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沫的嗓音融合了晚风,轻轻浅浅的语调,却满含了嘲讽。一字一句都是锐利的钢针,刺得夏雪樱体无完肤。
夏雪樱的脸色因为她这句话而微微一变。
“沫沫,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夏雪樱注视着凌浅沫脸上的表情,“是因为我不顾我们之间的承诺擅自回来?还是因为我明知道你喜欢向恒,却还是答应他的告白和他在一起?”
明明以前,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不管什么都和她分享,就连暗恋这么害羞的事,也第一个让她知道。
“不好意思,我天生自带讨厌白莲花功能,连带仇视一切向单身狗撒狗粮的恩爱情侣。”凌浅沫淡淡笑着,“我的思想境界可能没你想的那么高,所以你都那么多让我不待见的事了,我又怎么可能还会待见你?”
言罢,再也不看夏雪樱一眼,抬脚从她身边走过,临走时一句话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夏雪樱,当初要死要活的出去,现在要死要活的回来,你还真是无耻的让我心寒。”
在她身后,女人的手倏地握紧,指甲掐入掌心。
许久后,唇畔的笑意早已冰凉。夏雪樱将手伸进包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眼底的冷意更甚。
凌浅沫,这是你逼我的。
***
她的车今天限号,又因为故意躲着叶梓安,所以早上是搭地铁来的公司。
地铁站距离公司二十分钟,她权当锻炼。
走过刻着菱形花纹石板铺就的人行道,转过弯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停在路边下的黑色宝马。
向恒看着她,太阳已经落山,却还不到路灯亮起的时间,他的脸看上去算不得清晰,倒是落在脚边的烟头分外惹眼。
她记得,他很少抽烟。
凌浅沫闭了闭眼,心尖微不可查的疼了一下。
即便是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却还是做不到对他全然不在意。
向恒终究还是主动走过去,看着她飘散在晚风中的发丝,刚要开口招呼。
不知从哪里忽然蹿出来一群记着,扯着话筒扛着摄像头,如同天外来兵一样将向恒为了个水泄不通。
“向总,听说你们刚从政府手中接了一个旧城改造的案子,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向总打算如何实施这次改造计划?”
“春城唯一的一片老城区素来十分具有人文情怀,向总在改造的时候会考虑将这些保留下来吗?”
凌浅沫愣住了,神色略略有些僵硬。转念又是一笑,这样也好,她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
而且,她也不想再和他闹得更僵。
正出神,身后忽然扬起一道熟悉嗓音,含了笑,“浅沫,好巧。”
凌浅沫回头,就对上叶梓安唇角微扬的脸,再次怔楞。
男人指着一旁的车子,轻描淡写的解释,“刚刚和朋友谈完事,路过这里。”
“是吗,那的确是很巧。”凌浅沫显然不信,他们公司的位置略有些偏,顺路顺到这里来的概率比买彩票中五百万高不了多少。
叶梓安也不管她信不信,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被记者围住的向恒,“你前男友,面子很大嘛!”
凌浅沫扭头看他,所以他是故意来看笑话的?
“走吧,你不是准备回家么,我送你。”叶梓安盯着凌浅沫,伸手去拉她。
后者退了一步避开,抻着头朝向恒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他也从记者堆里往这边看,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很快,凌浅沫错开目光。
叶梓安眉头微皱,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凌浅沫,“怎么,想上去跟着一起出名?”
“我以为,我跟他的事你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那你这么恋恋不舍是闹哪样?”叶梓安的嗓音暗沉,有一丝薄怒,“理智上清楚自己应该决绝,可感情上终归有所不舍?”
他的语调云淡风轻,明明像是在陈述事实,可凌浅沫却分明听出了讽刺的味道。
原本平静的心瞬间风起云涌。
半响之后,她才忍不住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吐出两个字,“走吧!”
叶梓安扬了扬唇,与向恒隔空对视,唇角笑容越发明显,带着一丝挑衅。然后,大手自然而然环上凌浅沫的肩。
人,总有后悔的时候。
但是,他却不能给他后悔的机会。
傍晚的空气已经逐渐凉下来,晚风里带着一丝寒意,就算是四季如春的城市,也是会有入冬的那一天。
凌浅沫安静坐在副驾驶上,身边的男人稳稳开车,姿态闲适,一只手肘搁在车门上撑着头,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的样子帅气又随性。
可惜她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向恒,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叶梓安。
“浅沫,”冰凉的手指没来由的一暖,男人宽厚的大掌伸过来,将她的小手包裹,“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样逼自己。”
男人的手指温热,掌心的温度更是高的吓人,瞬间就将她原本冰凉的手指捂热。
凌浅沫抬头,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眼,褪去了种种情绪,意外认真的样子,让她的心瞬间开始跳舞。
“不管是夏雪樱,还是向恒,你都已经仁至义尽。在这件事情上,做错的那个人不是你,从头到尾都不是。所以就算要逃避,也不该是你。”
女人的杏眸,刹那间瞠到最大。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爱上向恒,或者在夏雪樱告诉她他们两个在一起了的时候就选择放弃。如果她可以再大度一点,在夏雪樱回来之后大方的成全,没有那些有失风度的恶言恶语,他们之间是不是不用走到连招呼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的这一步。
她一直觉得,她爱向恒,爱到可以放弃一切的地步。就好像当初义无反顾的离家,她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所以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曾得到过,就不会贪心。拥有过之后再失去,便是再广阔的胸襟,也会生出不甘的情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角溢出一滴温热的液体,吧嗒一声落在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