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水般匆匆流淌而过。
上好妆,徐伊人看着镜子里眉眼精细的女人,一时间,自己都有些说不出的恍惚。
“徐小姐这模样,可真是淡妆浓抹都相宜。”化妆师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又看,忍不住啧啧称赞。
《青梅竹马》里前半部分基本上都是校园情节,从高中到大学云初晴永远素面朝天。衬衫、T恤、长裙、牛仔裤,无论怎样的打扮,都是清新可人中带着些纯净娇俏。
徐伊人气质相貌都和人物形象如出一辙,一众工作人员虽说有感于她的拍戏效率,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本色出演的确相对要简单很多。
可此刻看着那踩着高跟鞋,从休息室缓缓走出来的小女人,却有些说不出的惊艳。
这感觉,也只有在她穿上古装跳舞的那一段才有过。
水蓝色的长裙勾勒出纤瘦柔美的身姿,裸露在外的肌肤莹白如玉,在阳光下显露出几近透明的美感。单肩的设计露出精致的锁骨,玲珑的胸下纤腰不盈一握,再加上那有些渐变如湖水一般的蓝色长裙。
她就像童话故事里迷人而柔情似水的人鱼公主,顾盼回首间,高贵而优雅。
尤其那沉静如一汪清水、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那袅袅婷婷、稳稳前行的步态。
真是,太美了!
这一刻,任谁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就是那个有着十几年舞蹈底子的云初晴,那个经历了成长的苦楚,又饱受了爱情的折磨,在几年大起大落的波折遭遇中,慢慢看透悲欢的优雅女人。
“哇。真是太漂亮了!伊人姐姐这个样子更漂亮了!”已经同样换好衣服的一个小男孩蹦跳着拍手,说出了众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电影里饰演云初晴和苏远的儿子苏念,活泼可爱的男孩小名石头,是剧组里一众人的开心果。
徐伊人微笑着正要说话,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闪动着“爷爷”两个字,她远远走到路边接电话。
“伊人呀,晚上记得和阿泽一起回来吃饭。蛋糕我已经让宋伯买好了,咱们晚上好好庆祝一下。”老爷子乐呵呵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来,却让她一时之间有些疑惑起来。
正要问一下庆祝什么,却突然记起来好像今天是邵正泽的生日。
几天前自己刚看过日子,礼物都已经买好放在家里了。
“丫头,听见爷爷说话了没?”那头老爷子半天没听见她答话,大嗓门又问了一句。
徐伊人开口正要答话,却突然嗯了一声,身后一个人将她口鼻捂着就往路边的车上拖。
手机被摔出去老远,嬉笑着跑出来的小男孩大喊了一声“伊人姐姐”。
不等他再喊第二声,快步跑过去的男人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车轮碾过地上通话到一半的手机,扬长而去。
“伊人姐姐……”被直接扔到车上的小石头摔得灰头土脸,眼看着车厢里明显被迷晕了的徐伊人,更是慌乱着急,扑过去摇晃了两下也不见她有丝毫反应,一扭头看着一身黑衣的男人哭喊着,“坏蛋!你们要做什么!快放了我们!”
啪的一声脆响,身形强壮的男人将他扇倒在地,副驾驶上回过头来的男人一脸阴沉道:“真晦气,半路跑出这么个小孩来。”
“要不,直接解决扔在半路上好了。”后座男人满不在乎的一句话,让踉跄着爬起来的小石头彻底失声,目光战战兢兢地在三人脸上游移,骇得说不出话来。
“放屁,小姐可没让我们闹出人命来。先绑了,到地方再说。”开车的男人出声斥责了一句,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穿着长裙躺倒在车厢的徐伊人,促狭地笑道,“人看着不错。晚上咱兄弟三个也可以好好风流风流。”
阴沉的几声闷笑在车厢里回荡起来,在小石头惊恐的目光里,后座的男人从边上的箱子里掏出一管针剂来,沉着脸的动作让男孩恐惧得连连发抖。
男人抬眼看向他,肆无忌惮地笑道:“怎么,你也想来一针?”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男孩发抖的声音让其他三人哈哈大笑:“做什么?做男人才能做的快活事。你个小屁孩,哈哈!”
“你,你们,不要欺负伊人姐姐。”小石头哆哆嗦嗦,哭喊着哀求,被另外一巴掌再一次扇倒在地。
“老二你也是没趣了些。这直接打上针,老子还爽个什么劲?”副驾驶的男人阴恻恻说了一句,弄好针管的男人哂笑一声:“呵。这药效可得两三个小时才会发作。一会儿有你玩的机会。”
胳膊上一阵刺痛,徐伊人迷迷糊糊之间只觉脑袋重得抬不起来,随着时间流逝,车厢越来越颠簸,耳边似乎还隐隐传来小孩子的哭喊声。
“伊人姐姐,伊人姐姐!你快醒醒啊!”小石头被捆住了手脚,一张脸被扇得红肿,一脸鼻涕一脸泪地哭喊摇动着徐伊人昏迷的身子。
有些混沌地睁开眼睛,她终是晕乎乎地清醒了过来。
“小石头?”眼前一向笑嘻嘻的孩子脸上都是尘土泪痕,让她忍不住蹙眉,伸手去摸他的脸。
“伊人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啊。有坏人,坏人绑架我们了。”焦急万分地说完,小石头直接爬过去在她裸露的胳膊上狠心咬了一口。
痛得蹙眉,徐伊人这下彻底清醒了过来。
空荡荡污渍满布的车间,胡乱堆着些钢铁和油桶,眼前的小石头一身衣服脏乱不堪,手脚被捆缚着,栽倒在她怀里泪水涟涟。
“小石头!”急急地出声喊了一句,徐伊人手忙脚乱地替他解开绳子,这才糊里糊涂地记起自己在拍戏的外面打电话,后面……
“姐姐,姐姐怎么办?他们说,说,晚上……”想起那三个男人淫邪的笑,男孩心里恐惧得不得了,却偏偏,没办法完整地表达出那种意思来。
“他们,几个人?”想起以往所看到的那些丑恶的嘴脸,徐伊人止不住地颤抖。
男孩眼睛里的恐惧,已经让她知晓了即将要面临些什么事。
“三个人,有三个人,看着都很凶恶。”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疼,小石头害怕地哭出声来,“他们刚才出去说问什么,在车上还说要杀了我。姐姐怎么办,我好怕啊!呜呜……”
“石头乖。别怕别怕,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伸手将哭喊着的男孩搂在怀里,她自己也浑身颤抖。虽说不知道到底是谁,可想想也知道是针对自己的。只是不承想,意外地连累了这可怜的孩子!
“怎么办,他们一会儿就要来了!”男孩抽抽搭搭饱含惊惧的声音将她唤醒,徐伊人连忙抬眼四处看了起来。
车间里黑黑的,大铁门拉合着,沿着一道铁楼梯有第二层,可是基本上连阳光也没有,分外阴暗。
“石头别怕,告诉姐姐咱们走了多长时间?”
“我,我也不知道啊!车里面也很黑,我……”小石头哽咽着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急声道:“两三个小时。那个男人给你打了一针,说两三个小时才要发作。”
男孩并不晓得打针是什么意思,徐伊人已经在他的声音中霎时呆住,一抬手臂,整个人如同吓傻了一般。注射的不是毒品就是迷幻药,她……
最终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吗?
“姐姐,姐姐!”男孩眼看着她发愣,面如死灰的表情十分骇人,急忙摇着她的胳膊道,“姐姐我们快逃吧,一会儿他们进来,进来……”
“来不及了。”声音哽咽着说了一句,徐伊人眼眶里涌出惊惧的热泪来,目光怔怔地看着面前哭花脸的男孩。
他才只有五岁多,也就将要上小学一年级的年龄。
不管是谁,那些人的目标是自己,他总归是被连累进来的。
如果自己……
那他多半也要因此而丢掉性命。
“别怕,石头不怕。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伸手将脸上的眼泪狠狠擦干,徐伊人四处看了看,外面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
“姐姐!”小男孩瑟缩着往她怀里躲了躲。
“小石头别怕。”伸手在男孩的背上拍了拍,她语气颤抖道,“听我说,你现在跑过去躲在门边上,一会儿我往楼梯上爬,趁着他们进来看到来抓我的时候,你就悄悄从门口跑出去。”
“不,不行。我不要,我一个人跑了,他们抓住会欺负你的。”
“小石头。”门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声音颤抖得不行,双手紧紧扣住男孩的肩,一双眼睛灼亮得能刺伤人眼,一字一顿道,“听话。这是姐姐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不会要我性命的,可他们捉住你会杀了你的。想想你妈妈,你还没把挣的工资拿给她呢!听见没有!现在就跑过去,一会儿看着他们朝我走过来,就赶紧往门外跑,越远越好!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回头,也不要在门口停!一直跑,听见了没有!”
“姐姐,我不!”男孩拖着哭腔的声音落到耳边,她心里一阵紧缩地疼,伸手抹了眼泪,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听话!这是唯一能逃命的办法。你逃走了,才能回来救姐姐啊,听见了没有!”
“我!”似乎被她最后一句话打动,听着已经到门边的声音,男孩声音颤抖道,“我一定会回来救姐姐的。你一定要等我。”
话音落地,门外开锁的声音传来,徐伊人将男孩直接往门边推过去,她同时起身,快步往楼梯的方向跑了过去。
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将外面夕阳的余晖放进来,三个人大跨步进来,一眼就看到原地的两个人消失不见。抬眼一看,高跟鞋扔在半路,徐伊人已经爬到了最上面一截楼梯上。
“想跑!”男人狠戾的声音响起,女孩整个人已经消失在眼前,三个人对视一眼快步追过去,门边瑟瑟发抖的男孩猫着腰,一出门就死命地奔跑起来。
蜷缩在楼梯边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从门口照映进来的阳光中一闪而出,徐伊人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握紧了手中的铁钉。
……
孟家大宅里,接到电话的孟安宁听着那头小心翼翼的消息,差点将手中的电话捏碎。深吸了一口气,愤恨地开口骂道:“蠢蛋!三个大老爷们连一个孩子也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好了,孩子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了!”愤愤说完,孟安宁唇角扬起一抹狰狞残忍的笑意,“先毁了她!”
“是!”电话那头的男人音调沉沉地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孟安宁唇角的笑弧越发扩散了。
原本已经是三个弃子,毁了那个女人,他们也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以为她孟安宁就只有这一点手段可就错了。
来回踱步着打了几个电话,握着手机想了想,她又拨通了《娱乐周报》的电话。
圈子里最有影响力的报纸,她就不信,这么多媒体的联合发声,那个女人还能再那样笑容浅浅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喂,你好,这里是《娱乐周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收拾东西的值班记者接通电话,那边女声笑得妩媚,“东郊徐家庄边上的7号废弃车间,此刻有好事发生。”
古里古怪的语气让值班记者心里发毛,稳了稳声音道:“这位小姐是要提供新闻线索吗?”
“当然,还是绝对轰动娱乐圈的大新闻。三男一女的激情戏,想来你们娱乐记者,不会错过吧?”
“哦?”
“女主角正是环亚今年力捧的小明星,徐伊人。”
“啊!”正说话的孟安宁突然尖叫起来,值班记者大声喂了几句,那边已经没有丝毫动静。
“干吗?”电话被猛地夺了过去,孟安宁一脸怒容地转身,面对上孟歌阴沉沉的脸,“你吓死我了!”
“你在做什么?”狭长妖娆的眸子紧紧地逼视着她,孟歌说话的语气风雨欲来。
“你看不见吗?打电话啊!”伸手去抢已经握在男人手中的手机,孟安宁一脸的气急败坏。
“我是问你,你在电话里让他们做什么?!”孟歌声音越发阴沉,声色俱厉道,“你在电话里让他们做什么?!说!”
“不就是玩个小明星嘛!”从小和几个兄弟争争抢抢,虽说这一位看着最阴沉,不过她却从来不怕的。相比于其他两个而言,他从来都不和女人计较。
可此刻眼看着对面咬牙切齿的孟歌,那样邪肆的眼眸,以及他手掌攥着手机咯嘣作响的声音,孟安宁有了一种从来不曾有的心虚和害怕。
“小明星?”孟歌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机,冷冷地哼了一声,高大的身影慢慢逼近,一字一顿,“谁?说话!你刚才说的是谁?”
“徐,徐伊人,就是环亚那个……”她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整个人被直接扇翻在地。脸上火辣辣地疼,孟安宁怒火中烧地大吼道:“你干吗?”
“徐伊人?呵呵,徐伊人……”孟歌似乎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将手机直接扔过去,“打电话!立马打电话,让他们给我停下!”
“我不!凭什么!”被扇了一巴掌的孟安宁怒火中烧,噌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一个小明星而已,玩玩怎么了?我就不信邵家当真会为了她怎么着!娉婷姐……”
话音未落,孟歌又是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指望她,你做梦!你知道徐伊人是谁!她是邵正泽的女人!是他老婆!是邵老爷子心尖上的人物!”
他手劲本来就大,此刻孟安宁两边脸颊肿得老高,听到他突然吼出的一句话,整个人呆呆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哈哈。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孟歌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她不说话,眼眸里的狠戾以及危险嗜血的气息让她彻底语塞。
眼下纵然扯上宋老,可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要带来的后果,怕是十个宋老也救不了自己。
“打电话!立刻!马上!”
孟歌咬牙切齿地又说了一句,失了分寸的孟安宁这才手忙脚乱地拨起了电话,那边一连串嘟嘟的忙音,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恨恨地咒了一声,孟歌一手捏上她的下巴,“地址?眼下人在什么地方?!”
“东,东郊徐家庄7号废弃车间……”孟安宁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男人大跨步转身而出,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
……
太阳渐渐从西边落下,荒废的原野上只有冷风低呜。
空荡荡的车间里,两个男人看着从楼梯上掉下去,脖颈染血、死不瞑目的男人,猩红的双眼更如愤怒的野兽一般,恶狠狠地瞪着楼梯上抱着一根铁棍的女人。
水蓝色的长裙上脏污满布,徐伊人紧紧握着顺手摸来的铁棍,纤细的手指却不住地颤抖着。
她还穿着拍戏时候的衣服,跑动间甩掉了高跟鞋,此刻光裸的脚心直接踩在地面之上,脚下的地面上都是点点血迹。
刚才趁着第一个人上来抓她的时候,挣扎间将手中紧握的铁钉扎进了男人的脖颈之中,此刻目光落到底下男人圆瞪的双眼之上,她有些说不出的害怕和恐惧。
原本那根铁钉是留给自己的,可就在看着男人跑上来的那一刻,她却不舍得了。
以往心中从无牵挂,看见这样的男人总会做出过激反应,因此吓退了不少人。
可她知道,今天完全不可能了,一旦被抓住,她只能被毁掉。
可是,她却已经不忍心再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了。
想起邵正泽那棱角锐利的一张脸,那样看着自己会温和带笑的眼睛,那样惯常抿起的薄薄的唇角。还有,他抱着自己时那样沉稳有力的心跳。
真的不舍得啊!
还想再看见他,还想看到他对自己微笑,还没有帮他庆祝生日,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
阿泽……
徐伊人默念一声,那两个字似乎能给她倾注无数力气,头脑中一阵一阵的眩晕不足以击垮她,身上已经传来的酸软无力也不足以击垮她。
还有脚心一阵一阵刺痛的感觉可以提醒她,不能倒下,也不可以屈服,哪怕撑着只剩最后一口气,再看到他一眼。
告诉他,无论何时,自己永远是他的,属于他,爱着他。
阿泽……
眼眶中汹涌而出的热泪有些模糊她的眼,徐伊人更紧地握住了手中那根铁棍,站在楼梯上弓着腰的模样竟让两个健壮的男人都有些惊骇。
只是,偏偏她这个样子,即便有些脏污,水蓝色的长裙依旧将那一张泪湿的小脸映衬得白皙如雪,那样亮的眼睛里,星星闪闪,更能激发他们叫嚣着肆虐的因子。
男人一步一步地逼近,邪笑着的唇角,以及那样充满掠夺性令人恐惧的神色,徐伊人心下一沉,猛地将手里的铁棍砸了下去。
那头一沉,她愣神的工夫,男人已经攥住一端,两步上来抬起一脚踢上她柔软的小腹。
五脏六腑都是被碾碎的疼,徐伊人一声声咳着从脏污的油桶间撑起一只手,男人就势俯身,啪的一掌扇过来,打散了她绾在一起的长发。
徐伊人抿着唇不出声,男人看她似乎老实了一些,直接动手开始解自己腰间的皮带,徐伊人猛地扬起一把碎铁屑。
啊的一声喊,捂着眼睛的男人站起来飞起一脚,她整个人落到了另一边脏污的铁板之上,纤细光裸的手腕上顿时多了些触目惊心的血痕。
后上来的男人将她整个人直接从地上拖起来压在身下,语气恶狠狠地道:“再不老实,一会儿丢了性命也得拉出去喂狗。”
话音落地,直接伸手来撕扯她的长裙,徐伊人有些神志不清,看着面前男人狰狞笑着的一张脸,紧紧咬唇,唇瓣上腥甜的鲜血刺激下,又有些意识清醒。
不敢再松口,被咬破的唇瓣涔涔流着血,另一个男人踉跄着过来,拿着手中的皮带就在她小腿上抽了两下。
火辣辣的痛楚传来,她挣扎着起身狠狠抓了男人一把,被抓痛的男人啊的一声捂住脖颈。徐伊人缓慢地往后退,一只手抓到边上的铁板上,手指一阵痛楚传来,嗒嗒地往地上滴血。
整个后背倚靠在二层的栏杆上,气急败坏的男人却越来越靠前,逼近在她身前,一脸狠戾地叫嚣道:“再跑啊,让我看你今天能爬到哪里去!”
说话间,皮带抽打皮肉的响声在空荡的车间回荡,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正扑过去掐上她脖颈的男人骤然抬头看去。
徐伊人瞅准时机一脚踢了过去,男人大叫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另一个连忙搀起他,瑟缩着直往后退。
邵正泽一眼看到那个似乎失去浑身力气,软软地倒在二层的人儿,心脏一阵紧缩,迈步飞快地跑了上去。
身后鱼贯而入的高大男人看着一向走路都不急不缓的男人奔上楼的背影,心里焦急万分。
进来的王俊跟着急匆匆上去,一手一个,将已然受伤的两个男人朝一众保镖扔了过去。
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的邵正泽看着眼前血迹斑斑、浑身脏污的女人,有些不敢置信,停了步子在她边上缓缓蹲了下去。
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布满血痕的光裸肩膀上,徐伊人额上汗水满布、脸色苍白,唇瓣还涔涔地流着血,神志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抬眼朝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极度虚弱的笑容,声音哑哑道:“阿泽……”
男人沉默的一张脸连任何表情也无法有,怔怔地看着她,脱下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将她整个人揽到了自己怀里,声音颤抖道:“我来了。”
“嗯。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徐伊人声音小小的,看着他已然通红似乎都泛着水光的眸子,笑得越发轻柔,抬起手想碰一碰他的脸,可抬起的手臂上斑斑血痕,就连指甲都断裂了两块,鲜血流到了指根。
那样怔怔地看了一下,徐伊人有些羞愧地将手臂放了下去,跟上来的王俊一脸动容,不忍心地将头偏向了一边。
“乖,我带你回家。”邵正泽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小人儿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脸虚弱道:“小石头,还有小石头!”
邵正泽视线环绕一周,看向王俊,低声吩咐道:“去找那个孩子。”
“是。”王俊连声应了,急急忙忙下楼梯,朝着里面一队人挥挥手,抬脚出去。
刺啦一声刹车声,孟歌脚步匆忙地从门外奔了进来,就看见邵正泽外套裹着怀里的女孩,一步一步神色阴冷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那样慢的步子,那样小心翼翼地抱着的手势,还有那样冰冷刺骨如同来自地狱和坟墓的冰冻一切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
等两人再到了近前,孟歌看见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肿,还有扎满碎屑涔涔流血的脚掌,更觉得心口被一只大手用力揪住,让他无法呼吸。
小人儿靠着邵正泽的胸膛,垂敛着眸子,脸颊红肿,海藻一般的黑发顺着他的手臂垂落而下。
她,安静得就像个睡着了的孩子。
邵正泽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孟歌的身边,停了步子,目光不曾落在他的身上,一字一顿道:“孟安宁,我要孟安宁。”
邵正泽声音低低的,也不曾有愤怒和咬牙切齿,可那样决绝又不含一丝情绪的音调却让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孟歌都有些心底发寒。
孟歌一言不发地点点头算作答应,邵正泽的视线又飘到了昏暗又空荡的车间里,孟歌已经有些不敢去想象,声音沉沉道:“交给我。”
邵正泽没有再说话,抱着已经晕过去的人儿抬脚往外走,站着的一众人连忙跟了上去。
外面夜幕深深,却在他们走出去的瞬间突然起了许多亮光,从各种车子里奔出来的记者第一时间全部围聚过来,闪光灯将他们包围。
记者原本是孟安宁掐好了时间点叫过来的。
此刻,意外地看着神色冷肃的邵正泽,更是吃惊,摄像机对准,一个记者发问:“听说环亚旗下新晋艺人徐伊人在这边……”
刚开口,问话的记者却突然神色一愣,手中高举的相机也定在了半空之中。
众人的包围之中,那在邵正泽怀里的女人突然垂落一只手臂出来,纤细而白嫩的手臂上斑斑的血痕,以及小腿上高肿的红痕,似乎都在昭示着她刚才究竟遭遇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齐聚的闪光灯之下,那垂落的纤细手指,指甲断裂了两块,手指间触目惊心的鲜血正顺着她指尖往下滴。
所有的人齐齐失声,哪里还能再开口说出半句话。
男人冰冰冷冷的目光不含丝毫情绪,定定站在原地,从那些高举着的相机中掠过,边上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保镖们一言不发地围了过去。
一众记者面色讪讪,似乎畏惧这样超低的气压,邵正泽已经是抱着怀里的人儿继续往前走。
围聚过来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他高挑的身影一路到了车前,弯腰上车,车子再绝尘而去,依旧有些无法回神。
他们原本是来凑热闹、找爆点的,哪里能想到所谓的激情戏码没见到,反而是这样惨烈的一幕迎接了他们,那样鲜血斑斑的一条胳膊,白嫩的皮肤上甚至没有一块彻底完好的。那些划伤、红肿、血痕,在齐聚的灯光下触目惊心,让每个看见的人都要从心里发起颤来。
不过是二十出头刚出道的大学生,那样一个女孩,她过往所有的照片都是浅浅微笑、目光柔和,偶尔出现在节目上,也是清新可人带着一点小小青涩的笑意。
可刚才,躺在男人的怀里,红肿着脸颊、额头上汗水满布,沉沉晕过去,那样奄奄一息的样子,好像再大的喧嚣嘈杂也无法将她吵醒。
耳边传来有些难以抑制的哭泣声,在娱乐圈待了些年头的男记者都有些忍不住眼眶泛红了。
再联想爆料者那样奇怪的飞扬语气,媒体记者已经隐隐觉察出今天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爆料那样简单,应该是有预谋的残害才对!
平稳前行的车子里,邵正泽低头看着怀里脸颊泛红的小人儿,小心翼翼抱着她的双手都有些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老爷子打电话过去,天知道他几个小时已经快要将整个B市翻遍了。
出了影视城每一条路,所有的摄像头一一排查,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来一步,还能不能看到眼下这样的她。
一只手有些微微收紧,手指间滚烫的触感更让他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不敢说话,怕一说话那些极力压制的愤怒和恐慌就要如同山洪般暴发。
似乎因为疼,怀里的小人儿有些难耐地轻哼了两下。邵正泽小心翼翼揽着她,低头碰上她的额头,那非同一般的滚烫让他越发心惊了。
尤其是,那样似乎浑身都要烧着了的不同寻常的触感,脑海中一个念头掠过,他抬起一只手,指尖颤抖地查看她的胳膊。
伤痕累累的样子让他目光都不敢久留,最后却定定地落在那样小小一个针眼上。
邵正泽整个人僵直着就那样看,前面副驾驶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总裁?”
眼见邵正泽整个人丝毫反应也没有,心里的焦急却让他强撑着又唤了一声。
邵正泽一抬眼,素来清冷淡然的一双眸子通红沉郁,隐隐泛出些水光来。
男人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将手中的手机递了过去:“刚才一个实习记者,拍照的第一时间发了微博。眼下,情势似乎有些难以遏制了。”
手机屏幕上正是那张他抱着徐伊人的照片,女孩身上搭着他的外套,可那垂落在半空中的一条手臂,鲜血斑斑、指甲碎裂、触目惊心。
因为离得近,自然无比清晰。
也许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那一张照片没有丝毫的文字说明,可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浏览、点击、留言,已经直线上升。
邵正泽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回到怀中女孩紧闭的双眸上,声音低哑地开口道:“将那些相机还回去。”
“这……”
“如实报道吧。”男人素来四平八稳的声线带着些颤音,“直接到天伦医院。”
话音落地,自己的手机又突然响了起来,伸手拿到眼前,屏幕上“爷爷”两个字竟有点让他无法去接听。
第一次后悔没有听爷爷的话,后悔让她踏进这个圈子,后悔让她隐瞒身份,自己去努力。
答应爷爷好好照顾她,护着她。可眼下,这样伤痕满布的人,让他如何能将她带回去,带到老爷子的跟前。
手中的电话不屈不挠地响,邵正泽默默地接听了。
“阿泽,伊人丫头她……”不同于以往风风火火的大嗓门,老爷子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迟疑,“丫头现在在你身边?”
“嗯。她……”迟疑了一下,他才声音低低道,“她情况不太好,还在昏迷。我们先直接去医院。”
“好、好。”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些哽咽,略微犹豫了一下,“阿泽。爷爷知道这门婚事一开始你是不愿意的,让你来替爷爷报恩这样的方法原本也有些勉强你,可毕竟是我亏欠丫头的,她是我唯一认定的孙媳妇,你……”似乎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老爷子声音越发缓慢,“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永远都是你的媳妇,你明白吗?”
邵正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许是因为那一张照片,让老爷子以为怀里的人儿已经被侮辱,心里更是情绪涌动,声音低低:“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是唯一的。只要她平安,已经胜过一切。”
“好!好!”老爷子连声应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那声音里颤抖的欣慰让他语气里带上些哽咽,看向怀里的人儿,竟是无法言表的心疼:“伊人,她没有被侮辱。只是在纠缠的过程中受了伤,媒体那边有我,您放心吧。”
一通长长的沉默中,听见老爷子愣了一下,邵正泽挂掉电话。
他心里一重重漫上来的心疼,已经差点要将他逼疯了,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脸,可因为怕弄疼她,竟是不知道手往哪里搁。
知道她可能被人掳走,没有人比他更担心,也没有人比他更害怕。
所有的清白、名声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她平安。过去的几个小时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他心里一遍一遍闪现的不过是平安。
最害怕的,也莫过于她在绝境之中选择结束生命来保全自己。
心急如焚的某一刻,他甚至希望,被欺负的时候她能乖乖地求饶、屈服,只要她能撑到自己找去的那一刻,就足够了。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再奢求,惟愿平安。
可她这一次表现出来的坚强,却让他想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心痛不已。
自己已然是奄奄一息,竟然还不忘记最后提醒他去找那个孩子。
依依……
心痛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邵正泽低头过去,在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上落了无限爱怜的一个吻。
城市里霓虹灯五光十色。
晚上九点多,车子驶到了天伦医院。
路上的两个小时里,微博上因为那张照片激起的浪潮将事情推到了风口浪尖。
所有媒体紧急发声,甚至连电视上正播放的社会新闻节目也紧急插播,关注起了整件事情。
天伦医院门口靳允浩已经等在外面,自发前来的粉丝将门口一块围得水泄不通。
徐伊人正式的作品不多,可是凭着《青梅竹马》《逍遥剑》、薄荷香茶广告、《娱乐星天地》露面,引发的关注却早早地将她推到了公众面前。
清新可人的外表,纯美恬静的气质,以及那些歪着脑袋微笑、抿着粉唇微笑、眉眼弯弯的微笑,早已经获得了许多人先入为主的喜爱和认可。
那一张照片正如一颗炸弹将原本尚算平静的网络直接引爆,以及后来那些围观的媒体紧急发声,不约而同去掉了平日各种不同的言辞风格,而是空前一致地用最客观最公正的态度去陈述。
从被掳到紧急关头让孩子逃脱,到挣扎,以及环亚集团的总裁直接赶到,救下伤痕累累的她。短短几个小时,那些恐惧、威吓、逼迫,以及鞭打,都不曾让她屈服,清白保全的同时,出于自卫致使一个匪徒意外身亡。
邵正泽抱着她猫着腰从车里出来,从各个方向赶来的粉丝第一时间涌了过去。
可是看着她就那样沉睡晕倒在他怀里,所有人都却步了,没有人忍心上去询问,感受到男人那样冷寂凛冽的气息,也没有人敢出声说话。
粉丝们默默地退到两边,眼看着邵正泽抱着她,一路从人群中沉默地走过。
有人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那声音渐渐变大,却低沉,听不出到底是哪个人发出的,却几乎无处不在。
“伊人姐姐!”
“徐伊人,加油!”
邵正泽抱着她从人群里走过,突然有两个年轻学生忍不住声音颤抖地开口。
围观的记者捕捉了他们泪痕满布的面容,他们身后,刚好是一群看着同样大小的学生。
有心人会觉得他们的面孔似曾相识,大多数都在那个每天都看到的薄荷香茶的广告里。
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模样清秀,此刻那挂着泪水、声音低低的样子,似乎是怕惊醒她一般。
“姐姐,伊人姐姐!”人群后面远远来了几辆车,刚刚停稳的车子里,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也红肿着脸,从刚打开的车门里飞奔出来,一路着急地哭喊着。
王俊紧跟着下来,都没能捉住飞奔的他。
“伊人姐姐!姐姐……”到了近前的小石头看着她一动不动歪倒在邵正泽的怀里,有些被吓住一般怔怔地停在原地,不敢出声。
王俊疾步过来拉他,邵正泽怀里的徐伊人却突然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男人看着她视线朝着小石头的声音而去,微微止了步子。
“伊人姐姐!”小石头眼见她醒来,急忙挣脱王俊的手,跑过去拉她。
原本已经被邵正泽放在衣服里的那一只手臂在他的动作间突然垂落,上面斑斑的血迹在医院门口明亮的灯光下,骇得小男孩怔怔地往后退了两步。
“伊人姐姐……”男孩拖着哭腔的喊声让边上一众粉丝止不住落泪,就连进行现场直播报道的记者们都有些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在所有粉丝沉默的哭泣下,在直播连线的镜头中,女孩微微睁开眼,目光看向小孩的方向,露出一个虚弱又安抚的笑容来。
然后,她轻轻扯动鲜血干涸的唇角,低哑得几不可闻地道:“别哭,我没事。”
我没事……
裸露在外的肌肤伤痕累累,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就连那素来白嫩的脸颊都红肿不堪,唇瓣也流着血,她却像一个姐姐安慰惊慌失措的弟弟那样,轻笑着说:“我没事……”
现场的粉丝们再也忍不住泪水泛滥,边上不远处刚才将头偏向一边的男孩一脸怔怔地看着她,再次开口道:“徐伊人,加油!”
“徐伊人,加油!”他边上的女生跟着附和,慢慢地,那短短的五个字似乎有了魔力一般飘到每个人耳边。
现场所有的粉丝都开始一遍一遍流着泪重复道:“徐伊人,加油!”
临时播报的主持人声音哽咽,跟着说:“徐伊人,加油!”
所有坐在电视机前刚好看到画面的观众,也跟着将这一句话重复。
上官烨、莫易、郑秋、秦丰、肖睿、汤韫、唐心……所有对她心怀喜爱的人,也在知晓的第一时间在微博齐齐发声,这样的五个字,带着席卷一切的魔力,将所有人对她的鼓励传递下去。
以至于后来,“徐伊人,加油”这样的五个字成了“薏仁粉”心照不宣的第一用语。
在她所有辉煌和低潮的时候,在她所有开心和失落的时候,在她漫长而一直前进的一生里,这样的五个字,一直带着众人所赋予的特殊含义。
陪伴着、激励着、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下去,陪伴着她站在人生的一个又一个巅峰,让她成为一个时代励志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