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间装扮得非常梦幻浪费的喜房里,傅家所有人在场。
江小鱼环顾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到傅景川身上:“三哥,对于三嫂来说,以前的记忆……”说到这里,江小鱼忽然哽咽了一下。
傅景生握住她的肩膀,默默传递着属于他的力量。
傅景川沙哑着声音:“以前的记忆,什么记忆?”
江小鱼深吸一口气:“刚刚我们已经从三嫂的父母口中得到过去的一些事,三嫂和忘忘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们。那段记忆太过沉重,我想替三嫂把那段记忆封印。”
众人没有打断江小鱼,静静听着她说。
“只是……封印记忆有风险,我不能保证成功。”
傅景川一针见血的问:“如果失败会怎样?”
江小鱼:“或许会失去记忆,或许会变成傻子。”
“如果不封印记忆呢?”傅景川又问。
江小鱼:“不封印的话,她被今天的事刺激,好一点的情况是退回你刚和她重逢的时候。坏一点,陷在当初的记忆中,再也走不出来。”
南音本来已经将那段记忆深深压在心底,在傅景川的爱中,那段记忆渐渐被她遗忘,就算偶有记起,也没有当初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了。
然而,在她结婚的这一天,这三个造就她那段悲惨记忆的人出现,将她拉入当初的记忆里,再也出不来。
因为她明白,傅家所有人知道了她的不堪,她的一切都赤裸裸的被剖开呈现出来。
她将再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和傅景川在一起。
因为……她太脏了。
有时候,女人与女人之间其实是有某种感应的。
就如江小鱼,在知道南音曾经的一切时,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南音所想,因为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南音,她会这么做。
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是面对至亲之人。
这个秘密太过残忍,曝光出来,就算别人不介意,自己也过不去。
傅景川一字一句的再次问:“到底是什么记忆?”
在听到桂大强、刘英菊以及南国庆说的话时,他大概能猜到以前的一些事,可他后来随车走了,那些从刘英菊口中说出来的残忍的事他并没有听到。
但是,没听到不代表不能想像。
他们一出现,南音和南忘纷纷失控发病,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以前的记忆有多残忍。
江小鱼:“那三个人被刘叔关起来了,你们了解情况之后,我们再来做决定吧。”
“我先替三嫂和忘忘温养一下身体,你们出去吧。”
所有人鱼贯出了房间,傅景生最后一个走,江小鱼嘱咐他:“看着点三哥,别让他把人打死了。”
傅景生轻轻拥抱了下她:“别难过,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怎样,三嫂都是我们的三嫂。”
“嗯。”
“注意你自己的身体,量力而行。”临出门时,傅景生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江小鱼:“我知道的。”
门关上,房间内恢复安静,过了一会儿,江小鱼的声音忽然响起:“三嫂,我知道你醒了。”
“我知道你不想说话,你也不用说话,你听我说就是。”
床上南音紧闭的眼睛开始转动,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眼角的泪水成线似的滑落。
她的唇色极其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掩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抠着床单——她在极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听到傅景生对江小鱼说的话了。
她也知道他们都知道了她的过往。
那些让她如坠深渊的过往。
江小鱼轻柔的声音继续响起:“三嫂,说起来,其实我们平时话并不太多,见的面也不多。大嫂和四嫂也是,我们几个一年很难见面。但是因为傅家的这几个儿子,他们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让我们成了一家人。无论我们做了什么,姓傅的这六个男人,他们会无条件的支持我们,爱护我们,保护我们。”
“只要我们当中的谁有事,谁出了危险,他们会迅速站出来,在我们的头顶上撑起一片天。”
“三嫂,你舍得离开这一片天吗?你不舍得的,我知道。”
在她的话中,南音眼角的泪水流的更急了。
“并不是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是开心的事,我的记忆里也有痛苦的事,那也是我不愿提及的秘密。但记忆终是记忆,它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永远的沉淀下去。”
“你以前便也是这么做的,而且还做的这么好。这一次,又有什么可怕呢。但我明白,这个坎不好迈。”
“刚刚我对他们说的话其实说错了,真正要不要决定封印这段记忆的,是你。”
江小鱼握起南音的手,将灵力透进去:“三嫂,那些欺负过你,伤害过你,让你痛恨过、绝望过的人,在这个大房子里冠上傅姓的男人们,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你要做的,是重新站起来,做那个看着大家害羞而笑、温柔宁致的南音。你要记住,还有很多爱你喜欢你疼爱你的人,你的身旁躺着与你血脉相连的骨肉,你的肚子里正在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他们两个都需要你。”
南音陡的睁开眼睛,眼里血红一片,她抓住江小鱼,声音字字泣血:“为什么,为什么!”
“小鱼儿,为什么!”
“为什么!”
她翻来覆去的只说一句话。
江小鱼的话她听进去了,她想要将自己拔出那段深渊,可她拔不出来。
她已经陷在深渊之底,如何能重见光明呢。
看着这般痛苦绝望的南音,江小鱼眼眶瞬间红了:“三嫂。”
南音咬破了唇,但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小鱼儿,你感受到了吗?我感觉有好多手在拉我,他们在扯着我,把我拉下去,他们不要我上来。”
“不不不,不是这样,我已经忘掉他们了。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要留下他们。可是那个男人,他不让,他们也不让,他们逼着我跑步,让我感受到孩子流掉的感觉。”
“他们说,这是对我怀女孩的惩罚,我不愿的。”
“我不愿的,小鱼儿,我不愿的。”
江小鱼眼里的泪终于落了出来:“我们忘记这一切,好不好?”
南音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她转动着眸子看着江小鱼:“我会忘掉他们吗?”
江小鱼重重点头,并举起手:“我发誓。”
南音抖着声音:“那我还会不会记得你们,记得景川?”
“会。”江小鱼含泪点头,“你会忘掉那段痛苦的记,你也会记得我们傅家的所有人。”
“那就好。”她放松的笑了,眸子开始涣散,“我好累啊。”
她想转头去看看身旁的南忘,可这个动作还没做出来,已经晕了过去。
江小鱼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下心情,接着开始准备封印记忆要用到的东西。
有一样东西她没有。
她打电话给苏北辰,索要梅骨钉。
苏北辰很疑惑:“你要梅骨钉做什么?”
江小鱼老实的回答:“我要替人封印一段记忆。”
“胡闹!”江小鱼话音一落,苏北辰的厉喝便响起,“你以为记忆是什么?记忆存储在觉魂里面,你有办法将三魂中的觉魂分裂出来,再将忆魄找到?稍不注意,对方轻则失忆重则痴傻!”
“不会。”江小鱼斩钉截铁的说,“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等等,你想做什么?分裂自己魂魄来引导对方的忆魄?!”
江小鱼:“……”
有个比自己还厉害的师兄心好累。
她还没说她的方法,一切都被苏北辰猜出来了。
早知道她就不找他要梅骨钉了。
只是梅骨钉市面上没有卖的,只有玄门中人才有可能会持有。
江小鱼认识的玄门中人寥寥,算来算去,能找到的也就是苏北辰了。
“师兄,我有分寸,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梅骨钉?”
苏北辰干净利落的回答她:“没有。你当梅骨钉是符纸,随处可见?”
江小鱼:“……”
“师兄,这个时候就不要毒舌了。我三嫂出了事,如果不将她那段记忆恢复,她会一直痛苦下去。”
“傅景川的妻子?”
“嗯。”
手机对面沉吟半晌,过了一会儿,苏北辰说:“我确实没有梅骨钉。”
江小鱼心中一沉,苏北辰却又说:“就魂魄方面,我比你精通,如果放心的话,我来替你三嫂封印记忆。”
还有一句话苏北辰没说,怕打击江小鱼。
江小鱼求之不得,在魂魄方面,她确实比不过苏北辰。
两人商量好,挂了电话,江小鱼便在原地等着。
楼下,关押刘英菊三人的地方,面对傅景川等人,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这三人把对江小鱼他们四人说的话再度重复了一遍。
中途傅景川跑回主宅,拿着枪冲了进来,要不是大家拦着,他已经一枪崩了这三个人。
男人们沉默,女人们已经哭了。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退出那间令人压抑、恨不得杀人的房间,站在客厅里,所有人沉默。
半晌,傅景川惨淡一笑:“都是我的错。”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却兀自的大笑出声:“都是我的错。”
傅景生离他最近,伸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沉声道:“三哥,现在不是说谁错谁对的时候,既然这些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改变不了,只能继续弥补。”
“当务之急,是三嫂和忘忘,你是一个男人,你要替他们撑起一片天,懂吗?”
“如果你塌了,他们母子俩怎么办?”
傅景川浑身一震,睁着一双通红的双眼看向傅景生。
傅景生朝他点头。
傅景川剧烈的咳嗽一声:“你说的对。”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下来,能够冷静的思考:“小鱼儿说的对,音音不该拥有这些记忆。只是……”
所有人想起江小鱼之前说的,如果她施术失败,南音最后不是失忆就是痴傻,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这个后果只怕会让所有人神伤不已。
傅老爷子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响起。本不欲接,一看来电却是许久没有联系的阿南打来的。
傅老爷子之前向阿南发了喜帖,只是阿南离得太远,就不来了。
可这会儿阿南忽然打电话过来,说他要到了。
傅老爷子挂断电话,对众人道:“阿南要来。”
如果阿南和小鱼儿一起联手,会不会把失败的几率减小?
阿南来得很快,手里拿着送给傅景川和南音的结婚礼物,那是他从另一个界带回来的好东西。
本来他的确没打算来,好在正好那边事了,时间上也够得着,加上好久也没与傅家人见面,他便也来了。
一进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阿南扬了扬精致的眉,看着在场的几人,疑惑。
目光转到傅景川身上:“咦?怎么只见新郎,新娘呢?”
“我可是专门为新娘带了好礼物来呢。”
他穿了一件似古非古的长袍,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一点也不搭,不过大家都熟悉他的作风,也没觉得哪里古怪。
见众人不说话,阿南翻了个白眼:“到底怎么了?小五,你的小老婆呢?”
傅景生被点名,蹙眉道:“楼上陪着三嫂。”
“小三媳妇怎么了?”阿南倒也聪明,迅速确定出事人选。
傅老爷子叹口气,直言道:“小南,你会不会封印记忆?”
阿南眉心微拧,瞬间抓住重点:“小三媳妇要封印记忆?”
傅老爷子点头。
阿南将东西放下,围着众人绕了一圈:“封印记忆是对魂魄直接进行作用,我对魂魄并不精通,此事帮不了什么忙。”
“不过我可以去看看。”
于是一群人上楼,江小鱼在窗边站着,门拧开时看到阿南,江小鱼还有点懵逼。
她倒是没有忘记阿南,只是好久不见,陡然见到,一时有点冲击罢了。
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寒暄,阿南看向昏迷的南音,摇头表示没办法,不过对于南忘的自闭症,他倒是有办法。
众人一喜,至少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我需要把这孩子带到另一个地方,过段日子再把他送回来。”阿南说。
众人看向傅景川,这件事如何决定,得要傅景川的决断。
傅景川朝阿南深深弯腰:“拜托了。”
阿南轻叹一声:“放心吧,会还你一个健康的孩子。”倒也没有避开傅景川这一拜。
说完,阿南转向江小鱼:“封印记忆可并不是容易的事,不是我想打击你,你能做到吗?”
江小鱼对阿南的小看并没有生气,因为阿南说得对。
如果她没有把握的话,到时候受伤的就是她和南音两个。
她也不托大:“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如果由我给三嫂封印记忆的话,我有七成把握。”
“但是如果这件事由我师兄来做,我有十成把握。”说到这里,江小鱼的声音充满自豪。
傅景生眸色微浓。
阿南好奇:“你师兄?”
江小鱼点头:“他很快就到。”
傅老爷子忽的展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苏大师。”
阿南:“苏大师?姐夫,小五媳妇口中的师兄就是你以前提过的那位苏大师?”
傅老爷子点头。
阿南笑道:“那正好,老早就听说他挺厉害的,这次倒是能见着真人了。”
江小鱼:“?”
没等多久,苏北辰就给江小鱼打电话说到了,江小鱼下楼去接他,顺便对他说:“有个大妖说是想要见识见识你,师兄,气派拿出来。”
苏北辰:“……”
两人上得楼,一番见面介绍,苏北辰和阿南握手时,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看到淡淡的警惕。
阿南却皱了眉,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