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宋 文昊认真地开车,嘴上回答说。
墓地!大晚上的来墓 地!周悠然顿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好奇地扭头看向宋文昊,人家和女朋友约会都是去景色温馨浪漫的地方,他却带着她来墓地!
“快到中秋 节了,大家都想要和家人团聚,我总不能让我的养父母孤零零的躺在墓地里面吧。”宋文昊回望了周悠然一眼。
原来是来拜祭已故的亲人,周悠然明白了原委,便不再害怕。只是他刚说什么?养父母?他没有亲生父母吗?而且现在就连养父母也不在人世了?心里面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酸涩,又有点沉重,不知道这样一个温柔又不失硬朗的儒雅男人,从小到大到底都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
暗淡的夜色中,车子停了下来。
宋文昊推开车门下了车,周悠然忙也跟着下了车,来到宋文昊的身旁。和他一起看着不远处,沉浸在浓厚夜色中的墓地大门。
“晚上来墓地,怕不怕?”宋文昊转过头来问身边的女子。
周悠然果断摇头:“不怕。”仿佛这两个字还不足以表现自己的大胆,又补充说:“只要我想做,就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事情!”
宋文昊温厚地笑了一下,抬手解了上身西装外套的扣子,将上衣脱了下来,一扬手,衣服便披到了身旁站着的女子的身上。
周悠然正准备罗列一下自己以前没头没脑地做过的一些胆大包天的事情,只感觉身子瞬间一暖,想要说的话顿时都从脑子里消失,只傻呆呆地看着身旁浅笑盈盈的男子,暗淡的夜色中,他一双黑亮的眸子仿佛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的美丽,迷人。
“这里的夜风有点大。”宋文昊躲开她的视线,抬脚朝墓地入口大门走去。
周悠然慌忙回神,胳膊伸进身上宽大的男式外套袖子里,将外套穿在身上,然后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墓地大门旁开了扇小侧门,宋文昊跨过这道门,走进了暗淡的夜色。周悠然追上他,拉住他的衣袖:“走这么快做什么!”
宋文昊看出来她其实还是有些怕的,不管刚刚多么的表现自己胆子大,可是跨进那道门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害怕。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而已,他牵住她拉着他衣袖的手,低声安慰:“不怕,有我在。”
不怕,有我在。这仿佛是一句带有魔力的话语,轻轻一句,便能驱散周悠然心里的恐惧,刚刚还视若幽灵的一个个墓碑,瞬间就变成眼睛里一道再平凡不过的风景。
他的手章如此温暖,让人安心的温度通过两人交握着的手指,传递到心灵深处,转变成幸福的温度。身上罩着他的外套,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属于他的清单男士香水的味道,什么牌子的男士香水如此的好闻,清爽如春天阳光里的青草味,是了,那是他本人的味道,才不是什么男士香水的味道。
秋夜里凉凉的夜风吹来,居然吹得心里热辣辣的,脚下行走着的小路旁全是一道道整齐排列的墓碑,可是此时此刻却像是一个个笔直站立的卫士一样,恭迎着童话中英俊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爱情的力量,如此的巨大,可以毁天灭地,也可以将死气沉沉的墓地变成烂漫的天国。
行至一道墓碑前,宋文昊停了脚步。默默注视着暗淡夜色掩映下的那块墓碑。冰凉的夜风吹到他的身上,精神干练的短发微微摆动,领带的下端也随风微微晃动。整个人挺拔僵硬如矗立在夜色中石雕。仿佛在追悼,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周悠然隐隐感觉出他身上的淡淡的哀伤,执拗地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假如刚刚他握住她的手是为了给她温暖给她勇气,那么现在便换做她握住他的手,给他温暖,给他抚慰。两人如此握着手,并肩在这道墓碑前站着。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周悠然感觉时间仿佛要静止了。想起来自己来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要拜祭的是谁呢,于是弯了腰,凑近墓碑看去。
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深深默哀状态的宋文昊突然开口了:“这里,是我养母长眠的地方。”
“养母?”周悠然放弃了去看墓碑,直起身,看向宋文昊。夜色沉沉,但是她还是看出来了,他好像很哀伤。
“是,我的养母。一个苦命的女人,一辈子受苦。我现在都快要记不清她的长相了,只记得我十岁的时候,她服毒自杀后,躺在床上笔直僵硬的身体……”
周悠然有些震惊:“十岁!你这么小的时候就没了养母?那后来呢?你说你的养父母都葬在这里,你的养父后来为什么也不在了?”
“我的养父,是个恶棍,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动不动就打人骂人。养母就是受不了他的打骂和逼迫才自杀以求解脱的。我在养母死了之后,就没有再回家过了,自己打零工挣学费,打的临工多了,就开始学着自己做生意。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有自己的公司。可是这些都不敢让养父知道,他知道了只会向我要钱,他就是个无底洞,我挣再多钱也填不满。”
“有一天,我的养父又找上门来,问我要钱,害怕我不给他钱,专门叫了一群流氓把我绑到废仓库,逼我给他开支票,他开口要的金额,远远超出我的支付能力,我拒绝了他,然后他就让人揍我。就在我快要活活被人打死的时候,阎少踢开那些流氓,救了我。阎少,就是现在归元商业集团的董事长。”
周悠然点头,看来阎少是宋文昊人生中的贵人了。
宋文昊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往事,心情好了不少,刚刚垂在身侧的手插到裤兜里,刚刚那些冰冷僵硬的哀伤全都不见,整个人柔和不少,脸上还多了几分笑容,继续对周悠然说:“你不知道吧,阎少是混黑道起家的,他可是个狠角色。我那养父一看到他就吓得不得了,当场就带着他那狐朋狗友逃了。”
“那一年阎少二十岁,我十八岁。他说,他在黑道里面走得太远,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头了。他说他想经营一些正经生意,算是给自己的一条后路。他说他留意我很久了,很欣赏我的商业头脑。他说他可以给我很多资金开公司,但是他可能没时间管公司的经营,也就是说经营方面的实务全权交给我。”
“你知道的,一个有想法有抱负的商人,很多时候缺的不是勇气和灵感,最缺的就是资金。只要有资金,就什么都不怕了。有了阎少提供的资金,我手上的企业涵盖的规模越来越大,设计的行业也越来越广。在阎少出国后的六年里,我们合伙创办的企业发展的非常好。这才给阎少回国之后,创建归元商业帝国奠定了很坚固的基础。”
周悠然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之前听有关媒体报道说,归元商业王国像是凭空出现,一夜之间就形成的,当时我就不相信,现在看来真是这样,若不是你那六年的辛苦打基础,这么大的商业帝国怎么可能一夜成型?”
宋文昊笑了下:“是啊,那六年里,我一方面扩大企业规模,一方面自学各种商业管理课程,拿到了国外知名学府的学位。真的是忙坏了。偏偏阎少那六年杳无音讯,遇上重大的投资项目,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周悠然握着他的手,心里一阵喜悦,是了,他没有骗他,他说他之前没有交过女朋友是真的,试想那样忙的情况下,他哪里有心思交女朋友?宋文昊,你跑不掉的,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一定要做你真真正正的女朋友的!
宋文昊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调侃说:“笑得这么诡异,想什么呢?”
“宋总也会说人坏话啊,我哪里有笑?”周悠然松开握着他手指的手,走到一旁的小路旁坐了下来,岔开话题说:“我只是在想,你养父后来是怎么去世的?”
“阎少的人帮我除掉了他。阎少二十岁出国前,为了防止那个恶棍在绑我勒索钱财,派人秘密把他杀了。”宋文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很是解气的模样,半点的伤心惋惜都没有,看来是小时候被那恶棍养父欺压惨了。
周悠然有些惊讶,是这样死的?可是杀人难道不该偿命吗?那个阎少看来确实是个狠角色呢。可是既然没有收到过那个养父半点好处,甚至还恨透了他,这样的夜晚又为什么要来这里悼念?
似乎猜到周悠然心中疑问,宋文昊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样在小路的石板上坐了下来,开口说:“死者伟大。而且,除了养父母,我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其实我小时候,养母对我还是挺好的。”
周悠然心里面泛起无边的酸涩,一个被逼到走投无路以自杀来逃避苦难的女人,自保都难,哪里还有能力对一个非亲生的孩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