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这番话,真是又气又笑,遇见我的事,他总是学不乖。
我的左手弓起二指,马上给他吃了一记重重的手栗子说:“我不好好的吗?怎么被你越说越严重了,只不过和阿临分开了而已,你用得着想得那么恐怖?”
孙霆均的一双眼睛向我射出了十分严苛的光:“程乙舒,你敢不敢发誓?你要是敢拿商临发誓,我就信你。怎么狠怎么来!现在就发!快!”
我一下就慌了。
孙霆均的意思铁定是让我用无数恶毒的字眼赌咒发誓,而发誓的内容大差不差应该是让阿临不得好死啊,或者是更为严重的话。
我咬住了嘴唇,瞥开眼去说:“你幼不幼稚?”
刚想夹菜时,一双筷子火速钳住了我的。
我一抬头,孙霆均咬牙切齿的样子:“呵,穿帮了吧。你他妈要是没事瞒着,老子就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儿踢!程乙舒,你他妈告诉我能死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我瞪着他,声音也发了狠:“烦死!你要不要吃饭?不吃就滚!”
孙霆均这才松开了筷子,乖乖闭上了嘴巴。
他的肩膀松垮下来,垂着脑袋像极了一个生活里的失败者。
沉默了很久后,他和老板要了一碗饭,不吃菜,光是大米饭,大口大口往嘴巴里扒着饭。
我知道他心里装了很多很多的心事和疑惑,也毫不怀疑要是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孙霆均,那他保不准真会为了做出什么脑残的事。
一碗大白米饭全给扒干净后,孙霆均心痛地说:“程乙舒,以后你一个人,遇见了什么难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张口,行吗?”
我眼中有些许湿润,因为感觉到在经历那件事后,孙霆均开始有点长大了。他没有让我去到他身边,而是说出了这样一番令人感动的话。他也开始知道自己作为别人丈夫的责任了吧?
逼退泪光后,我大咧咧拍了拍孙霆均的肩膀,笑靥如花地说:“好咧,大傻逼。不过沈芳这边,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那次你和我讲,你以后前路渺茫,要是碰她就成了王八蛋。可反过来想想,你如果用这种无性婚姻困住她,倒不如你们好好谈谈,好好规划一下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该怎样怎样!”
孙霆均说:“我们谈过了,她很坚持要跟着我。我觉得她真的喜欢上我了。”顿下话,孙霆均的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我今天从医院看完陈强他们出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她等了我一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宵夜都还热着。你知道吗?那一瞬间老子突然就觉得沈芳好美。我一时感动就抱了她,然后她也抱着我,她说她害怕,怕我哪天会被警察带走……所以我决定了,孙霆均这辈子只爱你程乙舒一个人,但婚姻应该只给那死胖子。”
我盯着孙霆均的眼睛,在静默的时光中起了一丝欣慰。
年轻时候的信誓旦旦,原来真会因为某件事,或者某个瞬间而全然改变。
身为女人,我不信沈芳当初说的那些狠话还会成真。面对孙霆均这样的男人,时间长了,她总会发现他身上闪耀的地方。更何况在目睹了孙霆均杀人的情况下她都没有要离婚的意思,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证明,沈芳根本不想离开他,也不会离开他。
可能是在孙霆均那次的挺身而出中改变的,也可能是在他醉酒搂住她的那一个瞬间改变的。
总之的总之,我为他俩暗暗操的心,也许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晚上,我回到了霍家大院。
回去时他已经在家了。
沙发上,看报的男人对我轻抬了下眼皮,而后很快颔首打趣了句:“后事都交代清楚了?”
我换着鞋子,漫不经心地答:“差不多了吧。突然间一身轻松。现在我最担心的就剩下那个男人和程礼新了。”
这时候我已经换好了鞋子走到霍佑伸面前。
看得出来他回家后就洗了次澡,他不太喜欢用吹风机吹头发,每次洗了都是等头发自然干透,所有他额前的天然卷大概就是他的特色了吧。
我冲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杯白开水,咕咚咕咚全给喝完。
然后才走到霍佑伸身边坐下,他放下报纸,脑回路有点慢地回我之前的话:“要是你出事了,程礼新的后半辈子我会照顾好。他是个好警察,就算你不提他,我也会多照顾他。至于那个人我可管不了。”
这答案倒也中肯直接,虽然不像他平时说话那样圆滑,但听着还算舒服。
我驾起了二郎腿,没有继续这话题,一眼剔过去问:“下午去干什么了?”
霍佑伸摸了根烟点燃,吐出一口白雾后才答:“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张罗你的事。好歹亲了你一回,总不能让你一个女人单枪匹马的。这件事对我自己也有好处。在赵飞身边这么久也探不出来什么。你的办法虽然冒险,但说不定反而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我其实也很期待结果。”
我抬了抬下巴:“那是。对我来说这办法是个蠢办法。但对你来说,好处是大大的,反正真出事了,死也不是死你。”
霍佑伸深吸了口烟,手指夹着烟指我:“从现在起,少说那个字,晦气!”
我轻耸肩,自然地把腿儿盘在沙发上,往后面的真皮靠背上一靠,佯装这边一切都好的和程礼新发短信聊天。
这三天霍佑伸忙前忙后的,我整个人也就放松下来,把细节的问题都交给他处理。可想而知,一个能帮衬着陈强他们把尸体处理得很专业的人,在细节的安排上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明天就到了和赵飞约定的时间。
以前古代人上刑场,不是也得吃顿好的断头饭吗?
霍佑伸也让下人做了一顿极为丰盛的饭菜。
为此我还特意打趣他说,办事真还挺人性化的。
我刚夹了一筷子菜,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胸部涨痛的厉害,碰一下就疼,有时候走几步也疼。以往我在姨妈前一周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这次却特别疼痛。从三天前的微痛到今天的胸部发涨,速度相当之快,每一天都有加重痛感的迹象。
看我皱起了眉,霍佑伸皱眉问:“怎么了?”
我总不能对他说这些,只能讲句没事也就带过去了。
后来霍佑伸也就没有再多问,和我安安静静吃了一顿饭后让我和他去大院附近逛逛。
静谧的小道上,霍佑伸说:“假如这次我保住了你,你打算以后怎么和他解释?”
我说:“他应该不会给我解释得机会。而且那天在娱乐城,不管怎么说你和我都有一点点亲密的举动。我想就算我们和好了,这些东西在日后吵架时也会被一次一次拿到台面上来说。他的家人,朋友,都已经认定了我是个坏女人。他那个弟弟早晚会把这些事都告诉我公婆。他们多少人能理解吗?再说阿临的有些事也不方便和他父母说,比如设计孙霆均,孙霆均又因为他的设计让七八个人脑袋都被开了瓢,就算他想和自己爸妈解释也根本解释不清楚,也不能解释。太多太多的外在因素摆在那儿,我总觉得我和他已经完了。”
霍佑伸突然顿下了脚步,勾唇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但你说的那些,其实如果他肯为你挑担子,总能和你一起熬过去。只可惜作为男人的直觉来说,他就算哪天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原谅你。”
我自然是知道霍佑伸说的。
说难听了,阿临也算是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男人,昨晚的动静闹这么大,为了绝他对我的念头,他身边所有人都见识了他的狼狈和痛苦,那些人都认定了我给他带了绿帽子。他要怎么和我再在一起?更别说明天之后,我还有可能从此香消玉殒,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的眼神在刹那间低垂,这时候霍佑伸轻轻拍打了几下我的肩:“如果这次我保住了你,还顺利把赵飞引进局里,在他想要谋杀你的动机下先把他给逮了,那你要不要考虑嫁给阿逸?”
我听了之后,当场就笑了出来:“你说什么?”
霍佑伸面色沉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竟真的又重复一次:“嫁给阿逸。”
我不以为意地‘切’了声,然后就怼了过去:“以后再嫁给谁这种话题,首先得建立在我还喘气儿上。”
霍佑伸抽起了一根烟,点头。
第三天,干那场惊心动魄大事的日子悄悄的来了。
我在三天前就撤回了那发给沈芳的定时邮件,把时间更改在了今天晚上的九点半。
上午八点我才睡醒,霍佑伸就敲开了客房的门说:“起床。到时间去引孙建国在赵飞的地盘上露个面了。”
我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他抬手看手表:“我们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