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拉着他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男人眼睛轻闭,再睁开,侧头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女人摇头,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先生,我们之前认识吗?”
男人怔忡了片刻,方才震惊地问,“菲菲,我是季鹤轩啊,你不认识我了?”
“原来,我叫菲菲。”女人垂首呢喃低语,男人内心猛地抽紧。
“菲菲……”男人双手箍住她的双肩,声音颤抖的说,“你怎么会连你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痛——”女人眉头轻皱,男人急忙放小了手上的力度,女人轻轻的摇头,落寞的说“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心里空落落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鹤轩震惊地的看着她,她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是失忆了?如果她是真的失忆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忘记了欧阳天宇?
如此一来,那他岂不是?唇角勾勒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季鹤轩缓缓开口,对柳菲菲说:“别担心,有我呢,我一定会为你请最好的医生,让你好起来的。”
“真的吗?真的会好起来吗?我真的会记起以前的那些事吗?”柳菲菲轻轻的,小声的,不敢置信地问。
“嗯。”季鹤轩肯定地点头,柳菲菲一颗紧绷的心弦才得到了少许的缓解。
“季先生,我听佣人们说,我出了车祸,是你救了我,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脑海中一片空白,关于以前,就连一点零星的记忆碎片也没有,她知道她这是失忆了,但她丢失了仅仅只是记忆,她的智力并没有丢掉。
眼前这位自称季鹤轩的男人,她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很多种情愫,有疼惜,有爱怜,还有一丝淡淡的自责,隐约之中还有一种她道不明的复杂。
“为什么?”男人没有回答,她再次出声相问。
“因为……”季鹤轩心疼的看着她,艰难的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朋友?唯一的朋友!”女人重复着他的话语,轻声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的亲人呢?”
“亲人?!”季鹤轩念叨着这个词汇,晨晨苍白的容颜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然而他却说,“没有,你没有亲人,你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
“哦……”女人落寞的低头,神色有着淡淡的悲伤,“我知道了,我是孤儿。”
轻颤的声音里有着无限的哀伤,她轻闭上眼,不再说话,深怕继续追问下去,知道到的会是一个更加悲惨的自己。
气氛逆转到最初的寂静,金色的阳光洒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那一抹明媚的阳光却不能温暖菲菲心中的那一抹隐隐的凄凉。
她许久没有再讲话,季鹤轩有些心疼的别开头,不敢再看那张被忧伤笼罩的容颜,再看下去,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把晨晨的存在告诉她,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让她来到他的身边,他怎么可以让她轻易离去呢?
闭上眼,他在心底向她道歉,菲菲,请原谅我的自私。
再睁开眼,他站起身,背对着她说:“你早些休息,待会儿,我会请医生来看你。”
终是没有再看她一眼,季鹤轩像个逃兵似的离开了那间房间。
房间外,走廊里,季鹤轩并没有立即离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沉重的看着那扇已经被他紧紧关上的房门,无声的承诺——
“菲菲,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我会像火一样,烧掉你所有让你难过的事情,从此让你一直生活在幸福的国度里。”
他转身离去,房间里的女人霍地睁开眼睛,扭头往房门的方向看去,时间逆转,她似乎听见有人在那里说话,缓缓起身,打开门,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关上门,她躺回床上,安静地闭上眼。
也许她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只是不小心把记忆丢在了梦里面,或许她只要回到那个漫长的梦里面,她就可以把一切都找回来。
她自以为是的想着,因为她早已忘记当初强行把那些记忆里抽走的人是她自己。
季鹤轩离开柳菲菲的房间之后,便即刻联络了一名医生为柳菲菲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检查完毕,医生确诊柳菲菲患了“失忆症”。
医生告诉季鹤轩引起柳菲菲失忆的原因有两种:①是由于大脑受到外界的剧烈碰撞,造成脑积血,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导致失忆,通常这种失忆,只要动一次手术,放出淤血过后,病人就会恢复记忆。
是由于人在遭受到重度社会心理压力之时,经由个人意识、认同或行为协调突然地暂时性地改变,容易造成身心崩溃,如果是意识发生改变,则记不起来重要的个人事件,便发生了心因性失忆症。
医生的检查结果显示,柳菲菲的脑部并没有淤血,也就排除了第一种可能,由此方可断定柳菲菲患了“心因性失忆症”。
而“心因性失忆症”是一种选择性失忆症,多在遭受痛苦打击之后产生。
送走了医生,季鹤轩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他安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渐渐散去的晚霞,回想着医生临走前对他所说的话,浓黑的俊眉几乎拢到了一块。
柳菲菲的失忆症并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医生说只要菲菲再受到一些强烈的精神刺激或是重温一些过去生活的片段,就会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然而,尽管如此,他却没有一丝愿意让柳菲菲恢复记忆的欲望。
不管她之前有多么爱欧阳天宇,也不管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接近她,欧阳天宇伤了她的心是事实,她故意忘记一切也是事实,而自己不顾一切救了她也是事实。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她再去想起那些会让她感到窒息的记忆呢?
夜幕降临,深蓝色的窗帘迎风摇曳,慢慢收回思绪,季鹤轩伸出修长的双手,想要关上窗户,不经意的一瞬间,视线却落在左手大拇指上一枚耀眼的红宝石戒指上。顿时,褐色的瞳孔,一丝痛楚一闪而逝。
尽管他的脸上此时已是一派平静之色,然而他的心却深深地颤动了一下,猛吸一口气,他故意别过头,视线却落在橙黄色的墙壁上的一副画上。
那是在几年前的一个早上,万物尚未苏醒的时候,霞光万丈的太阳缓缓从海的东面升起,他站在礁石上仰望上空。
这就是画中的内容,虽然已经时隔几年。但是,他却能清晰地记得,那天那位为他画这副画的女孩脸上的笑容,那笑容就如同那初升的太阳般绚烂而又温和,像曙光一般和太阳一起温暖了他那颗冰冷的心。
还能清楚的记得,在那一天,他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原本以为,他下了那个决定后,他就可以得到他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幸福。
然而,他却将自己推入了罪恶的深渊。
直到,他遇到了柳菲菲,他才重新有了那种有可能会幸福的感觉。
不知道现在他对柳菲菲的感情能不能算*。
但是,在他救下柳菲菲的那一刻,他就已深深明白,从此以后,他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哪怕,他会为此再次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绝不会轻易的放手。
因为,那种失去的痛苦,他这一生,只要经历一次就已足够。
一个月后蔚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宅两旁的常青树上,树上茂密的枝叶把天空分裂成片,常青树下,有一个身穿米黄色毛绒风衣,下套黑色打底裤,黑色皮靴的女人,百无聊奈地仰望着那些被分裂成片的天空。
季鹤轩告诉她,她的名字叫做柳菲菲,今天是圣诞节,也是她发生车祸之后的第三十天,也是季鹤轩答应带她出去走走的日子。
现在时早上八点一刻,虽然离她和季鹤轩约定出门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但她却早已准备妥当,跑来这里等候。
从佣人的口中得知,季鹤轩是是一名疯狂的古董收藏家,他在T市的商业大街开了一家古董店。
季鹤轩并不是在这里常住,只是偶尔会回来看看她,她对季鹤轩的了解,全都来自大宅内的佣人们。
虽然佣人们已经竭尽全力地介绍了一番季鹤轩,但是,她却隐隐觉得季鹤轩并非只是一个疯狂的古董收藏家。
身后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柳菲菲唇角微微上扬,缓缓转过身,对着来人莞尔一笑:“鹤轩,你来了。”
季鹤轩浅笑着走到她的身旁,褐眸中有着轻微的宠溺,抬起手,他温柔地把手中的一条白色绒毛围巾系在柳菲菲的脖子上,然后轻柔的说:“菲菲,圣诞节快乐。”
“圣诞快乐。”柳菲菲轻声回贺,脸上是一抹明媚的笑容,那笑容与季鹤轩记忆中一模一样,他定定地看着她,恍惚之间有些失神。
柳菲菲被他看得有一些不自在,她快速低头看着脖子上那条白色绒毛围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方才抬头问道:“鹤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柳菲菲这么一问,季鹤轩猛然回过神,回道:“昨晚就回来了。”
闻言,柳菲菲眉头轻蹙,别过头,低语呢喃道:“昨晚就回来了?我怎么会知道?”
听清她的低语,季鹤轩轻笑了两声,然后说:“走吧,别楞在这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