悠然立刻转身,拉着赵时快步走开。一口气走出了很远很远,直到身后再没有车追上来的时候,才软了身子,瘫倒在地上,哭了起来。心里好难过啊,怎么会这么难过?不就是从今以后都不要和他见面嘛,至于像死了人似得这么难过吗?上一回宋文昊病逝时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宋文昊离开,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当时什么心情,现在有些淡了,记不大清楚了。周悠然只是感觉现在,心里特别难过,像是快要走不下去了一样。生活里面的有的东西,一旦失去了,生活就变成了白开水,一点点的味道都没有了。
没有人能明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多美,所以也没人能明白,离开了他之后心里有多痛。
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已,自己怎么就这么离不了他了呢?周悠然哽咽着想,也许并不是两个月,而是两年,或者更久。早在自己第一次阴差阳错地见着他,把他给扑倒的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被他占满了,离不了了。
赵时站在周悠然的身边,看着她坐在地上哭,不是不去劝,而是知道劝不住,和她做同学这么些年,她的性子他还不知道,除非她自己想开,否则怎样劝都没用。
她是个带着几分痴性的人,钟情一样东西的时候,恨不能整颗心的掏出来对人好。认准一件事情的时候,不眠不休也要把它给做完美了。她的世界里没有中庸,通常都是十分的率性而直接,喜欢了就直接说喜欢,明目张胆地去往目标靠拢,讨厌了就直接开口骂,恨不能一辈子都不再碰那人或事一下。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伤了心,那便是真的伤了心。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着她自己想开。
周悠然哭了一阵,宣泄了一番之后,才感觉心里舒坦一点点。这个时候脑子才开始转动,想着那些照片什么的既然被销毁了,就是说自己的生活已经不会再受那些东西的影响了,周欣然那里也没有自己的把柄了。自己现在除了该考虑横在眼前的衣食住行,其他的事情好像都不用担心了。
赵时见她止了哭泣,这才上前去伸出手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问她:“哭完了?不哭了?”
周悠然摸了摸衣服,发现自己再一次的把东西全弄丢了,手机啊,包啊,都不在身上了。左右也不是第一次成为这样的光杆司令,索性也懒得去想,身边不是还杵着一个人么,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
她对赵时说:“我想去学校里看看,你爱跟就跟上,不爱跟现在回去我也不反对。”
她这样一幅惨兮兮的样子,赵时如何能放心?于是对她说:“走吧,你去哪我跟哪。不过现在这个点上,学校大门早关了,我看我们先去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凑合一下吧。”
周悠然点头:“好啊,听你的安排。”
于是两人拦了出租车,一起来到学校附近,学校大门果然已经关了。好在学校附近的旅馆还没有关门,于是随便找了一家进去投宿。要了两个标准间。这一天里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挨到这个时间上,都累得不行,各回了各房,先休息休息再说了。
周悠然在大马路上坐着哭了好半天,现在眼睛疼,喉咙也痛,加上被人下了药,又泼冷水的,现在虽然有个地方躺着睡觉了,却一点都不舒服。感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不是疼就是酸。
最要命的是房间的隔壁不知道是哪对学生情侣开的房,闹得动静也忒大了点,床头撞了墙壁,很有节奏感。周悠然不耐烦地在墙上捶了几下,不管用,索性不睡了,抱着被子坐床上等天亮。
暗淡的夜色,应和着隔壁暧昧的动静,周悠然总结出来一个道理,和自己爱的人交姌才叫做-爱,否则的话,就是简单的发泄,其本质和碰触一下彼此的皮肤一样的,毫无意义,没有爱的性,就像没有形态的水,流过身体,不留一丝痕迹,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和赵时今天闹出来的这些事,究其本质,和当初球场上拼抢篮球时的肢体碰触一样的,毫无意义。不爱,就是不爱。再怎样的抹黑她和赵时,她还是没有感觉。
这样的夜晚,周悠然大彻大悟地看透了关于性和爱的种种的时候,姚小龄这边却依旧痴迷在其中。
古圣人说,食色,性也。
姚小龄今天白天的时候才刚和金先生温存了一番,说了不少的甜言蜜语,晚上的时候,经不住金先生的电话情话,于是就让金先生来了家里。此时小寒已经被送到了托儿所,姚小龄一人住一套房,不知道多么的安静。
金先生一来,两人很快地就滚上了床,男的仕途亨通,年轻而有位,倜傥而有魅力,女的正直青春,二十五六岁,最妩媚多姿的年纪,而且又过了一年多的尼姑生活,如今这样完美的春宵,怎能虚度?
两人衣衫半褪,该撩拨的都撩拨起来了,才想起来家里没备安全套,这个时候让谁出去买都是不乐意的。想着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的巧,有的是小夫妻一两年都怀不上的,所以就没多想,温热湿润之际一下子就契合到了一块儿。
就像周悠然今夜听到的那动静一样,姚小龄这边和金先生弄出来的动静也不小。直弄得床垫咯吱咯吱的响,女的喘息,男的低吼,如一个火苗般蹭地就点燃了这宁静的夜。直做到天际泛白了才肯罢休。
周悠然拥被坐了大半夜,待隔壁安静了,这才躺下睡觉。于是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她是被饿醒的,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天早上又睡了过去,等到中午醒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于是出了房间去敲赵时的门,她肯定是要先去找赵时的,谁让她现在身无分文呢。要吃东西,最起码得先有钱吧。
赵时没等她敲门,听到脚步声后就开了门。一开门就问她:“饿了吧?不如还去那家面馆?”
“好啊,都几年没吃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味道。”周悠然当然知道赵时说的那家面馆是哪家,以前他们经常去吃,还经常比谁吃得多。赵时笑她没有半点女孩儿样,周悠然说谁规定的女孩儿不能贪吃?
说起来也就两年多没来,当周悠然和赵时再一次坐在这家面馆里吃面的时候,感觉好像隔了很多的岁月一样。青春,就是这样的悄无声息的远走了。
赵时一面捞起面条来吹,一面对周悠然说:“我不知道她安的是这个心,不然的话昨天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她的。她只说我若是把你约出来了,对我有很大的好处,我想着咱们两个有些时间没见了,见见面也没什么。你以前就不怎么待见我,我怕你不来,或者是我的面子请不来你,就撒了个谎。”
“撒谎说秦菲回国了?”周悠然有滋有味地吃着碗里的面,因为太饿了,所以面很好吃。
赵时回答说:“秦菲眼下是没回国,不过今年年底,或者明年上半年,也该回来了。”
周悠然一面吃面,一面含糊着说:“什么叫你的面子请不来我,我是那种爱端架子的人吗?就算端架子也不冲你啊,咱俩是什么交情。”
“你这话我爱听,今天请你多吃几碗面。”赵时玩笑说。
“面还不是小钱?你帮我在咱们昨天住的那个旅馆里多订几天,我想在学校里面转转。”周悠然说话间已经吃了半碗面了。赵时一向对她大方,她想着多让他请几碗应该没问题吧。现在的面,可没有以前那么实在了,一碗就那么一点。
这么想完之后又自嘲,这都混到什么地步了,连一碗面条还要精打细算。
赵时听了周悠然的话后,疑惑的问:“你没事吧?我没听说过闹失恋综合症的人喜欢逛母校的。”
周悠然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我着这是想体味体味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什么叫以前的生活呢?那应该是她认识司漠之前的生活,她是大四那年快毕业的时候在富豪相亲会上认识司漠的,所以在那天之前的生活,都是在学校里面度过的。
她想着回来体味一下认识他之前的生活,这样就不会感觉心里那么空了吧?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如此霸道地占满了她的生活,而且他又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仔细想起来,自从和他见了第一面后,以后的生活都或多或少的有他的参与,要么被他堵住了,要么在逃避他,再或者就是和他闹别扭,中间虽然他负气消失了一段时间,可是她在那段时间怀着他的孩子,说起来还是和他有关。
现在呢,她决定再也不要见他了,想要将他彻底的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可是谈何容易呢?这两年多的时间,他已经一步步的深入她的生活,心灵,灵魂,想要剥离他?除非她死了。
想着这么些事情的时候,周悠然筷子不停地吃了两碗面,终于吃饱了。
她和赵实离开面馆,一起回了旅馆,把昨天晚上订的房间续订了几天。
小旅馆的住宿费很便宜,这点小钱赵时现在根本就不当回事,很大方的给续订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够她走出失恋综合症了吧?要是一个星期不成,他就该帮她想想别的办法了。
从小旅馆里出来,两人进了学校。再次踏进校门的时候,感觉就大不相同了。学校的建筑没变多少,可是学校里面的一张张面孔,早已不是当初的面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