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虽小心,可保不齐她一直猫着身子躲在杂草里,你也看到了,这苜园内的杂草这么深,若真的躲个人在里面,我们根本就察觉不到!”沈易北很谨慎,他年幼时便继承了长宁侯府的侯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这个位置了,要是不小心谨慎些,估计也就活不到今天了。
说着,他更是道:“如今是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可偏偏是这件事……”
他也有些为难了,不过他的为难不在于杀不杀谢橘年,而是在于如何收尸,在于今日他来这儿会不会被旁人知道。
天下男人皆薄幸啊!
谢橘年心底喟叹一声,这眼珠子更是滴溜溜转着,已经在开始搜寻逃跑的路线了……虽说还生的机会很小,可总比没有要强!
谢橘年已经找到了逃跑路线,可却听到耳畔传来了沈易北的声音,“你走吧!”
放自己走?
谢橘年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易北,只道:“您,您不杀奴婢了?”
沈易北神色冷淡,道:“怎么,你就一心求死?”
“不!奴婢马上就走!”谢橘年还是第一次看沈易北如此顺眼,当即撒丫子就要走。
沈易北只道:“以后可莫要再来苜园了,要是再有下次,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谢橘年点点头,跑的飞快。
等着她跑出这荒废的园子,才有时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着乌木牌匾上写着“苜园”两个字。
苜园?
她这辈子都不会过来了!
她运气也算是不错的,出去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个年老的婆子,问清楚了路该怎么走,这七拐八不拐的这才回去了。
等着她回屋的时候,香秀又坐在床边嗑瓜子,手边的小案几上还搁着八宝攒盒,里头装的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谢橘年之前没看她吃过,不由暗道一声,还真是大腿抱的好,吃的少不了!
因为她刚才忙着跟踪香秀,也没来得及吃晚饭,现在捏了捏饿瘪了的肚子,只能洗澡上床睡觉了。
只是香秀好像知道刚才是她在跟踪自己似的,吃个绿豆糕还忍不住吧唧嘴。
谢橘年也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等着第二天她早早就醒了,说早其实也不算早,像她们这种二等丫鬟平时是天不亮就要起来的,今天她还算是多睡了半个小时了。
合欢一直坐在她床边,看她醒了才道:“橘年,方才侯爷来宁寿堂给老祖宗请安了。”
“然后了?”谢橘年深切意识到自己的屁股好了之后,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只伸了个懒腰,“老祖宗的意思我明白,只巴不得我以后看到侯爷就绕道走,放心,我会的。”
合欢道:“侯爷方才与老祖宗说,说要将你调到正院去了。”
什么?谢橘年猛地坐起来,一下子扯得屁股生疼,只道:“侯,侯爷要把我调到正院去?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所以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杀我灭口?这还真是他的作风了,我是说他昨天怎么会放我一命……”
合欢道:“橘年,你说什么了?”
谢橘年摇摇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正色道:“我要去见老祖宗一面,我要与老祖宗说这正院我是不会去的。”
她也不管老祖宗到底想不想看到她,不管珍珠有没有将她的话递给老祖宗,只想着不能与沈易北在一个地方,她凭着原主的记忆,走到了老祖宗的房门口,可发现门口连个丫鬟都没有。
按理说一般这大户人家门口应该有个丫鬟守门,她进来也该通传一声啊?
算了,顾不上什么多了!
谢橘年正打算推门的时候,却听到里面好像传来了珍珠带着哭腔的声音,“……奴婢问过橘年的意思了,她说上次是一时糊涂,老祖宗,您这次就帮帮橘年吧!橘年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她也不想当什么姨娘,奴婢敢以自己的性命保证啊!”
“要是橘年到了侯爷身边伺候,以后还能说到什么好人家?那旁人一直都会记得她只是个通房丫鬟的!这通房丫鬟可是连姨娘都不如!”
接着,谢橘年又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声音,“珍珠,不是我不想帮橘年,只是侯爷都发话了,我还能怎么说?我已多年不理会府中的琐事了,这件事再插手,怎么说得过去?”
“更何况,这件事的确是橘年有错在先,而且方才侯爷言语中也流露出喜欢橘年的意思来,叫我说,还是将橘年抬为姨娘的好,好在以后吃喝不愁,身边也有人伺候……”
“唉,我这老婆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到底也是我的错,当年若不是我放心不下你们姊妹俩,怕你们在外头受委屈,这才想着将你们接到我身边来,为了不叫人起疑心,只说你们是长宁侯府买进来的丫鬟……”
“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奴婢知道您待奴婢和橘年一直都像是亲生孙女似的,怎么说都是橘年不成器,您怎么会有错?”珍珠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了,哑着嗓子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您实在是为难,当初老夫人要打死橘年的时候,您替橘年出头就已经叫人起了疑心,若是这个时候再回绝了侯爷,更是说不过去了……只是老祖宗,橘年还这样小,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侯爷身边,连腰杆子都抬不起来吧?”
姨娘只能算上半个主子,就更不要说通房丫鬟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碰到那些心狠的主子,将丫头的身子糟蹋了之后随随便便一门亲事打发出去。
想及此,珍珠更是扑通跪在了老祖宗跟前,道:“若是侯爷真的喜欢橘年,想将橘年抬为姨娘,奴婢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方才奴婢分明就瞧着侯爷眼里一片冷漠,若橘年去了正院,没有老祖宗您和奴婢在身边,旁人刁难她怎么办?”
谢橘年愣了愣,自己难道不是普普通通的丫鬟?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打算再听听老祖宗如何说,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惊呼声,“呀,橘年,你在这里做什么?老祖宗方才可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的!”
好在谢橘年反应快,只道:“我,我来找老祖宗了……”
她这话音刚落,珍珠便将门打开了,她眼睛还红通通的,可扯出几分笑来,“橘年,你来这儿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橘年道:“我才过来了,姐姐,我是来找老祖宗的。”
珍珠嘴巴动了动,方才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了,却听到屋内传来了老祖宗的声音,“是橘年来了啊?进来吧!”
珍珠只能带着谢橘年一起进去。
谢橘年一进去就看到一位坐在炕上、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神情和善,她有样学样请安,只道:“橘年见过老祖宗!”
老祖宗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怜悯来,“身子可养好了些?”
“回老祖宗的话,奴婢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谢橘年点点头,抬头看向了老祖宗,道:“奴婢方才听人说侯爷要奴婢去正院伺候?”
老祖宗看了珍珠一眼,道:“是了,侯爷直说既然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自然该到正院去,我想的是即刻将你抬为姨娘……可你姐姐直说你不愿意,橘年,你是如何想的?”
谢橘年看着自己跟前的老祖宗,老祖宗穿着墨绿色的褙子,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就好像她原来的奶奶一样。
她脑袋里面有原主的记忆,知道老祖宗的日子不算太好过,丈夫没了,儿子死了,还要有一个不大和善的儿媳妇和出生高门的孙媳妇,她能怎么办?
她想了想,道:“老祖宗您觉得奴婢该怎么做了?”
老祖宗愣了愣,道:“之前你不是哭着喊着要去正院伺候吗?我为了这事儿不知道训斥了你多少次,如今你被打了一顿板子,人像是懂事了不少……只是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怕都要过去正院了。”
“珍珠说怕你过去了受委屈,怕你以后说不到好人家,这事儿我想过,可之前你闹出那样的事情后,侯爷便对我有几分误会,直说要将你送到庄子上去……”
“今儿侯爷过来态度更是坚决,直说既然你已经是他睡过了的丫鬟了,自然是该去正院那边了,我也想过,你要是不想当姨娘也成,只要你不生出旁的心思来,以后我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珍珠唤了一声,“老祖宗……”
谢橘年只含笑道:“那奴婢就去正院,奴婢相信老祖宗是不会害了奴婢的!”
她看出了老祖宗脸上的为难,与其和老祖宗都闹僵了,还不如让老祖宗对她觉得愧疚。
老祖宗很是意外,连说好,末了,更道:“你一个人去正院那边我也不放心,要不我将珍珠也拨到正院,如此一来,她也能时时刻刻照拂你。”
谢橘年含笑道:“老祖宗不用了,姐姐是您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若是您将她拨到正院去,那您身边谁伺候了?”
她记得老祖宗对她一直不错,要不然换成她这德行的丫鬟,早就被打死几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