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让那保安把车停下,去某湿地公园附近等我,他皱起眉头要给阿临打电话问问,我拒绝了,说自己去去就回。
就这样,我半路下车,叫了车后联系了霍佑伸,他说自己和她已经从健身房出来,去了健身房楼上的一家精油开背馆刚冲了个澡。
我赶到地方,站在门口敲击了几下包间木门,里头传来一个声音:“进。”
是霍佑伸没错。
我推门而入,刚想问他救什么急,可一抬眼却看见霍佑伸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挺拔的背部已经涂抹上了褶褶生辉的精油,而他身边的一张床上则坐着个自顾自抱手机玩的女人。
“擦掉吧,然后出去。”霍佑伸对一个皮肤黝黑的女推油师说道。
我在放液晶电视那面墙上找了个平椅坐,霍佑伸的背部精油被擦掉后他套上了精油馆专门给客人准备的绑带上衣,他走到我身边,捏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起后强行搂入了怀中。
他反射般地扭捏了几下,他一个霸道的眼神过来,手臂也施加了很重的力道,令我只能乖巧地瑟缩在他怀里。
见我安静下来了,他才对旁边的女人说:“严淑芳,现在信了?”
挨霍佑伸很近的那张按摩床上,抱着手机的女人眼神悠悠地抬起,看了我一眼后很快重新把视线落回,语气和眼神一样悠悠然地说:“阿逸,随便找个人来冒充你女朋友,有劲?输了就是输了,我说过,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步入婚姻,但你却不会,你忘不了我的。还有,不要叫我严淑芳,请叫我Aimee,谢谢。”
我被这女人骨子里的自信给震慑到了。
她是我所有接触过的女人里最有气质的一个,虽然和霍佑伸一样穿着这家推背店里统一的服装,但她的脸相当精致,一看就是长期保养的那种,皮肤的细嫩程度就像婴儿一样,身材比例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但这些外在因素都不是能让我震慑的原因。
我欣赏她蔑视一切的眼神,以及震撼她和霍佑伸之间相互的称呼。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叫霍佑伸阿逸的特权。而眼前用Aimee这个英文名字包装自己的女人,原始名字里似乎有我和沈芳两个人名字中的字。虽然我不知道她的舒是哪个舒,她的芳又是哪个芳,但却似乎一下明白了霍佑伸对我和沈芳的‘特殊照顾’来源于何处。
也许就是名字中的这个谐音,让霍佑伸想起了什么往事。
“你太自以为是了。”霍佑伸冷漠地发声后,搂着我坐在了Aimee隔壁床的边缘后才又补句:“我现在爱的人小舒。”
“叫这么亲干嘛。”Aimee把手机往床头一放,轻蔑地笑了笑后耸肩:“你爱我,我一直知道。”
霍佑伸恼火地紧了紧牙关,音量却被很快放低:“她叫程乙舒,舒服的舒,不是淑媚的淑。”
我恍然,大概这个女孩的原始名字里那个shu,是淑媚的淑。
Aimee轻勾了下嘴角,眼神快速移开,用右手中指的指腹轻扫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继续悠悠开口:“我管你带来的人是哪个舒,总之她不是你的女人。阿逸,你该不是为了不想让我发现你还单身,所以才故意随便找个女孩子来吧。她好像是长得不错,但我记得你以前对另一半的穿着和妆容要求很高,一点都马虎不得。甚至连另一半每天涂的唇膏,搭配的鞋子都必须有特别高的规格,怎么?才两年你就转性了?”
我不禁看向身侧的霍佑伸,惊讶于他曾经竟是这样的男人。
而他的目光始终紧锁着那个自信又美丽的Aimee,我从霍佑伸的眼里瞧出了真正的爱意。哪怕那个叫Aimee的已婚女人极懒得看我和他,他的目光却还是不离不弃着。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而霍佑伸真正柔软的地方,我想装着的应该就是这个原名十分土气的女孩。
我猜不到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少深刻的事,也不晓得他们当年分手的理由又是什么。但我开始确定一点,霍佑伸没有忘记她,或许还是深爱着她。
火机滑动,蹿出蓝幽幽的火苗,霍佑伸叼起了一根烟,想点燃时大概又想到了站在他身边的我是一个怀孕的人。
好在我至今不太显肚子,身上又穿了宽松的衣服,要不然我进门的时候霍佑伸扯的谎言恐怕就更大了。
正在这时,霍佑伸把烟收回烟盒,垂着头说了句:“严淑芳,不管我是不是转性了,人你已经见到了,现在我女朋友来了我就不留你了。”
Aimee一下挺直了脊梁骨,表示很惊讶的样子:“你打算演戏演到什么时候?好不容易碰到,不请我吃顿饭?你该不是怕和我接触多了,又会和以前一样疯狂地迷上我。”
我深感霍佑伸眼下的处境有如此不堪和痛苦,人在面对自己爱过的人时,再强大的人也卑微似泥。
“阿逸已经说了,少自以为是。严淑芳是吧?”我站起来朝前走了一步。
“Aimee。”她依旧不卑不亢,对我轻轻耸肩。
我直视着她,手往后方一伸放肆地摸了摸霍佑伸的头。
也就是这时候,Aimee的眼中流出了一丝震惊,言语中的淡定尽失地对我说:“阿逸特别讨厌女人碰他的头。你!”
“实在为你感到可惜。你以为的疯狂迷恋,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看见了,所有他不喜欢的事,因为我他都喜欢了。所以他是迷恋我,还是迷恋你呢?”我抬手看表:“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这是双人房,容不下三个人的。你还待这,你的丈夫不着急吗?如果我一人出去了,阿逸的电话短信三五分钟就进来一回,真羡慕你,那么自由。”
Aimee也是这时候才真正的从上到下打量我,而在之前,她顶多只是随便看我几眼,连个正眼都没有。
她气到了,我看的出来。
脸色一下骤变。
她拿起包,脸上笑容僵硬地对我说:“姑娘,戏演得不错,以后说不定会红的。”她转头对霍佑伸说:“阿逸,如果哪天你真的恋爱了,结婚了,你就不是你了,你总是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爱情。这是你以前教会我的,所以我选择了一段能让我没有感情负担的婚姻,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你满意吗?”
这是Aimee最后留在那的话。
她离开时的每一步都像被镜头拉长,褪色,直到消失。
木门关上时,我转身。
霍佑伸闭合着双眼,密集的睫毛上似乎有些湿润,那不是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得到的泪水,而是就算仔细看也只能看见睫毛末端有几搓因为微微沉重而合并到一起的湿润。
“今天谢谢了,你要去哪,我送你。”霍佑伸说。
我坐在了先前Aimee坐着的那个位置,不答,而是冷硬地问:“你还没回中东?”
“嗯。”霍佑伸沉沉地应了一声。
“原因。”
他睁开眼,心不在焉地答:“等孙建国判刑了我再走,就这原因,没太特别的。”
我努嘴:“你的脆弱和秘密被我知道了。”
他轻抬眼皮,尴尬地对我笑:“我做错过一个人。”
“就是这个Aimee?”我问。
霍佑伸舔了一圈嘴唇:“嗯。我们差点结婚。霍家安排的婚姻。”
女人都爱作,可男人的作起来真是要人命。
“你应该也喜欢她,为什么不结?”
霍佑伸尖锐的冷笑:“霍家没有安排她做我老婆的时候我们还是恋人,但霍家让我娶她的时候,我们只能是熟悉的陌生人。”
“好奇怪的逻辑。”一个白眼过去。
他笑笑:“不奇怪。因为我讨厌被利用。她是我女朋友的时候只是个在我公司楼下开甜品店的老板。但当霍家安排我相亲时,我却发现我的相亲对象就是她,她也不是什么甜品店的女老板,他是古董商的女儿,家庭背景雄厚。”
我愣住:“你的意思是,她为了接近你所以骗了你?”
“是的。我就是一个笑话。小舒,其实我们在一起两年的时候,我结婚戒指都准备好了。临时被霍家安排相亲,我看见她,她主动伸手说霍先生,初次见面……”霍佑伸搓动手指,喉头哽了一下。
“然后你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就分手了?”我皱了下眉头。
“不然呢?霍家在那边还是很有实力的。严淑芳的妈妈是华侨,她也是华侨。严淑芳十岁的时候她父母就把古董生意做得很好了,但因为诸多原因,几年前严家的古董生意资金链断裂,严家多次有求助于霍家的情况。严淑芳的父母大概为了以后能在生意再次出现危机的时候得到霍家的帮助,于是就用了那一招。”提起那段往事,霍佑伸向我露出了最无奈地眼神,仿佛在诉说一段久远到不属于他生命的回忆,却又如此鲜活地扎根在他生命。
终于,我确定了自己的推断。
我一身轻松地问他:“我突然想问你到底是不是喜欢过我?”
霍佑伸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