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一起(1 / 1)

她抱着他的头,两人在泥田里紧紧交颈相拥。一直以来,林青薇都不敢对着萧晏承认,她是爱着他的。那份深藏心底而复杂的爱,每当他们面临着离别和生死的时候,平时被压抑得多么凶狠,就会爆发出多么强劲的力量。林青薇和萧晏一样,愿意用自己去换萧晏的命,或许当她自己挣扎在死亡的边缘的时候,她都不曾像担心害怕萧晏那样为自己担心害怕过。

这样的爱有多勇敢,就有多卑微。

所以当她看见老婶婶和老大叔拌嘴恩爱的日常,她会羡慕。当她看见老大叔闭上眼睛时还放心不下,老婶婶独自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桂花糖一边天真地笑时,她有多么难过。

最凉薄不过人心,最无情不过时间。

像那般坚定不移的一双华发老人,尚且熬不过离别,那她呢?

林青薇在彼此恨不能用尽力气把对方揉进身体中的拥抱下,彻底崩溃了。没有办法,她熬不过的,这个男人已经彻底摧毁了她心中的孤城,蒙尘的阴暗角落早已见了阳光。她习惯了他的存在和陪伴,她沉浸于他的宠爱和照顾。

只要一想起,她和萧晏,最终也会变成老婶婶和老大叔那样,便心如刀绞。

他们都在蹉跎着,浪费着有限的光阴和时间。

林青薇紧贴着萧晏的身体,双手拂去他脸上的泥渍,深吸几口气,许多往事接踵而至。萧晏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受伤,身上遍布伤痕无一处完好,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会不顾她的愤怒固执地把她藏在安全的地方,只因那会让他分心。他的不辞而别不再是为了有所隐瞒,只是为了带走所有危险,好让他在前线拼搏奋战得也安心……她爱着这个男人,她颤抖着咬着他的耳朵低声哭道:“萧晏你是不是傻?不管何时,我都不想你用你自己来护我,你有问过我怎么想的吗?老叔没问过婶婶怎么想,但婶婶一定想跟着他一起走……”

“一起走,”萧晏扶着她的头,在她额上深深印下一吻,“好,一起走。”他把林青薇从稀泥里拔了出来,抱在怀中一步步朝田边行去。

出了泥田,尽管两人浑身是泥颇有些沉重,但萧晏还是一刻不停地搂紧了林青薇,用尽最快的速度朝家门奔去。

林青薇后知后觉地发冷起来,躲在萧晏怀里冷得瑟瑟发抖。她身上很黏重,像是糊了一层还没来得及干透的水泥。

迷蒙的视线里,家门前的白果树的黑影,正飘摇地盘旋在那里,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色怪物,朝苍天伸出了自己的触须。

进了家门,里面也是冷冷清清的。萧晏闯进了房间,把灯点亮,林青薇像个泥娃娃一样冷得可怜。两个人除了一双眼睛是干净分明的,其他的都已辨不出本来模样。

萧晏去角落里看见墙边的炉子中尚有火星,便又往里面添了几块炭。林青薇一边把裹满泥的厚重棉衣脱下一边听萧晏道:“你先烤烤,我去烧热水来,很快。”

说完连停留一下都没有,萧晏当即转身就出去了。林青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有些发愣,而后缓缓在炉子边蹲下,默默地看着炉子里的炭火烧得越来越红火。

一丝丝外界的温暖的感觉传递到她的指尖,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思绪暂时也还是僵硬的。

屋子里似乎也跟着暖和了一些。外头的雨也小了些。可那淅淅沥沥的感觉不减。

不知过去了多久,林青薇浑身黏得难受,颇有些头重脚轻之感。后来房门被打开了,她缓慢地扭头过去看,见萧晏正拎了热水进她的房,将热水注入在屏风后的浴桶中。

萧晏一直在忙碌,他连脸上的泥也来不及擦拭,看起来有两分狼狈。萧晏道:“热水好了,你先去洗洗吧。”

林青薇默然地点点头,心头是宣泄过后的平寂。她扶着膝盖慢慢地站起来,怎想约摸是蹲得太久了,眼前一阵发花。接着她还没来得及倒下去,萧晏径直过来将她拦腰抱起,朝屏风后面走去。

衣衫一件一件地剥落,林青薇浸泡在了热水中。

林青薇这才回了回神,四肢百骸也渐渐找回了知觉。她头脑仍是有些发沉,约摸是在外面被冷过头了。飘飘然如白雾的水汽蒸腾起来,熏蒸她的模样,她洗净了脸,方才显露出如白瓷般的肌肤。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晶莹剔透地淌落。

方才是萧晏帮她把衣服褪下的,但见林青薇的形容,萧晏不放心走开,便一直站在边上,怔怔地看着林青薇露出水面的半边圆润小巧的肩头。

林青薇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帘轻声道:“你也染了你那狗腿子的脾性吗,跟个木头似的站在边上做什么,不下去洗洗?明个若是病倒了,我没有精力治你。”

萧晏这才动了动步子,问:“你一个人没问题么?”

“这许久以来,都是我一个人。”

“好。”萧晏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萧晏个子高,修长的身影又出现在屏风外面,抬手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把干净而柔软的衣衫挽在了屏风上,林青薇抬眼一看,见除了棉薄的寝衣,还有藕色的小衣和丝质亵裤。

顿时那温热的水汽就若有若无地熏红了林青薇的脸。

外面的萧晏寂了寂,道:“大概是这几样吗?还有没有少的?”

先前林青薇还冷得神经绷成了弦,现在就又有些脑热起来。她僵了僵嘴角,道:“不差。”

“好。”随后萧晏再在她房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了几番,林青薇只能透过屏风上的纱绷看见他的影子,具体却看不见他在做什么。

但是,突然之间,心里就是很安定。

后来萧晏出门去了,房间里静悄悄的。烛火的形状透过屏风上的月色白纱,被放得无限大,正悠悠地轻晃着。

外面的一袭飘摇的风雨好像都跟这室内的一室安然没有半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