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北站门口,只觉得脚下的步子都迈不动了,屋内的谢橘年笑语盈盈,高兴的很。
平哥儿虽不会说话不会笑,也不会翻身,可看得出来兴致也挺高的,谢橘年这才能高兴起来……
听闻到了身侧有动静,谢橘年扭头看到了沈易北,眉眼间的笑意并没有散去,“侯爷回来了?”
这几天杜秋娘和她说了很多,她自己也想了很多,想起原来在天涯帖子上面看到过的一些案例,这生产后的妇人很容易患上抑郁症的,就像钻牛角尖似的,越钻越往里头去,再想要出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如今她和沈易北之间好像就出了这样的问题,她则怪沈一杯没有尽心尽力的去找安安,可有的时候要从另一方面来想,安安是他的女儿,也是沈易北的女儿啊。
杜秋娘和她说过好几次,有的时候她送饭菜去书房的时候,沈易北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原来沈易北是多讲究的一个人啊!睡的床要拔步梨花木床,身上盖的和垫着的都是蚕丝褥子,用的床单也得是最上等的天蚕丝,要不就睡不着……原来为了这事儿,她还没少嘲笑过沈易北……
想及此,她心中又软了几分,“侯爷饿了吗?我让小厨房那边炖了些乌鸡汤,侯爷要不用一碗?”
如今已经到了夏末,喝了那些大补的东西也不会上火。
沈易北点点头,也在摇篮前身边坐了下来,谢橘年则一迭声吩咐丫鬟下去准备了。
沈易北泽坐在摇篮旁边,抓着平哥儿的小手,难得笑了起来,“平哥儿,平哥儿,你认得我吗?我是爹爹呀!”
平哥儿压根就不认得他,想要抽出自己的小手,可手上压根没什么力气,索性别过脸去不看他,似乎在找谢橘年去哪了。
沈易北忍俊不禁,“是不是平哥儿不认识我了?来,让爹爹抱抱你!”
说着,他就小心翼翼将平哥儿抱起来,一旁的奶娘见着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儿,自然小心提点着,比如让他的手托着平哥而的头,另一只手抱着平哥儿的屁股,这样平哥儿也能躺的稍微舒服些。
所以沈易北只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的真是失职,安安如今还没找到了,平哥儿这边他也很少费心思,如今只问平哥儿一天吃几次奶了,夜里闹不闹腾。
这小少爷受宠,奶娘面上也跟着有光,所以为首的奶娘笑的十分开怀,“小少爷好得很了,白天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得吃一次奶,到了深夜的时候也能吃上两次奶,别的时候都踏踏实实睡着,奴婢奶了不少小少爷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小少爷这般听话懂事的哥儿了,以后,一定是个知道孝顺心疼人的!”
其实这种奶娘啊是经常出入高门大户的,这种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每一遍都是极为有效的。
果然,就连社一杯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深了几分,“我们的平哥儿是个懂事的,听到奶娘的话没没有?你啊,以后得好好孝顺你娘,她生你不容易,如今还亲自奶你,恨不得连个好觉都没睡过,以后你要是不懂事,我可是要揍你的……”
平哥儿扭了扭小屁股,没理他。
沈易北又道:“哟,小子,还来劲儿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屁股……”
奶娘,“……”
估计她也没见过这么幼稚的爹,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一般像是长宁侯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只怕个个都会打酱油了,如今这长宁侯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自然稀罕的像宝贝似的。
谢橘年进来的时候,见着自己男人一脸谄媚,自己儿子一脸高冷,嘴角弯了弯,“侯爷在同平哥儿说什么了?”
说着,她又去拉儿子的小手,“我们平哥儿听得懂爹爹在说什么吗?”
平哥儿冲着她动了动小手。
沈易北只觉得心里不痛快,“怎么方才我和他讲话的时候他理都不理我?怎么一见到你就高兴得很?”
“因为我是他娘啊!”对于儿子的亲近,谢橘年是很满意的。
两人逗了会平哥儿,平哥儿也懒得和他们这两个无聊的人玩下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谢橘年则将平哥儿交给了奶娘抱下去了。
沈易北这才看着谢橘年道:“……这段时间你带平哥儿怕也是辛苦了,看你都瘦了,你不是爱吃螃蟹吗?刚好前段时间我听九王爷说寻味楼过几天会运来几筐子阳澄湖的螃蟹,我要九王爷留了一筐子,不过这个时候的螃蟹还是不够肥,蒸着吃还是不够肥,那就做一道蟹肉炒年糕好了,等着到时候螃蟹再肥些,咱们就吃蒸螃蟹!”
谢橘年是喜欢吃螃蟹,可如今平哥儿也不是全部交给了奶娘在管,白天的时候她也时常给平哥儿喂奶,相比于奶娘,平哥儿自然是更亲近她一些……为了儿子,她也不怎么能吃螃蟹了。
如今她的兴趣更是全部放在寻味楼上面,上个月,寻味楼还给她送来了一千多两的分红,当初她是将这件事交给了合欢去做的,如今则交给了杜秋娘,“寻味楼?寻味楼是九王爷的产业吗?”
沈易北道:“没错,这寻味楼就是九王爷的产业,其实九王爷这些年一直涉足颇广,可唯独不沾饮食这一行,一来是利润太少,二来是投资太大,相比于他做的水上贸易、盐引这些行当,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可九王爷还是搜罗名厨,将寻味楼开起来了,这么些年,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设宴都是在寻味楼,可寻味楼一年也才几万两的利润。”
“原先不仅是我,只怕连皇上都觉得九王爷这是无心权势,可如今一看,这九王爷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寻味楼大大小小包厢三十间,光是小二进去上菜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就能搜罗到不少对九王爷有用的消息,更何况,这寻味楼包厢与包厢之间有没有夹层,有没有安排人偷听,谁有知道了?”
这话说的谢橘年出了一身冷汗来,“你的意思是说,九王爷这是在利用寻味楼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要真的这样说来,那她岂不是也成了帮凶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吧!九王爷这个人诡计多端,你和阖府上下的人都说清楚,以后不准再与寻味楼有所来往,若是平日里想要定席面,换一家就是了!”沈易北压根就没想过这谢橘年会和寻味楼有什么关系。
可谢橘年却是将这番话听进去了,原本她坐月子的时候又琢磨出几道菜出来了,听这架势,也不好再送到寻味楼去了。
当初她想到过这寻味楼背后的靠山不一般,可却没想到寻味楼背后的靠山这么大,要是九王爷知道了自己的合伙人是她……
谢橘年只觉得不好,可面上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只偷偷差了杜秋娘与寻味楼掌柜说了一声,以后不要再合作了,至于先前的那些菜谱,就当做送给寻味楼了。
那掌柜自然是一再挽留,甚至将每个月给谢橘年的分红有涨了一成,可谢橘年还是要杜秋娘婉言谢绝了——虽说银子是越多越好,可也得有命花才是,要九王爷真的满心淡薄,何苦做这么多事儿?
这样她才稍微安心了些,可这好几日没过几天,又出事了。
慧贵妃去世了。
京城上下一片哗然,但也没有谁太过于惊讶了,可如今这皇城内的事情太多了,好像隔段时间不闹出些事情来,大家都有些不习惯了。
只是慧贵妃的死因却太奇怪了些,自从四皇子死了、七皇子被软禁之后,荣宠多年的慧贵妃也倒了,原先的她像是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花似的,可如今这牡丹花却怏了,整日就念叨她的命苦,她两个儿子的命也好,还口口声声说整件事都是珍珠在背后操纵……
这种话听一次两次就够了,可慧贵妃见一个人说一次,第二次见到这人还要再说上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更不必说了,恨不得能说上三天三夜,从当初才嫁给皇上说到七皇子娶妻,这二十来年的事情一件都不落下!
皇上也觉得烦了,每日就躲着她。
她虽气,可再气也没办法,每日就出宫去七皇子府看看七皇子……可谁也没想到她会自尽而死,而且向来最爱美的慧贵妃竟然会投井而亡,这尸首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在水井里头泡了一宿了,整个人都微微有些发胀,平日里那精致的五官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易北正跟在皇上身后,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愣,瞬尔这眼泪就掉下来,踉踉跄跄去了延禧宫,当他看到他的阿慧真的没了,也顾不上旁人的目光,嚎啕大哭起来,“阿慧,阿慧,你怎么就抛下朕走了了?当初朕娶你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