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靓靓笑着说:“别担心,吴大哥不会错过你今晚的美丽。”
我被戳破了心事,不好意思了,忙掩饰地说:“你去换衣服化妆吧!我等你。”
不到二十分钟,巫靓靓就换好了礼服、化好了妆,摇曳生姿地走了出来,一袭玫瑰红的长裙,纤秾合度、张扬热烈,犹如晚风中盛放的玫瑰,我忍不住惊叹,“何谓尤物?你就是现身说法啊!”
巫靓靓笑挽住我的胳膊说:“走吧!”
我们到酒会现场时,我才发现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小酒会。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穿梭不息的白衣侍者,还有衣冠楚楚的客人,怎么看都很像是我在好莱坞电影中看到的隆重晚宴,难怪巫靓靓的奶奶要特意为我准备衣服和首饰。
一路走来,一直有人在打量我们。我有点局促不适,巫靓靓却顾盼生姿,十分享受众人的瞩目。她笑着说:“别紧张,他们只是在欣赏你的美丽。”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朝我眨眨眼睛,“谁叫我们今夜一个是烈火玫瑰,一个是清水百合,并蒂双开,男人最大的梦想!”
我苦笑,“这就是你奶奶仓促准备的小酒会?”
巫靓靓无奈地说:“今晚对她很重要,老人家很注重仪式感!你该庆幸,她时间有限,邀请的客人也很有限,如果再多给她几天时间,估计连非洲部落的酋长都会来。”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一直说今晚对你奶奶很重要……”
“小螺!”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回过头,发现竟然是周不闻和周不言。他们惊讶地瞪着我,把我从头仔细地看到脚,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
我也毫不客气地细细打量着他们。这两人挽臂而站,透着亲昵,明显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只看外表,男子斯文、女子秀丽,的确是一对璧人。可想到周不闻竟然撇下自己的女友,跑来装模作样地追求我,而周不言竟然能眼看着自己的男友对别的女人玩暧昧,我觉得有点恶心。
大概我的眼神太嘲讽,周不闻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想分开一点和周不言的距离,周不言却挽得更紧了,示威地看着我。
周不闻微笑着说:“小螺,你怎么在这里?”
我对他看似温和有礼,实际高高在上的语气很不舒服,学着他的口气,也微笑着说:“不闻,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不闻的笑容僵了一僵,问:“吴居蓝没有陪你来吗?”
我的语气柔和了,“他待会儿过来。”
周不言再按捺不住,讥讽地说:“土包子!以为卖了两块破石头,就是有钱人了!拿着几百万人民币就敢来纽约炫富,当心你那个吃软饭的绣花枕头男朋友被真富婆看中,给抢走了!”
吵架吗?我想赢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输过!我笑眯眯地说:“周小姐有空担忧我,不如先担忧一下自己,至少我男朋友从来没有企图出轨的不良记录。”我拍拍周不闻的肩膀,一副哥俩好,浑不懔的样子,“大头,你有没有告诉你女朋友,你向我表白,还企图强吻我,被我拒绝了?”
周不言气得脸色发青,“你……你……那根本不是真的!不闻是我的未婚夫,他只是假装……”
“不言,闭嘴!”周不闻脸色难看地低斥,但已经晚了。
一件因为没有证据,我一直鸵鸟般拒绝面对的事实摊开在了我面前。我盯着周不闻,用力掐着他的肩膀,有很多话想质问,可过于愤怒难过,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竟然真的是周不闻!为什么?飞车抢劫、入室盗窃我还勉强能理解,可他怎么能那么对江易盛的爸爸?怎么能派了四个歹徒来袭击我?多年的情谊在金钱面前难道一点都不重要了吗?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拽离了周不闻的肩膀。已经熟悉到骨髓的温度,我立即反握住了他的手,才扭头看向他。
在吴居蓝深邃宁静的目光下,我的愤怒和悲伤渐渐平静了。
周不闻看到吴居蓝身旁的江易盛,脸色越发难看了。
江易盛笑了笑,对周不闻说:“我记得第一次喝酒,是跟你学的,我觉得很难喝,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还被你嘲笑不像男人。大头,我再敬你一杯!”
江易盛随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了一瓶烈性洋酒,倒了满满一玻璃杯,仰起头一口气喝完。
周不闻看着他,面如死灰。
第一次喝酒,是年少友情的开始;最后一次喝酒,是年少友情的结束。因为当年的李大头,江易盛对周不闻所做的不再追究,但绝交酒后,周不闻再犯秋毫,江易盛会睚眦必报。
想起年少时,我们三个躲在无人的海滩上,一边偷着喝酒抽烟,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再看看眼前,我觉得心里堵得很难受,本来盘旋在嘴边的质问都变得没有了意义。没有“为什么”,或者说“为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时光终究改变了我们的模样,让我们变成了陌路人,追问过去的时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对陌路人没有任何意义。
江易盛笑着把喝空的酒杯递到周不闻面前,周不闻却迟迟没有接。江易盛笑问:“敢做就要敢认!连喝杯酒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周不言并不懂江易盛和周不闻打的哑谜,看江易盛喝酒大概就像林黛玉看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饮茶,她鄙夷轻蔑地说:“你们这叫喝酒?连餐前酒和餐后酒的英文都没弄清楚就来参加Violet的酒会,丢人现眼!不闻,我们走,不用理他们!”
周不言拖着周不闻离开了,江易盛把空酒杯还给了侍者,我担心地问江易盛,“你还好吧?”
江易盛说:“别担心我,也别因为周不闻影响自己的心情,不值得!”他瞅了一眼吴居蓝,笑得意味深长,“小螺,今天晚上你是主角,重头戏还没开场呢!”
我看看他和吴居蓝格外正式的装扮,想起来今天晚上是来见巫靓靓的老板的,但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和陌生人谈笑风生,只想赶快完成任务,返回公寓。
“靓靓,你老板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
巫靓靓瞟了一眼我和吴居蓝交握的手说:“老板叫Regulus,是拉丁文,意思是王子,也有狮子的心的意思。我奶奶马上就会介绍他和你认识。哦,我奶奶就是刚才周不言提到的Violet,很多不了解她的人都以为她博学、神秘、优雅、迷人……”
巫靓靓没有再往下说,因为宴会厅里骤然的安静,让我随着众人热情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她奶奶,一位打扮得体、谈笑迷人的老妇人正款款走进来。她一袭黑色晚礼服,头发整齐地绾在脑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年龄,可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优雅和风度,把每一条皱纹都变成了岁月的馈赠。一屋子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女子,在她面前,突然之间竟好像都沦为了陪衬。
我忍不住看看她,又看看巫靓靓。巫靓靓的面孔很亚裔,她奶奶却很西方,不是金发碧眼的西方,而是拉美裔的黑色头发、蜜色肌肤。两张面孔截然不同,却又能找出明显的相似之处。
巫靓靓解释说:“我奶奶自称是吉卜赛人,有西班牙的血统。我有印第安人和中国人的血统。”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巫靓靓的奶奶站在麦克风前,用英文致欢迎词。
她的语速不快,发音也很标准,我基本都听懂了。她今晚邀请的客人都是和她有合作关系的朋友,有已经合作了上百年的老伙伴,也有正在拓展亚洲生意的新搭档。她的生意涉及很多领域,地产、珠宝、制药、医疗、矿产、新能源……Violet做生意的方式和现在企业的经营理念不太相同,她没有一家公司上市,全部都是私人拥有,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低调却富足的商业王国。
我越听越好奇,这样一位聪慧优雅的女士究竟会为什么样的老板服务?要多有魅力的人才能让她臣服?
Violet突然看向了我们的方向,她伸出手,做出一个恭敬邀请的姿势,“如我之前告诉大家,我的家族只是替我的老板经营所有生意。今夜,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的老板Regulus。”
大家都看向我们,准确地说,都是顺着Violet的目光看着吴居蓝。我若有所悟,却难以相信,茫然地看看四周,试图找到另一个人,证明是我误会了。但是,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吴居蓝。
今天下午他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我耳畔,“我的人救了我”,百年前他就不是一个人,有人追随他、保护他。美国自从建国,除了一次南北内战,政局一直稳定,只要有稳妥可靠的代理人,当年的产业延续到现在非常正常。
吴居蓝安抚地捏了捏我的手,放开了我,向着Violet走去。
Violet退让到一旁,用力鼓掌,霎时间,整个宴会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Violet和几个站在前面的老人都激动得眼含热泪,似乎正见证着一幕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
吴居蓝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拥有一切、看尽一切的王者,不管发生什么都理所当然。
掌声渐渐停歇,吴居蓝对Violet和那几个老人说:“Good evening,my friends,I’m back!”
他们又激动地用力鼓掌,看得出来,他们都如Violet女士一样,不仅个人魅力出众,财力和社会地位也很出众,他们的一举一动总是会带动别人跟随,惹得整个宴会厅里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唯独没有跟着激动的人就是我、江易盛、周不闻和周不言了。
周不闻和周不言正用最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我,一副“明明看到一个人踩了狗屎,却没想到竟然是金矿”的见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